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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叙事学视角下阿来《格萨尔王》的再创作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说月刊 热度: 24533


  (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41)

  神话是一个民族原始先民智慧的结晶,也经常作为文学的创作源头出现在各种经典作品中,将神话故事揉进作品中,赋予作品现代精神。响应2005 年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发起的全球性的“重述神话”项目,阿来对《格萨尔王》进行了重新创作。其创作在充分还原史诗的前提下对《格萨尔》进行了重述,由于是在内容已知的前提下进行的创作,这就更考验了作者的创作能力,其创作手法叙事方式,值得我们认真推敲。

1 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

阿来的《格萨尔王》在书中设置了两条叙事线索。两条线索既有平行又有交叉,一条写格萨尔王的故事,较大程度上保留了史诗原有的情节,另一条则主要书写了格萨尔说唱艺人晋美的一生。因为格萨尔的史诗是口传史诗,在不同的说唱艺人口中格萨尔的内容是不尽相同的。而线索之一的说唱艺人晋美的出现便更加符合了格萨尔故事的实际情况。两条叙事线索的设置,使庞杂的小说题材被妥善的容纳,且无堆彻的痕迹。以格萨尔故事为主要内容的叙事线索重新再现了与格萨尔相关的史诗内容,而以晋美的生活经历为主要内容的叙事线索是阿来极具个人感情的创作,阿来通过对接触到的说唱艺人的生活经历、说唱芝人的学习和演唱方式、作者阿来的田野调查经历等题材的书写,使得史诗在表达其原有意蕴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份属于现代口传艺人的苍凉。这两条线索不是完全的平行发展,而是作者阿来在两条叙事线索之间建构了联系,使其在小说中连缀成了一个整体。

  但是在小说中两条叙事线索采用的都是第三人称这一比较客观化的叙述视角,且在第一条叙事线索中,直到格萨尔在晋美梦里与他见面之后,才有了关于晋美的叙事,前面都是以第三人称讲述故事,读者会时刻剥离于文本之外,清楚文本是作者在讲述而非晋美。所以一般的读者会在晋美突然出现时觉得突兀与不自然。但不可否认的是,阿来对晋美的创造不失为一种重要的创新。他在尽量还原史诗原本面目的前题下并没有放弃自己对作品内容的思考。借助晋美这一形象,其实就是在书写阿来自己的内心,通过民族文化的对话,使史诗的现代发掘工作有了进一步的突破,是一场质的突变,在这个对传统史诗的现代表法中,阿来也找到了正确的途径来表达和释放自己对民族文化的焦虑感。

2 时空交替的叙述时间

阿来的《格萨尔王》的叙述时间是在神话与现实中交替叙述,上文已经提到作品是围绕两个线索同时展开的,虽然说唱艺人晋美直到作品的三分之二才真正出现,但总体来看,前三分之二应该是晋美的说唱内容。把一部传唱久远的史诗重述成为一部长篇小说,无疑是有难度的,它既要保留史诗的历史时间,又要注入现代元素。如果只是像写小说一样将史诗进行重新讲述,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巴赫金在研究长篇小说与史诗这两种题材时,提到了史诗与小说的区别,他认为史诗的时间是一种回忆式的时间,是一种绝对过去的时间,与当下的时间体验无关。史诗的过去“闭锁在自身当中,以不可逾越的界限同后世隔绝,首先同连绵不断的子孙后代的现时隔绝开来;而史诗的歌手和听众就处于这个现时中,经历着这个生存,实现着史诗的说唱”①。史诗是由很多人进行传唱而流传下来的,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与时间的封闭性,阿来打破了史诗的这种封闭的时间限制,晋美与格萨尔在梦中的相遇、对话,使史诗时间与现时时间相交。晋美作为一个被阿来创造出来的角色,担负着古今对话的重担。从横向的空间轴来看,晋美与格萨尔形成了古今对比、两相对照的关系。晋美像是代替阿来,在与青藏高原对话,时间在变,但青藏高原还是那个青藏高原,在变与不变之间,无论是人还是神都在进行着永恒不变的对真理,对意义的追寻。阿来的《格萨尔王》正是用这种独特的叙述方式,使一部久远的史诗重新焕发了新的活力。

3 不同角度的叙事者

在大多数小说中,作者和叙事者是同一的,当然也可以非同一,这时候就往往会有一个隐含作者的存在。所谓隐含作者,就是传统的叙述者,是我们在阅读在字里行间中所能感受到的全知全能的那个叙事者,但是其本身并不会在作品中露面。在叙述的过程中,他又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各种角度甚至时空间自由穿梭。阿来的小说中,隐含作者叙述了说唱艺人的说唱人生,讲述了晋美的传奇一生,作为晋美的一个灵魂的影子,对于他的动态无所不知,可以看穿晋美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时刻感受得到晋美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可看见他的生活,可以看见他的梦境,可以在梦境中知道他与英雄格萨尔的对话,知道两个人彼此的也理状况,见证了晋美从一个平凡的牧羊人转变为一个神授的说唱艺人的全部过程。

