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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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克功枪杀女学生一起让毛泽东落泪的桃色案件

　　●朱华

　　

　　电影《黄克功案件》剧照

　　“砰!砰！”响彻在红都延安的两声枪响，结束了红军战将黄克功的年轻生命。“黄克功枪杀刘茜的桃色案件”在当时曾轰动一时，不仅被国内外的很多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甚至毛泽东都含泪亲笔写信做出批示，再三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一、杀敌的手枪却对准了心爱的姑娘

1937年8月初,雨过天晴,延安又迎来了一批抗战的女学生。青春勃发的她们成了延安一道靓丽的风景。从山西太原友仁中学毕业的刘茜也是其中的一员。

　　刘茜本名叫董秋月，1921年出生在山西定襄的一户官宦人家。虽然家中富裕，但刘茜的童年很不幸福。她家的封建意识极为浓厚，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小时候兄妹之间打架或者闯了祸，挨打受骂的总是刘茜，她只能用号啕大哭来发泄自己的悲愤。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让儿子读书，却把刘茜关在家里做女红。

　　幸好，这一年刘茜随父母回到太原，不久，命运就有了转机。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表姨妈刘映荷看见刘茜不读书，不管刘茜母亲是否同意，拉上刘茜就去找她认识的一位小学校长，插班上了小学三年级。在学校里，刘茜聪明、要强、能干，插班不久就当选为班长。

　　日军侵略东北后，刘茜在太原友仁中学积极参加抗日宣传活动，并在宣传材料上为自己取名“刘茜”。刘是为了感念表姨妈刘映荷，茜草是一种红色的染料，表达的是对革命的向往追求。1937年8月到延安后，她就以此为自己的正式姓名。

　　刘茜被分配到了抗大15队学习,天生丽质、能歌善舞的她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其中就包括队长黄克功。

　　黄克功是从江西南康入伍的，到达延安后调到抗大任队长。虽然黄克功当时才26岁，但已经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革命了。他在少年时代就参加红军，经历了井冈山的斗争和二万五千里长征。红一、二、四方面军在陕北会师时，黄克功已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旅长。这一段经历在当时的延安是很显赫的。黄克功不仅年轻、英俊，身材高大，笑起来也很有感染力。

　　在黄克功火热的目光注视下，刘茜的内心也渐渐萌发了爱情的嫩芽。再加上对战斗英雄的崇拜，刘茜很快就接受了黄克功的追求。

　　黄克功和刘茜之间有过一段短暂的热恋，但随着两人交往的加深，他们对爱情及婚姻家庭认识的巨大差异很快就显现出来。

　　9月间,陕北公学成立,15队全体人员拨归陕北公学,刘茜也随队转去陕北公学继续学习。不久黄克功从陕北公学调任抗大6队队长。对于这件事，刘茜和黄克功有不一样的看法。

　　刘茜觉得这是一个缓冲的好机会，可以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彼此磨合。可黄克功却觉得诸多不便，而且比刘茜大9岁的他，考虑更多的是婚姻的实际问题。

　　他给刘茜写了求婚信，并随信附上钱和礼物。花季中的刘茜还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少女，她渴望的爱情是浪漫的精神之恋，并不想早早地迈入婚姻的围城，她在回信中说：“我希望这状态永远下去好了！将来的问题，将来再解决，你不要再急急地想结婚……”对于黄克功送自己的钱财礼物，她更是拒绝接受:“假如你爱我,这钱就不应该给我,请你给前方战士用好了!爱情不是建立在物质上的，而是意志认识的相同，你不应用物质来供我，这是我拒绝你送我钱和用品的原因，希望你不要那般了，你无形中做了降低朋友的行为。”对于刘茜的拒绝，黄克功感到非常失望。在他看来，自己身经百战从没有失败过，哪能在这场爱的战役中失败？他不服输。

　　偏偏在这时候，他又听到了一些流言，说刘茜在陕北公学又有了新的男朋友，妒火中烧的他立刻写信将刘茜狠狠责备了一番。刘茜性格开朗活泼，与其他男性有较多的接触，但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往来。受到了冤枉的她对黄克功的大男子主义更反感了，索性不再回信，来了一个“冷处理”。

　　黄克功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恼羞成怒下，萌发了杀机。1937年10月5日晚饭后，延河边刮着寒风，河滩上扬起片片沙尘，黄克功将心爱的勃朗宁手枪装进口袋，掖了掖棉袄走出窑洞。就在公学门前的河边，黄克功遇到刘茜等一群学员。学员们见到队长，很客气。

　　“队长好!”“队长好！”刘茜没吭声，冷冷地望着他。“大家好。”黄克功随即又招呼刘茜，“咱们走走好吗？”陕北公学的女学员识趣地走了。河滩上只剩下黄克功同刘茜两个人。天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羊倌的赶羊声，但不见人影。灰蒙蒙的天气，寒风一阵比一阵急……

　　黄克功打算最后给刘茜一个机会，于是再次提出结婚的要求，可是，他得到的依然是刘茜坚定的拒绝。被愤怒烧红了黄克功的双眼，他悄悄地拔出了那把抗战杀敌的手枪，对准了曾经心爱的姑娘。“砰！砰！”两声枪响过后，年仅16岁的花季少女刘茜倒在了血泊之中。

