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学教授黄铁鹰到果园来跟我聊天,关于对果农的管理,我们有上百条制度,他随机抽出其中一条,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比如,他问我:“叶子超过10厘米必须要剪掉,不剪掉就要罚五块钱,为什么是10厘米呢?”我就向他解释这里面的原因,定高了也不行,定低了也不行,我们之所以定在10厘米,是因为这个时节正好是嫩叶抽芽的时候,正是吸收营养最多的时候,所以应该及时把它剪掉,否则这棵树的营养就会被它都吸走。
黄铁鹰从澳洲来的时候,他在澳洲的超市买了两个橙子,拿出来要切开让我尝尝。我一看那个橙子就说不要切了,他问为什么?我说你看这上边有一个疤,这个不是风疤。小橙子刚刚生长的时候,皮是很嫩的,橙叶很锋利,大风一吹,就会把皮刮伤,长大之后它身上会留一个疤痕。不过,这样的疤痕不影响口味,只是影响外观。而这个橙子上的不是疤痕,是一种虫子,这是一种虫害所留下的。
黄铁鹰问我:“您觉得在企业管理上,外行能不能有效管理内行?”
我的回答是:“当然不行。但外行也并不可怕,关键是要学习,至少要懂得七八成,才能做决策。”
儿子褚一彬说我是一个极度标准化、机械化的人,王石说我是一位精算师,而黄铁鹰说我其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同时,他也补充说,即使其他人有了这种天时和地利,没有认真的精神,也是不行的。
也许别人做完一件事差不多就行了,我却说不行。我要采集一个数据,这次不满意,要重新再来一次;要是又不满意,还要再来一次。差不多在我这里是不行的,一定要比别人更有耐心、不厌其烦。
现在,很多人都比较浮躁。但我心中有一种定力,我知道按照我的这种慢的做法,也能赶上那趟车。
黄铁鹰说,这叫勇气。
黄铁鹰问我,为什么75岁了还要来种橙子。我说很简单,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那时候我只能赚那么一点钱,我不想活得这么寒酸。再加上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不行了,因为这是我们的生活来源。我必须要成功,只有成功以后,才能为我们的生活创造一点更好的条件。在我和老伴儿刚出狱的时候,人家都可怜我们,新米上市了就送米来,家里杀猪了还送肉来,但我们不能一直靠别人。
而现在,科学和医学发达了,我们可能更长寿,就更要靠自己了。
种橙也是为了生活。小重孙女刚出生的时候,老伴儿刚抱到手上就说:“你呀,要是没有褚橙庄园,没有冰糖橙,你就到不了这个家里面了。”因为这是我的第二个重孙女,如果只是靠工资吃饭,一般的家庭养两个孩子是很困难的。
再说,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星期天的时候,我还偶尔出去,带着司机去买蔬菜,回家后还会指挥厨师牛肉要顺茬切才容易熟。早上闲来无事,还会指导旁边邻居家,你的菜要这么种才能长好。有人说我是一个工作狂,是一个工作的永动机。其实我没有什么爱好,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
黄铁鹰也曾经问我:“你不怕亏吗?要是300万都亏下去,不就没钱了吗?”
我的回答是:“不可能,你看我跟他们那些普通种橙子的人比,他们都能赚钱,我肯定能干得比他们更好,我至少有30%回报。”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农业,无论是制糖、酿酒还是产烟,都是农产品的加工,我对农业其实很了解。
现在,很多在别的行业赚钱的人,看到农业是一个机会,但是一旦真正进入这一行,就会发现问题很多。有一位做农业的企业家,在湖南种了几十万亩的山茶,做山茶油,到现在已经做了八年,他才觉得在与农民的关系上有了一点感觉。他过去曾是一家外资企业的总经理,在中国、新加坡都工作了好几年,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结果在做山茶油的前三年他差点儿破产,最后连老婆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往里面砸,一共投了近两亿元人民币,如今刚刚能赚回100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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