当德国人在俄国发动他们另一项宏伟的计划时,更为可怕的一些事件开始了,这就是消灭犹太人。它起始于入侵苏联的第一天(1941年6月22日)。跟随着国防军的铁蹄,希姆莱(海因里希·希姆莱,纳粹德国党卫队首领)的特别行动队系统性地围捕共产主义的官员、犹太人、知识分子,以及其他“危险分子”,将他们成群地关进临时集中营,拷打他们,或者当场枪毙他们。德國军队推进的速度非常快,以致数以万计的犹太人跟不上它的速度,他们发现陷入战线的后面,在那里他们不仅遭到德国人,还有当地立陶宛人、乌克兰人的围捕、拷打和杀戮,他们被德国的公告和小册子所煽动,发起了对犹太人的屠杀。
在1941年6月22日到年末期间,特别行动队持续着血腥的狂暴行动,无论在哪里发现犹太人都将其捕获。当单个部队和他们的指挥官被杀人的疯狂所控制,随心所欲杀戮的时候,只准射杀特定目标集团的指令很快就失效了。例如入侵之后的几天,309警察营的魏斯少校在比亚韦斯托克发起了大规模的杀戮,因为他正确地解读了希特勒的希望,即所有犹太人,无论年龄或者性别,都应该被消灭干净。他的下属把城市梳理了一遍,寻找犹太人,随之疯狂起来,到处殴打、羞辱,随心所欲地杀戮。
在所有被占地区,从波罗的海诸省到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特别行动队以难以想象的规模进行了大规模的射杀。通常情况下,杀手们在城镇和村庄围捕犹太人,然后把他们赶到城镇外,在壕沟或者反坦克的战壕边把他们枪杀,并在那里把他们掩埋。在多数情况下,犹太人必须在他们被枪杀前挖好自己的坟墓。
被判罪的人被卡车带来,被编成70到80人一组步行前往,一路上遭受无情的殴打。20到25人一组将要被射杀的人被带到离执行处50公尺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受到看管,直到被枪决。他们在坟墓边上脱光衣服至一丝不挂后,被赶往坟墓,强迫脸朝地面躺下。德国人用步枪和自动手枪向他们射击。就这样,一组接着一组被赶着在已经被枪杀的尸体堆上脸朝下躺着。
在各种独立分遣队的领导人之间还存在着激烈的竞争,他们刷新着最高的枪决数字。一些分遣队员骄傲地报告他们的地区已经没有犹太人:
我现在能够宣称,解决立陶宛犹太人问题的目标已经被第三特别行动队实现了。除了有工作的犹太人和他们的家属,已经没有更多的犹太人存在……我想干掉这些有工作的犹太人和他们的家属,但是这会和市政管理和国防军发生冲突,并促成射杀这些犹太人和他们家属的禁令。
这个报告来自在立陶宛行动的第三独立分遣队的领导人卡尔·雅格。在1941年7月至10月末期间,他的属下在立陶宛和白俄罗斯一共杀害了13.3346万人。雅格的部队还是第一个射杀妇女、婴儿和儿童的部队。
德国工程师赫尔曼·弗里德里希·格雷贝描述了一场令人震惊的大规模杀戮。他和他的领班偶然发现了这场对犹太男女、孩子的、可怕的大规模处决。
莫尼克斯和我径直向深坑走去。没有人阻止我们。这时我能听到从一个土堆后面传来的步枪急促的射击声。从卡车上跳下来的人——所有年龄都有的男女和儿童——按照一个手持马鞭或狗鞭的党卫队员的命令脱光了衣服。他们必须把自己的衣服放到一个固定的地方……我看见大约有800到1000双鞋子的鞋堆。还有几大堆内衣和外套。没有尖叫和哭泣,这些裸体的人一家一家地围成圈子,相互亲吻,互说永别,等待最后的时刻……我没有听见抱怨和怜悯的乞求……一位头发花白的妇女抱着一岁大的婴儿,给他唱歌和逗乐。孩子高兴地发出咕咕的声音。一对夫妇含着眼泪在一旁看着。父亲握着大约十岁男孩的手,对他轻声说话;男孩忍着眼泪。