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柚子

　　高考失利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压抑得我难受。想要就读重点本科大学，于我而言，除了复读，别无他选。我去附近一所著名的复读高中报了名。然而考生的个人信息在这个年代难以完全保密，一天后一位陌生人找到我家，对我爸妈说：“去朔州复读吧，我们学校是私立高中，教学质量非常不错，去年有7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呢。我们给予你免费补习的待遇，另外还发2000元的奖学金。”在那所复读高中报名时，我刚刚交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补习费。

　　那人接着说：“放心，你们已经交出的钱我有办法给你们要回来。我们学校虽然有些远，但这孩子来年读大学也是要离家的，就相当于提前适应吧。开学时会有车来接你们。”朔州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家远，坐火车需要花两个小时。

　　开学那天，果然有大巴车来接我。车上还有几个学生和家长，都是老师挖来的有前途的苗子。像我们这些高考成绩稍差重点本科分数线一点儿的学生，如果认真补习，来年高考是不成问题的。我要去的高中正处于建校成长期，校方愿意花钱买生源。

　　来到那所私立学校，我放目远望，各种各样的花树应有尽有，而且宿舍有独立卫生间和空调。然而要适应新环境也不是那么容易，与我这个他乡来客不同，其余几个舍友都是朔州本地的，她们很快熟悉起来，而我却像一只独自飞在茫茫天宇中的小鸟，找不到可以落脚歇息之地。

　　好在复读的日子忙碌异常，我根本没时间去思考琐事，然而等到国庆放假时，我却感到寂寞了。舍友们离家近，都回去了，只有我一个人窝在宿舍。整整两天半，除了吃饭洗漱和整理笔记，其余时间我都用音乐来排遣孤独，那首《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循环播放了无数遍。为了不让爸妈担心，我假装快樂地说自己一切都好，却在挂下电话的那一刻就流出了眼泪。

　　那天晚饭后，我沿着小路走进了一处小花园。花园的中央是一座洁白的孔子像，每逢考试我们就会拜谒孔老圣人，祈求好运。恰巧有个女孩拜完后转过身向我这边走来，我们四目相视的那一刻，我呆住了——原来她是隔壁宿舍的齐悦。我有些尴尬，仿佛看到了别人的小秘密，倒是齐悦很爽朗，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说：“是你呀，真是见笑了，一起走走吧。”沿着小路，我们边走边聊，一直到很晚才回宿舍。

　　没想到，偶然的散步，竟使我意外接到了齐悦这个朔州姑娘伸出的橄榄枝。再后来，日子久了，我和舍友也熟悉了，经常会一起聊天。平日里，我们用严格的作息来要求自己，尽力在这短暂的一年里让自己不留遗憾，但是只要有时间，大家还是愿意闲聊两句，这是排遣压力的最直接的方式。

　　高考前一天，齐悦拎了一大把香蕉来到我们宿舍，说：“香蕉含钾，可以让人心情美好。来，每人吃一根香蕉，为咱们的美好未来助兴……”

　　很快，高考落下帷幕。那年九月，齐悦去上海读大学了，而我来到了青岛，阿蒙则去了北京，乐乐去了沈阳……天南海北纷飞雁，成为高中时光最后的画面。

　　如今，已经在读大学的我，再回想起在朔州复读的那短短一年时光，心中仍会有淡淡的温暖涌现。那一年，我们在无数个长夜漫谈中彼此鼓励、彼此安慰，才得以捱过那么压抑、那么枯燥的时光。多少次，我在梦中重回朔州，重回那间小小的宿舍，在那里，与女孩们胸怀未来、耕耘眼下，像是要出笼的一只只小鸟，焦虑着，却也真的是无比快乐呀。

　　摘自《知识窗》2017/0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