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成武,1914年出生于福建长汀。家境贫寒,到了上学的年龄却不能上学,叔叔看到杨成武聪慧,便凑钱供他去读书。小学毕业后,他以优异成绩考取了长汀省立第七中学。1929年1月,受进步老师张赤男的影响和启发,毅然弃学,参加了“闽西暴动”。毛泽东、朱德率红四军从井冈山来到长汀,建立了红色政权,杨成武随暴动队伍加入了红四军。
在红军初创时期,部队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这时作为中学生的杨成武当然成了红军中的一宝。他也十分听话,首长叫他干什么他从不说二话,再大的困难从不说“不”字。所以,各级领导都很喜欢他,哪里临时缺干部就让他去顶替。长征途中,20岁的杨成武成了红一军团第二师第四团政委。
杨成武在长征途中,打的最出名的仗有两个,一仗是飞夺泸定桥,另一仗是奇袭腊子口。1935年5月,杨成武与团长王开湘率部在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创下了一昼夜行军120公里的奇迹,成功到达泸定桥。由杨成武精心挑选了22名干部战士组成的突击队,在队长廖大珠率领下,冒着对岸敌人的枪林弹雨,踩着摇晃的铁索,冲过泸定桥,使红军的千军万马从泸定桥上越过了天险大渡河。
1935年9月,中央红军到达天险腊子口,这里绝壁高耸,两山夹峙,正面有敌人组成的严密火力网,而且道路狭窄,对红军兵力展开十分不利。在几次强攻未果的情况下,杨成武决定奇袭智取。他们集中了全团所有的绑腿,拧成几条长绳,作为攀山的“云梯”。由杨成武在正面指挥部队,加强攻击火力,掩护突击队从山崖侧面顺着“云梯”爬上去,迂回到敌人侧背突袭,全团齐心协力突破了天险腊子口。
在抗日战争中,杨成武担任第一一五师独立团团长,平型关战斗打响时,他指挥独立团大胆深入敌后,迅速又隐蔽地插到腰站地区,切断敌人的运输线,阻击了数倍于己的日军的增援,保障了主力在平型关方向歼敌。平型关之所以获胜,与他的独立团支援是分不开的。1939年11月,时任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的杨成武,在著名的黄土岭战斗中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解放战争中,他担任晋察冀野战军政委,和杨得志司令员一起,指挥了数十次战斗,其中清风店战役、石家庄战役、察绥战役、太原战役最为著名。
1951年6月,杨成武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二十兵团司令员,率第三批部队入朝作战。
新中国成立后,杨成武担任副总参谋长,曾九次被毛泽东点名要他参与组织国庆阅兵。
杨成武对党对毛泽东十分忠诚,是毛泽东最信得过的人之一。1949年12月,毛泽东访问苏联,选定杨成武护送他过山海关;回国时,又让杨成武去山海关接他回京。为此,便得了个“护驾将军”的美称。
1967年夏季,毛泽东要外出巡视,仍选定杨成武护送。不久,发生了“杨余傅事件”,使杨成武受到迫害。
“杨余傅”非一个人的姓名,而是当时的解放军总参谋部代总长杨成武、空军政委余立金、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三个人的姓,他们在1968年3月22日这天,被林彪宣布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同时被撤职立案审查。这件事的发生,震动了全国全军,当时被称为“杨余傅事件”。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杨成武得到平反。1978年任副总参谋长兼福州军区司令员。
2004年,杨成武在北京逝世。
杨成武戎马一生,指挥了数百次战斗,而在抗日战争中,奏捷黄土岭战役,率部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震惊中外,可谓中国军队抗战的经典之战。
二
1939年11月8日,是八路军最辉煌的一天。时任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的杨成武率部击毙了日军中将阿部规秀,此消息轰动全中国。阿部规秀是日军“军之骄子”,是所谓游击战术专家,有很高的知名度。
11月3日下午5时,杨成武指挥的雁宿崖战斗已经结束,夕阳西坠,枪声稀落,部队打扫完战场,押着俘虏,沿着崎岖的山路向晋察冀军区一分区驻地——管头镇走来。此时,一分区司令部正在召开总结经验教训的会议。25岁的杨成武司令员主持会议。
“报告!”