父亲一手指着天空,一手摸着他的头,似乎向他解释着什么。这时,站在深坑边上的党卫队员向他的同伙喊了一句什么。后者清点了二十余人,让他们走到土堆后面去。这些人当中就有我刚才提及的这一家人。我清楚地记得一个苗条的黑发女孩,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指了指自己说是“23”。我绕土堆走了一圈,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坟墓。人们紧紧地相互楔入,一层层在顶部叠加,以致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部。几乎所有人的肩膀上都流着头部淌下来的血。一些被射杀的人依然在蠕动……我在寻找射击的人。他是一个党卫队队员,坐在深坑狭窄尽头的末端,脚悬在深坑上。他把一支冲锋枪放在膝盖上,正抽着香烟。完全赤裸的人走下深坑……他们爬到躺着的人的头上……然后我听到一连串枪声。我朝深坑里望去,看见身体正在抽搐……血液从他们的脖子上流了下来。
戈林在1941年7月30日给海德里希写了一封信,给予了他一个特别的委任,信中陈述道:“为了总体解决德国行动领域内的犹太人问题,出于组织的、实质的、金融的观点,我在此委任你执行所有必要的准备工作。”当然,在纽伦堡审判中,正如一些历史学家所做的一样,戈林轻描淡写解释了这封信的意义,认为它只是一封日常的行政指令,委派党卫队领导人扩大权力,用移民或者疏散来解决犹太人问题,“最终解决”肯定不是指灭绝。真相是:戈林的指令是建立在“元首指令基础上的”,标志着政府正式开始广泛地介入对犹太人生物的灭绝。
计划一直在进行中——建立灭绝场所,制定毒气杀人所要求的技术细节。1941年9月,奥斯威辛集中营副指挥官卡尔·弗里奇用名为“齐克隆B”的杀虫剂杀害了600名苏联战俘和250名其他囚犯。10月25日,服务于罗森贝格领导的东部被占领地区犹太人事务的顾问韦策尔博士,根据罗森贝格的命令草拟了给帝国专员洛斯的一封信,在信中罗森贝格指出,来自元首私人公署的布拉克准备援助一些毒气杀人设备。布拉克答应派遣他的安乐死毒气专家卡尔迈耶博士去里加支持用毒气杀害那些不适合工作的犹太人。同日,希姆莱和海德里希成为元首司令部的客人,他们被告知散布灭绝犹太人的恐怖故事是发动战争非常好的办法。
1941年11月18日,希姆莱向一群德国记者宣布:“对欧洲犹太人的灭绝已经开始了。endprint
1941年12月7日的晚上,也是珍珠港事件发生的那一天,700名犹太人被带到罗兹西北35英里处的偏远波兰小镇彻尔姆。这些囚犯被告知他们将被送往东部工作。相反,在12月8日上午,队列长长的、被改装成毒气卡车的运输箱式货车抵达彻尔姆,这些毒气卡车将废气通过管子传送到厢式货车内。它们一辆接一辆地把犹太人运走,在开往附近森林埋葬地的路上用毒气把他们杀死。所有犹太人,包括男女和儿童,都被毒气杀死。
因为毒气厢式货车只能消灭数量有限的受害者,因此它们从来都被认为是权宜的杀人机器。在奥斯威辛,一种新的、更为有效的化学药剂齐克隆B得到了采用。
大规模杀戮的持续、新的死亡营的出现、与运输相关的技术问题、犹太人资产的没收、与被要求交出其犹太人的外国的联络,都必然需要一个更为协调的策略服务于最终解决方案。为了这个目的,海德里希在位于万湖漂亮的柏林郊区的一座庄园里召开了一次会议。1942年1月20日,涉及最终解决方案的各种机构的主要代表聚集在一起,讨论杀戮欧洲剩余的犹太人的技术细节。
