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969年到延川县关庄公社关家庄大队插队,1978年就读于南京炮兵学院,后为全国宣传干部学院副院长。
1969年到延安插队,本来没有我们初65级的事,但是名额不满,“工宣队”就把出身不好的初65级少数人顶了上去。当时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就被“光荣”了一把,跟着初64级的孙立哲去了关庄(公社所在地)。立哲不知有何恶习,被同班的女生“放逐”了。他找了初64(3)班(关家庄)的男生,史铁生“见义勇为”,请立哲“入伙”,无意间就把我“剩”下了。当立哲把我叫出窑洞告知此事时,入夜已深,茫然四顾,漆黑一片,油灯点点,鬼火飘飘。我无依无靠,于是赖上立哲,表示绝不和他分开。立哲心动,再找铁生,他们热情地“收容”了我。从此,我才享受了与铁生同窑、同炕的待遇(余者为立哲、曹博、钟兴华)。
第二天,我们21个少男少女就在延川县关庄公社关家庄大队落户了。老百姓开始以为我们是“工作队”,后来认为也就是“过日子”,而当时的我,则觉得可能是一场时间长短不定的“大串联”。
拆庙德岂薄 砍柴力不任
我们到农村,第一头疼的事情是砍柴,五个大小伙子还不如一个12岁的男娃砍得多,让村里婆姨嘲笑了一顿,很受伤。后来,曹博砍柴从崖上落下,安全问题就变得相当严重了。当然,知青有点钱,可以烧煤,但引火则非硬柴不可,肯定要另想办法。
第一次实操在发山水(洪)的第二天早晨。山水是头天傍晚下来的,老百姓都到河边捞柴火去了。我们看得眼红,就起个大早,是想侦察一下有没有落下的柴火。我们四条汉子(立哲是医生,名为赤脚,但不从事劳务)在河滩上发现一个树根,上面还带着一米多的树干。大家觉得可“捞”着了,一边说老乡傻,一边就用镢头砍记号。我们正在研究“整个运回去,还是分解后再运回去”哪一个更能掩人耳目的时候,三个老乡带着全套工具过来了,说这个树根是昨日他们从滔滔洪水里弄上来的。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坚决不行”,四人愤愤地和老乡理论:“你们的记号在哪里呢?”“不做记号谁证明是你们的?”老乡没遇到过“这么”讲道理的人,但又不忍把自己捞的“浮财”拱手相让,最后终于妥协:树根归知青,树干归老乡。由老乡把树根运到知青灶房前。这个树根盘根错节,得用小斧一点点砍,可费劲了。
就在树根将要告罄的时候,铁生把目光投向了河对面的土地庙。经过“文化大革命”,那个庙里的菩萨据说已经被“打倒”过了。我和铁生到庙里一看,窗棂被拆得七七八八,神像仰天躺着,门则早已失踪。史铁生还有闲情研究泥塑是何方神圣,我则因失望而愤怒,把看得见的木头拾揽到一起,开始砸泥取木(本来我没有这种知识,是史铁生说“泥塑木雕”启发了我),“破腹剜心”,这时才知道神像的脑子和心脏是木制的。但所获不多,我不甘心,就爬上屋顶,去砍长在屋顶上的那棵树。但树湿斧钝,砍了一个杈子就回了。后来,我又去了一回,本想全部消灭,但学艺不精,力所不逮,只能“伤根沥血”,不能一“次”砍杀。这两次“倒行逆施”,老乡说:“你敢在神神脑上砍,你‘狗的要脑疼呢!”我虽嘴硬,但也不再和这棵树继续纠缠了。
后来,史铁生把这件事写进小说,弄得不时有人来问我那个人是不是我,我当“仁”不让,还绝不检讨。2011年回庄,我特意到那个庙去看了一下,想把铁生的像放在那里。但那个庙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两个土窟窿,于是作罢。只有那棵受过我伤害的树,在庙顶愈发壮大,载瘿藏瘤,蜷曲臃肿,熊彪顾盼,郁郁葱葱。
牛鬼蛇神有二
京腔秦韵不一
铁生面相不太“善良”且显老,言讷语迟,思量斟酌后言出则中(不像我信口开河,说完就忘)。他如忘刮胡子,就很有点像关家庄男生里的“头(老大)”。可惜体魄又远不如同班的“大块”赵志平,不太“镇得住”人。
所以,在和其他群体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他会是第一目标。刚到村子时,村里第一大力之人薛国发,就曾经抱着他的后腰把他抡起,被我们喝止。薛讪讪地把他放下,嘟囔道:谁知道他是个“折腰”。从此,庄里老乡都叫他“折腰”。
铁生1969年冬天回京,后来送父母和妹妹史岚下放到云南,所以,1970年回村就晚了些。大约比我们晚了十几天。在他回京期间,队里就找了个老汉(我们窑东)替他喂牛,反正冬天没活儿,喂得好不好也不要紧。不料,就在这个冬季,关家庄闹“鬼”了!