“请进!”杨成武一抬头,见是一团宋玉琳营长手拿一件大衣,走了进来。
“宋营长,有什么事吗?”杨成武问。
“杨司令员,这件大衣有名堂!你看。”宋营长像发现了新大陆,他边说边递过大衣。杨成武在油灯下一看,大衣的面料相当好,胸前披佩着一条金黄色的绸带,带子两边是大红色穗子,两肩分别佩有三颗银星。“啊!”杨成武吃惊地叫了一声。
宋营长说:“司令员,还有一把银柄指挥刀呢!”
“哦?”杨成武看了一眼军刀,目光又回到手中的军大衣上。杨成武急速翻开大衣,只见那绿色的里子上有一黄框,写着姓名:辻村,血型A型。杨成武急忙问:这件大衣是在什么地方缴获的?
“这是七连连长钟茂华迂回到敌人炮兵阵地侧后,用步枪打死的一个胖军官,然后他扒下大衣,穿在身上,拿着这个鬼子的指挥刀。你没见他那副怪模样,我和教导员郑三生可给他逗得把肚子都笑疼了!”宋玉琳顿了一下,又说,“我们不认识衣服上的这个字”,他指指“辻”字,说:“我们分析一定是个大官,就急忙送来了。”
“这是日军辻村大佐的军大衣,他的尸体在什么地方?”杨成武急呼呼地问。
“一起埋了!”
“不好!”杨成武站起身,反剪双手,在屋内快速地来回踱着步。副司令员高鹏、政治部主任罗元发及黄寿发参谋长也凑在灯下,轮流仔细地翻看着大衣,小声议论着。过了大约3分钟时间,杨成武突然止步,大声说:“诸位,请立即回部队,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随时听候作战命令。”
参谋陈子端瞪着惊奇的眼睛问:“司令员,你又不是神仙,这大仗、恶仗从何而谈?”
“日本这个民族报复心强,鬼子死了个大佐,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杨成武用肯定的口气说,“鬼子的特点是失败得越惨,报复得越凶,而且是败兵刚归巢,报复的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是想乘我们庆祝胜利之时,打我们一个猝不及防。”
各指挥员都赞同杨成武的分析,纷纷起身,火速返回部队去了。散会后,杨成武立即抓起电话,向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报告了战斗情况及所缴获的辻村的大衣。聂荣臻听到此处,立即对杨成武说:“我同意你的判断,部队要立即转移到银坊、司各庄一带隐蔽待命,有情况立即报告。”
“知道了,我立即做出安排!”
“好!”聂荣臻赞赏道,接着又交代他,“我就守在电话机旁,你们要密切注意日军动向,有情况立即汇报。”
不出所料,当天夜里,侦察参谋崔喜峰从涞源城送来情报:张家口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四个大队,共1500余人,分乘90辆卡车,向涞源疾驰。涞源城内彻夜不宁,日军到处抓夫,弄得鸡飞狗跳。接着,潜伏在易县的侦察参谋崔明贵又发来情报,内容与崔喜峰的情报吻合,说敌人要沿辻村的进攻路线,经银坊到雁宿崖,寻找八路军主力决战。
杨成武阅罢情报,思索片刻后,拿起电话向聂荣臻汇报,要求再打一仗。
聂荣臻问:“部队情绪怎样?”