万湖会议所有的参会者都同意必须对犹太人发起战争,因为他们代表着帝国的一个大的麻烦。海德里希展示了一幅巨大的人口地理图表,列出了在欧洲各国生活的1700多万犹太人。后来就如何围捕这些犹太人,如何剥夺他们的财产,如何将他们运往东部并加以灭绝,进行了讨论。
犹太人像牲畜一样成群地被赶入密封的货车当中,分送到五个东部的灭绝营——奥斯威辛、贝尔泽克、索比堡、特雷布林卡、马伊达内克。到1942年春天,这些灭绝营已经安装了固定的毒气室,它们能够一天灭绝2.5万犹太人。最初的方法是使用柴油发动机中的废气,后来是使用氰酸。
武装党卫队卫生部消毒主管柯尔特·格施泰因得到了艾希曼办公室的命令,陪同艾希曼的得力助手罗尔夫·金特,将氰酸运送到安全的地点,对此他给我们进行了形象的描述。当他们达到秘密地点贝尔泽克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在维尔特指导下的一场灭绝行动。在这个特别的行动中,柴油发动机没有点燃,维尔特(贝尔泽克的建筑师和主要灭绝者)狂怒。不是因为700名被塞进狭小毒气室的男女和孩子不得不忍受2小时40分钟的垂死挣扎(格施泰因有一个记秒表),而是因为这一失误使其在造访者面前引起的尴尬。格施泰因对他所见的东西感到极度恐惧,他告诉维尔特他带来的毒气不再有用,必须被掩埋。格施泰因后来说道,为了要见证大规模的屠杀,并且将对犹太人的灭绝告知世界,他没有离开他的位置。这一点后来证实没有成功。
在奥斯威辛,鲁道夫·霍斯决定使用齐克隆B,他强烈地相信用这种毒气他可以得到超过维尔特使用的柴油方法更好的杀人效率。齐克隆B由蓝色的小球组成,它们可以用一个小筒携带。戴着面具的操作者只需将小球通过一个小洞丢入毒气室,在那里它们就会变成在20到30分钟内杀死人的毒气。奥斯威辛成为了纳粹灭绝系统中最可怕的死亡工厂。
无论在奥斯威辛还是贝尔泽克、索比堡、马伊达内克,到达的犹太囚犯遭遇到的是同样的现实。他们一到集中营就被赶下运货车,集中在入口等待“欢迎”,在车上留下了粪便和被践踏的婴儿。一个负责挑选的官员用简单的手势指示每个新来的囚犯排成兩列:右边一列被判处劳役,左边一列被判处死刑。老年的男女和孩子通常被立刻处死。那些被作了消灭标记的人被命令脱光衣服,并被告知必须去洗个澡。各个集中营采用了不同的心理学伎俩,以掩盖等待这些死刑者的可怕现实。在奥斯威辛,人们被告知把他们的鞋子系在一起,把他们的衣服挂在标号的钩子上,以便洗过澡后可以轻易地找到它们。甚至他们领到了肥皂走进毒气室。女人被剃去所有的头发。专门的突击队员用鞭子、棍棒或枪托,捅戳和驱赶着像一群牲畜的受害者进入毒气室。专门的突击队员包括乌克兰人,甚至犹太帮手。这是一项可怕的工作,它让犹太人服务于执行自己同族人的死刑。
一旦受害者被塞进能塞满800人的毒气室,大门就被封上,毒气通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释放出来。
在五个主要的灭绝营从1942年春天开始用毒气杀人,并一直持续到1944年秋季。到1944年夏季,东欧的大多数犹太人已经被灭绝,除了那些阻碍希特勒种族灭绝狂热的国家之外,欧洲其他地方的犹太人也是如此。
到1944年11月1日,毒气杀人就停止了,但是杀戮一直持续到1945年5月解放为止。
译林出版社
2017年1月版
责任编辑:陈锐
定价:68.00元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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