冬闲时节是打窑洞的“黄金”季节。庄里三个“壮丁”王世有、阎凤祥、李凤鸣打土窑,结果窑塌了,王世有和阎凤祥被压在里面“甍”了。李凤鸣因正在往窑外运土,得以幸免。阎凤祥和李凤鸣是亲兄弟,关家庄四队的。我们回村以后,村庄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中,先是薛国发说在“克桶”上看见阎凤祥了,继而许有才(王世有之兄)又说在他住的拐沟里看见弟弟的一个背影。一到晚上,无人敢出窑洞。我们自然斥之为迷信,但老百姓可不这样认为,因为按陕北的风俗来说,壮年因事故死亡属于暴毙(夭),是冤魂不散的,必然要寻仇带人。如果60岁之上老死病死,阳气已散,是白喜,魂魄是可以安住坟中的。
就在史铁生回来前,顶替他喂牛的老汉因病去世了,这位“窑东”弥留之际,高烧呓语,说:王世有和阎凤祥到窑里来要水喝,临走阎说,咱们把这个老汉引上吧;王世有说:这老汉又没得罪你,引他做什么!两人离窑而去。第二日老人就吓病了,三日后即撒手人寰。那窑就成了不祥之地。史铁生回来,不明就里,队里即让他“顶上”。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同喂牛的俩老汉,把种种告知铁生,使他在晚上平添了几分忐忑。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天半夜无月(书中一句“马无夜草不肥”,铁生搬到牛身上了,其实牛反刍,喂不喂关系不大),铁生提着马灯去草棚揽草,马灯晃得幅度有多大,人的影子就有多诡异,当他把马灯挂在棚外(怕失火),俯下身去揽草之时,突然就摸到了一条人腿!他后退数步,大喝一声:“谁!”大约那个声音太大且怪(他说,根本不像人叫的声音),前庄的狗顿时齐吠不已,只见草堆里爬出一个人来。铁生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到庄里要饭的“大爷”在此睡觉,当时就一脚踢去……这件事,是我发现铁生第二天走路不太对劲时,他和我说的。最后他还总结道:看来人不能起恶念,我踢他,不知怎么把自己的脚崴了!
铁生牛喂得不错,看书时间有保证,挣的还是旱涝保收的工分,更免去了日晒雨淋之苦。队干部便认为喂牛是充分发挥知青特长的有效措施。所以,当1971年铁生探亲未归时,就让我顶替他喂牛。铁生曾告诉我,关键在分料(黑豆)公平,两个老汉因怕对方坑自己,所以让知青(第三方)分,认为这样才可以保证公平。我拿到量器——升子,就发现了问题,因为升子是一个梯状体,半升或四合(音“格”)就很难界定。问遍了最有学问的知青,包括陈小悦,没问出个所以然,后来还是在一本当时的数学手册上才找到了体积计算公式。但仍然无法确定这种底小口大的东西应该在多少厘米处标刻度。看来好人做不成了,我就干脆做“坏人”,给他们分料手掌平平,给自己队则手掌隆起,到 “盘点”之时常常 “透支”,害得两个老汉互相怀疑——就是不怀疑我“中饱牛胃”。
冬天到干校向父亲请教这个“刻度难题”,父亲说:何必计算!只要把升子盛满水,置倒于另一容器,称其重,再取其半,复倒回升子,在水平面处划一道,不就解决了?!