“很好!”杨成武信心十足地说,“刚打了胜仗,伤亡很小,士气鼓得足足的,正在银坊、司各庄一带休整。”
话说到此,杨成武怕聂荣臻不放心,追加一句说:“这一带地形我很熟悉,极似平型关,有利于打伏击。”
聂荣臻略略思索片刻,回答说:“很好,彭真、贺龙、关向应正在这里开会,我们马上研究一下,再答复你。”
5分钟后,聂荣臻打来电话:“成武啊,我们一致同意你的意见,赞成再打一仗。11月7日,是军区成立两周年,同时,又是十月革命二十二周年纪念日,我们准备召开纪念大会。你们打个大胜仗,是向大会最好的献礼。贺龙同志怕你兵力不够,已通知杨嘉瑞特务团,连夜开到你那里,还通知三五九旅六一五团开到涞源牵制敌人;孙参谋长已通知二分区、三分区、四分区部队,大约十个团的兵力,赶到管头,归你统一指挥。我们吃、住在电话机旁,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打电话来。”
杨成武放下电话,立即召开作战会议,研究战斗方案后,用电话向各团传达了战斗任务,动员大家打一个更大的歼灭仗。各团领导听说要打大仗,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三
这次率领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出征作战的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时年52岁,早年毕业于陆军教导团,是由下级军官逐渐晋升的中将。他的巨大声誉来自他潜心研究战术。他曾撰写过《战争论》《战争学》《现代战术探讨》等,被日本军界称为战术名将,号称山地战专家、“名将之花”。前任旅团长常冈宽治少将一年前被王震的三五九旅击毙在邵家庄后,阿部以蒙疆驻屯军总司令身份,顶替了他。日军旅团长一般由少将担任,师团长由中将担任。当时,关东军司令东条英机也只是中将军衔。
11月3日晚,阿部得知部下辻村大佐在雁宿崖丧命,心里又气又急,这次失败,对他的自尊心是一次强烈的打击。他想象着在下次会议上,该死的顶头上司桑木师团长一定会嘲笑自己。因为一周前,阿部曾越级发电报给华北派遣军寺内寿一大将,提出山地作战的八点经验体会,发誓要在一个月内踏平五台山,彻底摧毁晋察冀根据地。可一开始就失去了一员大将。
阿部想到此处,又痛又气,为出这口气,第二天一早,阿部就率领部队向雁宿崖扑来。
11月6日晚,他们到达雁宿崖。阿部立即召开作战会议,他对大家说:“几天前,辻村大佐在此遇难,八路军正在疯狂地庆祝他们的胜利。我们这一路的行踪,他们也一定侦察到了,只不过,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来收尸的,因此——”
阿部打住话头,扫了一眼众人,得意地说,“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在此伏击。我决定:将兵力分散,驻在银坊、西流水、雁宿崖、司各庄一带。只要发现八路军,大家便集中火力攻之。”说罢,他一一分配了四个大队的任务。
“报告!”绿川大佐说,“寻找辻村大队官兵遗体的工作何时开始?”
“从现在开始!”阿部狡诈地说,“你们每人举一个火把,将黑夜照得通亮,让八路军看清楚一点。我就不相信八路不上钩!”
阿部一声令下,日军纷纷出动,他们在银坊、西流水、雁宿崖、司各庄一带疯狂进犯,烧杀抢掠。
此时,译电员递来一份电报,是桑木师团长从保定发来的。电报说,此次行动本来是桑木亲自组织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第三旅团、第四旅团、第八旅团,统一于11月8日,兵分七路,向晋察冀根据地的一次“大扫荡”。而阿部擅自提前行动,打乱了计划,命令阿部接电后,返回张家口整顿。阿部看罢电报,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半晌,阿部慌慌张张从皮包内找出前几天桑木的一份电报,仔细一看,果然是8日,可是由于译电员马虎,这个“8”字写得十分潦草,模糊不清,阿部竟看成了3日。这怎么办?
阿部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完了,桑木本来就与我不和,这下把柄抓在他手里了,他一定会整我的……”
就在阿部胡思乱想之时,绿川大佐喘着粗气站到他面前,报告说,发现八路主力,先头部队已在梁村、司各庄与八路交上火,战斗激烈。
阿部听完报告,又是一阵焦虑不安。这一下,他是进退两难,打又违抗命令,不打又接上火了。
怎么办?半晌,阿部下定了决心,便对丰田参谋长说:“我们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阵,打赢了,也许能将功补过。命令银坊、西流水、雁宿崖、张家坟部队,成扇形队伍向梁村、司各庄迂回前进!”
四
从雁宿崖到司各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峡谷,汽车无法行驶,日军只能弃车而行,日军的皮鞋走在满地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上,不是滑倒,就是鞋子卡在石头缝里,此时,天公不作美,蒙蒙细雨增加了他们行军的艰难。
阿部走在队伍前面,由于不时滑倒,人成了泥猴,不得不让士兵轮流背着前进。因此,一段七里的路程,本来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到达,现在,他们却用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到了司各庄,阿部却没见到八路军,不由得怒气冲天地问绿川:“人呢?八路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川说:“八路害怕皇军,打了一会便向黄土岭方向去了。”
阿部立即拿起望远镜,果然,黄土岭上空浓烟滚滚、碎石飞溅。
阿部立即挥挥手,说:“快,命令部队向黄土岭进攻。”
参谋长听阿部说还追,便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将军阁下,现在天黑路滑,小心上八路的当,我们还是就地宿营,等天亮再说吧!”