  在宏观叙述格萨尔故事的同时,小说还独具匠也地加入了藏区关于格萨尔故事流传过程中的一种神奇现象一一神授艺人。我们暂且不论神授艺人的现象是否真实,但这种构思方式的加入,的确为小说增色不少。在充实小说内容的同时,也增添了小说的阅读趣味,是作者为使史诗活在当代社会而注入的新鲜血液。这涉及到的就是小说的另一个叙述者一一晋美,晋美的存在,为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晋美叙述的故事完全是他自己的个人真实经历,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读者,而他不知道的,读者自然也不会知道,晋美象征和代表的是史诗虔诚的传承者、传播者和发扬者。

4 非聚焦型的第三人称客观叙事模式

聚焦(facolisation),是由热奈特在其名篇《叙述话语》中提出的术语。叙述视角也称叙述聚焦,是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同样的事件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有不同的意义。非聚焦型即“传统的、无所不知的视角类型,叙述者或人物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被叙述的故事,并且可以从任意一个位置移向另一个位置”②两个叙述者必然对应了两个不同的叙述视角,阿来为了在小说中使两条叙事线索之间的关系相配合,采用的叙述视角便是非聚焦型的第三人称客观叙事模式,所有人物都是为作者的意志服务,作者在叙事中全知全能。而这样的全知全能视角也便于构建宏大的叙事场面。为了获得现代视角和更多的叙事自由,阿来增加了一条叙事线索来实现这样的创作要求,那就是说唱艺人晋美。

  当叙述者转变为说唱人晋美时,使用的是内聚焦的叙事视角。开始时作为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晋美只是作为一个单纯的旁观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就像看电影一样,故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跑马灯般一演而过,但直到他梦境中菩萨出现时,他不再是旁观者和局外人,而是自己也作为梦的参与者,虽然格萨尔此时并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却可以与菩萨对话。由隐含作者讲述晋美的故事时,叙述者不会在作品中出现,更不会与人物又任何的交集,没有主观感受,只是客观地进行叙述,读者在隐含作者零视角的全景式讲述中,完整地看到了晋美的人生经历,不仅使他成为故事的参与者,也成为除隐含作者的全知视角以外另一个与此并行的独特的叙事视角,完善了小说的结构。

5 结语

本文试图通过对阿来《格萨尔王》的叙事学分析,理解单纯作为阿来的《格萨尔王》运用的创作手法、叙述方式下作者想要传达给世界的精彩。通过分析我们看到单纯就小说创作而言,阿来在小说中显示了高超的艺术技巧,无论是从线索、视角、结构方面,都有着让人敬佩的创新。阿来在《格萨尔王》创作中选择的文化表达策略是艺术化的表现藏族历史发展、着重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以及描写说唱艺人晋美的说唱经历和心路历程。但小说的虚构性质本身对阿来实现理想中的民族文化表达有所影响,对小说艺术价值的坚持必然导致作者的观点要隐藏在情节内容之下,变得不容易被获取,露骨的表达自己的观点,进行说教性的描写,则会牺牲小说的芝术价值和美学意蕴。这种创作中取舍的平衡是十分困难的,尽管如此,抛开史诗本身,阿来已经用其高超的创作技巧使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格萨尔王,就如同说唱艺人口中有百十种版本的格萨尔一样,阿来的格萨尔有他独有的魅力,完全值得我们向他致敬。

  本文系基金项目:本项目系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创新型科研项目“经典叙事学视角下阿来《格萨尔王》的再创作”专项资金资助(项目编号:CX2017SP89)

  [1] 宋茹.论阿来《格萨尔王》对史诗的继承与发展[D].陕西:陕西师范大学.2015.

  [2] 宋晗.《格萨尔王》史诗重述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5.

  [3] 解玉娇.古老神话的当代舞蹈——论新世纪“重述神话”小说.河北:河北师范大学[D].2013.

  [4] 何英.论阿来《格萨尔王》的多元叙述[J].小说评论.2014(6).

  [5] 黄立,冯茜.寻根路上的心声与期望——阿来《格萨尔王》的叙事学解读[J].2011(3).

  [6] 巴赫金著.白春仁、晓和译.小说理论.史诗与小说——长篇小说研究方法论[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7] 田右英.巴赫金的小说时空体理论研究[J].广西师范大学.2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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