书生喂牛先翻书,当我知道了“草膘料劲水精神”的七字诀,就向大队领导建议,给牛料中加盐。领导为难地说:我们也知道加盐,但大队没钱,要不然你先垫上,秋后还你?当时插队已经进入第三年,我当然不会再干这种“傻事”,因为还钱的说法在陕北就如同放屁,根本不可能(现在我更明白了,按会计规范,这笔钱根本没法下账,因为无此科目)。既然好人难做,后来我只给我们队的牛吃盐,盐是从知青灶上拿的,我们队的牛自然精神抖擞。
铁生回庄以后,我把岗位还给他,并详细介绍了在他离岗时所有犍牛生牛的表现,还把从两个老汉嘴里套出的关家庄“知名人士”的事迹“学”给他听,后来就被他写进小说了。
分合知青灶 呜呼男女生
关家庄插队的女生共11人,年龄最大的是同校高三的钟瑚,但因为她是“随”钟兴华才入庄的,所以和我一样,基本没有发言权。关家庄知青的主体是清华附中初64(3)班的,男五女八。
史铁生就是这个班里年纪最大的(后有人纠正,陈绳祖就比他大。但陈外号叫“老太太”,可以不算)。由于知青多数人都只愿上山革命,不愿做饭(现在看来,实际上是很会吃,不会做),并且有一点“红卫兵病”——自以为是,善于以“大批判”开路来掩盖自己的弱点,所以,春节之后不久,一场震动全村的大闹后,男女生就分灶了。分灶以后,男女生宛如路人,互不往来了。但也有例外,一是孙立哲,女生不可能不生病,自然要找他;二是姚元、姚建是亲兄妹,当然会接触。表现最好的是钟兴华,和钟瑚不过话——原因是论辈分,钟兴华应该管钟瑚叫“姑姑”,这也太“没面儿”了。这场风波使知青“政治”上损失惨重,二流子高田亮说:“这觉悟高,那觉悟高,吃不上的时候觉悟咋不高了?”老百姓这时才明白,咱村的知青不过是会说点城里话的“憨娃”。
史铁生一脸严肃,率先垂范,一般不轻易对女生发表评论。可是百密一疏——在那次樊玲当众晕倒后,史铁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段赞赏的文字,不幸被我们看见——而且被立哲朗诵,现在我只记得第一句是:她真坚强……结果铁生大怒,18岁的男人朦胧隐秘的爱恋被人当作笑料,实在是一件非常非常伤自尊的事情。
过年后从北京回村,男生盘点库内存粮,实在是吃不到秋收,后来就打起了合灶的主意。双方谈判的代表分别是孙立哲和陈小敏,其协议有四条,核心的一条就是请(雇)一个老乡给我们知青做饭,男生负责挑水,女生负责推磨。然后我们给老乡“过工分”。之所以采取这种类似“地主老财”(老乡认为)的做法,是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把五谷杂粮变成可吃的饭菜,实在是比考清华附中难多了!由于人心思合(灶),所以,很快就达成口头协议。并且把这种“财主加共产主义”的体制维持了近五年,当新一轮知青1974年到村以后,他们比我们革命,为了限制“资产阶级法权”,自己做饭,肚子可就太委屈了。
灶是合了,但男女生仍然不讲话。但是,不久后的一个“事件”,使男生对女生刮目相看。