此时杨成武正守在电话机旁。半小时前,杨成武接到担任诱敌深入的一团报告,鬼子已全部在黄土岭、司各庄宿营。他立即向高鹏、黄寿发分别通过电话下达命令:一团、二团、十五团在寨沱、煤斗店集结,卡住敌人东进道路;一二〇师特务团、三团占领黄土岭及上庄子以南高地;二分区的二团绕到黄土岭西北,尾随敌后前进。
就这样,五个团一万兵力瞬间将黄土岭、司各庄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鬼子却正在呼呼大睡呢!
第二天(11月7日)早饭后,鬼子如爬行的蜗牛,向东移动,直至下午3点,才全部脱离黄土岭。此时的杨成武就像熟练的魔术师,随着他的指挥棒,战场渐渐起了质的变化。突然,一支人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迎头杀向敌人,就在敌人惊慌之时,早已守候在敌两侧与后尾的部队也同时合击,把敌人团团围住。敌人如进了一张大网,进退不得,只得就地抵抗。
打了一会儿,阿部带着指挥所到了校场村,召开十分钟紧急会议,会议决定:(1)立即发电报给桑木师团长,陈述被围实情,请求派兵解围;(2)集中兵力向来路方向突围。
电报发出半小时后,保定、石家庄方向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敌人派出20架飞机增援,可是,整个黄土岭、司各庄上空硝烟弥漫,加之细雨蒙蒙,整个天空犹如一团团吹不散、赶不走的黑棉团,飞机的能见度极低,只好盘旋了十几圈后,摇晃着翅膀飞走了。
一团团长陈正湘,手持望远镜,正在向校场村方向瞭望,他发现一群日军军官正在观望前方山头,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军官,手持军刀,大腹便便,坐在湿漉漉的大石头上,在他的左右有两个军官正在跟他报告什么,气派不小。看这样子,一定是个不小的官。陈团长分析对面一定是敌人的指挥所,立即命令炮兵连向敌军开炮。
陈正湘没有想到,这群人正是阿部和他的下属。
阿部正欲说话,“轰隆隆”几发炮弹从天而降,在军官群中开了花,敌人顿时倒下一片,阿部也倒在血泊之中,两腿被炸断,肠子流在地上,肥大的臀部飞进一块弹片,绿川大佐断了一条胳膊。
这时,一群士兵围上来,阿部用力睁开双眼,无力地说了句:“快发电报给桑木,派兵来……”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敌人失去了指挥官,极度恐慌,几次突围未成。第二天清晨,桑木派来10架飞机,投下几十个降落伞,送来了粮食弹药,桑木的副参谋长——片山伍郎少将带着五名军官,也降落下来,他们是奉命来指挥突围的。
战斗一直进行到第二天上午,战斗结束时,除少数日军突围外,共歼灭日军900余人。
11月12日,《朝日新闻》用第一版整版报道了阿部阵亡的消息,在粗粗的黑框中,刊登了阿部的照片、生平等。日本国降半旗志哀,政府官员和军界二十多名将军亲赴东京车站,迎接阿部中将的骨灰。
在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司令部,聂荣臻拿着电话,对杨成武说:“成武,毛主席、朱总司令打电报祝贺你啦!”
“是毛主席、朱总司令来电祝贺?我们没做什么大事,怎么惊动了延安毛主席呢?”杨成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地问了一句。
“是的,这次黄土岭战斗,你立了一大功啦!”
“什么大功?”
“延安听到东京电台广播说,黄土岭战斗,你们打死了阿部规秀中将,了不起啊!”
“中将啊,我的乖乖!”杨成武惊喜地大叫起来。他说,“聂司令,这是军区首长亲自指挥的战果啊。”
“小鬼,我们可不与你抢功哦!”聂荣臻开玩笑地说。
黄土岭战斗后,全国各地贺电如雪片般飞向杨成武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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