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让我坐在事实面前打量你
——读《安妮的盒子》有感
谭 微
列夫·托尔斯泰说:“人生唯有面临死亡,才会变得严肃,意味深长,真正丰富和快乐。”世上万物有始有终,生是开始,死亡是结束。为了面对和阐释一种事实,那么我们必须认识到其既不悲惨亦不可怕,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敬而远之而已。生而为人不应惧怕死亡,真正可怕的是以往生活的空白。
凡活着的永远无法见证自己的死亡。然而,死亡的经验在我们生命中慢慢书写时,刹那间才会发现这铁一般的事实让人哑口无言。起初我们年幼无知,死亡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具有极端敬畏意义的存在,甚至于胆怯到不敢提及“死亡”二字。终于生命和死亡的印记布满你我的身躯,我们感叹,哦!生、老、病、死、吃、喝、睡,几无差异!我们告诉自己“唉!你老了!”我们觉得没必要太多的惧怕它了,因而我们怀念起,感恩生命,感激生活,尽情与别人分享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展现活着的意义,走完这条美好的路。
基于死亡的形而上描述,可以追述到人类文明的早期。群体社会的发展让死亡的争论躲避到了宗教的庇护之中,我们大多数的唯物主义者,似不太屑于对死亡的探讨,这时宗教的意义总是显得极端明确。
以《圣经》为主体的三大宗教把死亡留给了末日审判和救赎,并因此断定只有借助信仰才能面对未知的命运。在“原罪思想”缠绕的日子里(似乎没有期限),教徒们只能膜拜在造物的脚下,亲吻自己失去肉体后的洗礼和救赎,这种信仰的单一性给与人们更多的是:寄宿恐惧—把死亡留给上帝吧!至于佛教的死亡观,我只能感受到这种佛教育的孤独。他们承认自己活在幻灭的世界中,没有真实。乔达摩·悉达多的顿悟,很多时候对常人来说是一种带着绝望的向往。面对六道轮回的遥遥无期,面对修炼的荆棘,作为教徒如果死亡不被你杀死那么你总会死在他阴冷的怀里。在我们这个大儒教育的国家里,信仰太繁杂以至于我自己都找不到该把死亡过的归宿安排在哪里,这时候我总想起,生命,活着的时候我还是忘记死亡吧!
自由主义国教牧师罗伯逊(F.W.Robertson)在1852年曾如此布道:“尽管我们会谈论永生的话题,但有一种我们无法掌控的感觉确是挥之不去,死亡就是终结,这种感觉也许与最强烈的复活信仰同时并存。教友们,我们的信仰告诉我们的是一回事,但我们的感觉告诉我们的又是另一回事。”这个时候我下意识觉着儒教对于个人总还是不错的,所谓“未知生焉知死”,这是我给与自己的生命禀赋。
在《安妮的盒子》中,达尔文的女儿,安妮,10岁时因为肺结核而不幸夭折。达尔文夫妇有过10个孩子,其中三个不幸夭折,但安妮是活到10岁才死去。于是,安妮之死成为达尔文夫妇一生无法消除的隐患。正是这份刻骨铭心的情感及回忆,令达尔文对基督教关于死亡的看法产生了怀疑,甚至他不再和家人一起去教堂做祷告。达尔文夫人爱玛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希望安妮会去天堂,他们就能在那里重聚,但是她却无法猜透上帝为何要把孩子从她身边带走。相反,达尔文绝不相信在这些事件背后会有神意的存在。自从1844年撰写有关进化的笔记以来,他就相信死亡纯粹是一种自然过程。安妮死后,他写信给表兄福克斯,他是一个英国国教牧师,“她几乎没有任何痛苦,就像一个小天使那样平静地走了。我们唯一的安慰就是,她度过了一个短暂却是快乐的人生……可怜的可爱的小灵魂。一切都已结束”。达尔文并不希望过多论述安妮的病情,也不提及死亡的意义或死后的事情。他的目的只是留下有关孩子活生生的记忆,以及她所度过的健康和快乐时光对他以及爱玛的意义。达尔文的困惑肯定很多,我曾试图窥探他心灵深处那浅浅的绝望,当我看见这一滩死水是他用自己的幻觉和泪水做成的,我沉默地站在水边一小会便走开了。
庄周的发妻去世了,惠子听说后,心里很难过,便急急忙忙向庄子家赶去,向他表示哀悼之情。可是当他到达庄子家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却使他大为惊讶。只见庄子两腿张开,蹲在地上,正敲着盆子唱歌。惠子说:“和人家结为伴侣,人家生儿育女,生老而死,你不哭也罢了,竟然敲着盆子唱歌,不是太过分了吗!” 庄子说:“不对,她刚死的时候,我怎么能够不难过。可是探究她的开始,本来没有生命。不仅没有生命,而且没有形体。不仅没有形体,而且没有气。混杂在恍恍惚惚之中,变化而产生了气,气变化而成了形体,形体变化有了生命,现在又变化因而死亡,这些就好像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在运行。人家就要安静地到天地这间大房子里休息,我却嗷嗷地哭,自己认为这样是太不懂得命运,所以止住了哀痛。”
的确,每个人对死亡的看法都不一样。我想,对死的关注与投入不应该是对生命延续的幻想,而是对现有幸福的期待。我们不应该过多的去关注死后是什么,而应该充分分享现有活着的快乐。就如一些由于有过多压力、挫折与痛苦的人们选择了自杀,与其说这是一种对生命的回应方式,不如说是一种看不懂的懦弱。我认为他们或许是没有体会到生命真实之所在。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我的回答是:生命的意义在于对其他生命的包容、关怀、尊重与珍惜,还有彼此的分享。
少时,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恐惧,胆怯到不敢提及“死亡”二字。看到有人亡故,念经、敲锣打鼓,我只是避而远之,从未更深入的思考过死亡到底是什么。直到至亲离去,恍然间我才发现死亡竟然离我如此之近。我亲眼目睹他们最后的日子,或被疾病折磨得瘦骨如柴,每天靠液态氧维持着呼吸,或停止进食仍坚持数月后,从疲惫的亲人中悄然走了。走了之后的记忆蚕丝般地缠绕着自己每一根神经。我抱怨着老天的残忍、疾病的可恶,不理解为什么要夺走我最爱的人。我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我却开始正视死亡。
面对已故的亲人,毋庸怀疑,他确实不在了,我们的想念不再是一种痛苦。现在的我想起时,浮现在我眼前的总是他们的祥和。我们或许都希望能够保存那种美好而幸福的回忆,忘却痛苦吧。我想这正是死亡给予我们的安慰,也是它给予我们活着的意义吧。
海德格尔将死亡视为人生的必然,他持着“先行到死”的态度来面对一切。是的,生的意义是由死亡来确定的这一事实为前提,知道了死亡是确定的,那么在死亡面前的生命才显得更加珍贵,才促使我们从死亡角度上审度生的意义,领悟人生的本质,积极选择、创造种种有价值的人生道路。
本文系“宁夏大学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KK15014)。
谭微(1987-),宁夏银川人,硕士,宁夏大学,主要研究方向为科技术哲学、生物学哲学。
宁夏大学 75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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