春天的陕北是评返销粮的季节,有驻队干部下村“蹲点”,那名干部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煞有介事地问我的“本人成分”,我自然回答是“学生”,他启发我:“我爸爸成分是中农,我的成分也就是中农。”我纠正他说:“你爸的成分是你的家庭出身,你的成分应该是学生。”于是就开始辩论。他不悦,最后阴阴地问我:那你爸爸的成分是什么?我看过我父亲的履历,我爷爷是破落地主,父亲本人成分是学生,而届时父亲疑似“黑帮”,这两个“污点”都不能和他说,于是答道:“也是学生。”他对其他男生也进行过询问,遭遇相同。所以,在晚上社员大会上那干部找碴骂男知青,男生大都“底潮”,不好放对,而在他稍稍停顿之时,樊玲突然发飙,以高屋建瓴(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之势,展“横扫千军”之风,把他“大批判”一顿,陈小敏、姚建及时补位。只见那位老兄愣在那里,一脸意外,老乡也不知如何是好。在静默的瞬间,蜷在炕角的“老太太”(陈绳祖),突然冒出一句:刚才吵什么呢?姚元答道:“骂咱们呢,你不知道?”陈答:“啊,啊,我刚才睡着了。”全场知青、老乡爆发出一阵大笑。后来老乡跟我说:“一家子到底是(向着)一家子!”翌日,这位老兄挺诚恳地私下向男生道了歉。
到了1971年,招工的招工,当兵的当兵,病退的病退,原有的21位男女只剩下一半,在村的知青也是各干各的——行医者三人,教书者三人,喂牛者一人,柴油机技工一人,女子基建队长一人,还有我这个无固定岗位自由分子一人。除立哲蒸蒸日上的医疗站外,其他地方都各自为战,日渐凄凉。一日,陈小敏突然主动问我:“你们男生打扑克吗?”并邀请我们到女生窑去打扑克,顿时我受宠若惊。当晚,我和铁生就去女生窑洞赴约,对家是陈小敏和杨柳青(外号“老头”)。打牌开了个好头,接着就是借书、借物、借灯油……一旦进入常态,马上不断升温。正如毛主席所指出的那样——“蓄之即久,其发必速”。
因为当时小球带动大球,“乒乓外交”使中美关系解冻,我们也就把关家庄男女知青关系正常化说成“扑克外交”,以示上山下乡和国际风云是连在一起的。
樊玲和史铁生究竟如何?我就此事“专访”了陈小敏。陈提供了一个情况:有一次男生唱着“外国名歌二百首”走在庄里,铁生嗓子好,自然是主唱,迎面遇到了女生,结果立即闭嘴噤声,因为唱的是“黄歌”。但空气震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樊玲回窑后,痛心疾首地说:“史铁生学坏了。”这件事,后来我告诉了铁生,他沉默不语。
当年知青男女之间的朦胧情愫是很纯洁的,但他们古怪刻板的行为方式很难为“80后”的新生代们理解。
史铁生在《黄土地情歌》一文中把这次“遭遇”写了进去,(他居然记了三十年!)并在文中对少男少女的情窦初开作了可以流传后世的概括:“爱情是主流,反爱情的反动只是一股逆流。”
手绘俩箱柜 笔走四十春
铁生在绘画上颇有天才,曾得到清华附中美术老师的夸赞。但插队以后,虽然薄技在身,但无用武之地。
1970年间他突然发现,丹青之技虽不能名动京城,但是足以在乡下糊口。起因就是他说乡下画匠画的结婚用的那一对箱柜实在是太蹩脚了。 老乡用怀疑的口气“将”了他“军”:那你给画一对?我包吃包抽(纸烟)还给对工分。那时,铁生正饿得心慌,馋得口痒,为了那香香的杂面条,干了! 于是从第一次给会计王生荣画箱子开始,铁生名声大振, 一发不可收。 直到富农刘世发把他画的箱子挑到集上卖了,驻队北京干部郝建找他谈话:“老乡自用可以帮忙,但拿去卖,那就是资本主义倾向了。”于是只好作罢——一个可能气死齐白石的草根天才就此停步。
2004年10月,我去中国延安干部学院挂职,谈到故地即将重游,铁生让我去看看箱子还在不在并购回。 回庄一问,老乡热情地提供了N条线索,也看了箱柜,均非铁生画的,因为箱子上没有革命口号,但也不像乡下画匠画的(回京查明,是“后插知青”曲光画的)。
2005年,刘世发儿媳妇(刘碧莲)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有一对箱柜当年卖给了一位民办教师,这位教师现在住在“永坪油矿”。 我打电话请示铁生:多少钱成交?史铁生很高兴,但没出价,只说他出钱(底线初定800元,运费除外)。 等到我有空去拉箱柜的时候,碧莲告诉我,老汉同意,老婆不干了。我想,也许是想要高价吧。做做工作,还是可以了却铁生夙愿的。
见面以后,老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当年,他正要结婚,缺的就是那一对箱柜。 作为一个穷教师,心里想的是30元一对的“乡土箱柜” ,但是,一到集上,他一眼就看上了那一对不同凡响的箱子,刘世发也就开了一个不同凡俗的价格:60元! 讨价还价之后,50元成交了。这位老师兴奋之余,请刘吃了一顿饭,烩菜(带肉片)和炒鸡蛋;刘也慷慨地便宜了2元。
出乎意料的是,那婆姨的态度没商量:你开到多少钱我都不卖(我已经涨到1200元)。 陕北的风俗,结婚的这对家具穷死也不卖,卖了夫妻过不到头!
一旦涉及道德问题,只能电话请示。 铁生否定了我的一些与时俱进的想法,说:那就给箱子照个相吧,君子不夺人所爱嘛!我照办。回京后,我展示成果,铁生、希米都表示了满意。
御膳房献艺 车马炮争雄
铁生的文章、书法、篆刻、丹青全班全村全川全国的人都知道一二,不必再述。鲜为人知的才艺是厨艺和象棋。
铁生大展厨艺的时候是1969年七八月。灶上杀了猪(男生单独起伙后的第一口),杀得56斤肉。李金禄(26中高一)邀请关家河的男生来共吃猪肉。铁生主勺。他先是在厨房门框上贴上了红底黑隶的“御膳房”的横幅,然后炒了12个诸如酱爆肉丁、鱼香肉丝这种上了北京饭馆当年菜谱的菜,真使大家刮目相看。那天正值我从宁夏干校返庄,全体男生都称赞我长了一个千里鼻,气死狗。当时虽然缺油水,但人均三斤猪肉还是太多了。第二天我当值,一闻酱爆肉丁已经酸了,其他剩菜也有了气味,但舍不得扔掉,就放了一大把红糖加上剩菜中的肉丝肉丁重炒了一遍,并命名为糖醋酱爆肉丁,大家吃了均称善。但只授予我“第一伙夫”的称号。
插队伊始,闲来无事,铁生喜欢下象棋。棋艺高低,对手是谁,如今都记不清了。但使我迄今感慨颇深的是:他最反对旁人支招,特别是给他支招。铁生自制的棋盘的楚河汉界上,用漂亮的隶书写了一句俗语:“河边无青草,不用多嘴驴。”但是,积习难改,又非正式比赛,大家难免插足战局,表示一下“我也行”。
铁生虽然不悦,但不大点儿事,也犯不上翻脸抡菜刀,于是他不论所支之招是高招还是臭棋,不论是否符合他的本意或出自他心,一律拒绝。别人让他跳马,他非得出车,别人让他飞象,他非得拱卒。其结果,当然就会输棋。还落下一个“太轴”的评价。现在想来,如果他不是如此不计成败地坚持,不是对别人强加给他的任何东西有着生理上的厌恶,他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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