二、昔日的战将沦为阶下囚

刘茜一夜未归。校方接到报告后，立即派人四处寻找，终于，人们在延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找到了她的尸体。刘茜身中两枪，肋下一枪，头部一枪，面部模糊，浑身是血。

　　延安保卫处接到报案后，发了通报，很快就由下面反映上来两条重大线索。一条是刘茜同宿舍的同学反映，出事前那天晚上，黄克功约她到延河岸边散步谈心。另一线索，就是黄克功的警卫员举报自己的首长形迹可疑。他发现黄克功天刚亮就爬上抗大6大队所在地凤凰山上的一垛高墙向城外河边眺望；给他擦枪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枪有刚发射未久的痕迹；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上有新鲜血迹。警卫员感到事情重大，于是向保卫部做了汇报。

　　领导同志立即找黄克功谈话。这时的黄克功已经恢复了理智，承认刘茜是自己所杀，并毫无保留地从头到尾坦白了自己的杀人罪行。

　　抗大副校长罗瑞卿，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黄克功，心情很沉重。罗瑞卿多么喜欢这个在战场上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年轻人啊。他可是在革命战争中生存下来，为数不多的精英啊！他痛苦地拿起了给毛泽东的电话……

　　经中央领导报告批准，高等军事法院便依法把故意杀人嫌疑人黄克功逮捕收监，准备依法审判。

三、全世界都在盯着这起桃色案件

本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这个杀人者却是一个屡建战功、身居高位的勇将。在法律的天平上，人们又在一头注入许多感情的东西。据说，当时有一个外国记者代表团，正在延安访问。案件处理是否得当，在国内外都将产生影响。国民党也时刻关注着这场案件的最终结果。

　　终于，中央决定将黄克功案件交给人民公审。

　　那是案发后的第五天早晨。设在陕北公学里的公审大会会场悄悄地搭起来了。十几张桌子一字摆开，铺着白布。来自各学校、部队和机关的万余人按指定地点静静地坐着。

　　延河水轻缓地在流淌。在不远的延河对岸，毛泽东朝这里张望着。直到审判大会快要开始时，毛泽东才背着双手，低着头走开……

　　陕甘宁高等法院刑庭的法官、陪审员、起诉人、证人、辩护人和法警进入了会场。刑庭审判长雷经天等人，各就各位。宣布开庭后，起诉人与证人先向大会陈述了黄克功事件的全部细节。随后，各单位代表发表了对这一事件的分析、要求，以及结论性的群众意见，然后等着法庭审判。突然，坐在后面的一些勤杂人员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向着台前张望：黄克功被带了上来。两名法警很魁梧，但他在他们中间个头差不多高。黑色的制服裤、白色的衬衣，人很精干也很驯服。当法官让他发表个人陈诉时，他只坦白交代了他的犯罪经过，并做了扼要的检讨。他唯一申诉的就是一句话：“她破坏婚约是污辱革命军人。”声音不高，但整个会场却听得清清楚楚。

　　审判长特意问他：“在哪些战斗中受过伤、挂过彩？”人群中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人们从黄克功敞开的衬衣里，看到他从臂部到腿部伤疤连着伤疤，犹如打结的老树皮。他历数了许多战斗的地名。最后，他用真诚的目光望着审判长，请求让他讲述最后一个愿望：“……死刑如果是必须执行的话，我希望我能死在与敌人作战的战场上，不是死在自己的法场上……如果允许，给我一挺机关枪，由执法队督阵，我要死在同敌人的拼杀中。如果不合刑律，那就算了。”

　　黄克功的声音越来越低，但那低沉的声音充满感染力。人们沉浸在这一段真挚的话语里，默不作声。休庭片刻后重新开庭，审判长庄严地、一字一顿地宣布了黄克功死刑的判决时，黄克功就像等待出征的时刻到了，他拉了拉衬衣角，平静地向会场看了一眼，便跟着行刑队，穿过坐在东北侧的人群，向刑场走去。

　　就在黄克功走到会场边时，只见一匹快马在会场外停下，一名工作人员翻身下马，径直向雷经天走去。雷经天起身接过那名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件东西：“信。毛主席的信。”那声音很小，但会场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黄克功在会场边也听到了，他停住了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雷经天拆信的手，他比任何人都关心这封信。原来，他在审判前，专门给毛泽东写了—封信，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请毛主席定夺。毛泽东会在信中写什么呢？雷经天招手把黄克功送回原来的位置上，因为信中建议要当着黄克功本人的面，向公审大会宣读。

　　公审大会会场上传来雷经天宣读那封信的低沉声音——

　　雷经天同志：

　　你的及黄克功的信均收阅。黄克功过去斗争历史是光荣的，今天处以极刑，我及党中央的同志都是为之惋惜的。但他犯了不容赦免的大罪，以一个共产党员红军干部而有如此卑鄙的、残忍的、失掉党的立场的、失掉革命立场的、失掉人的立场的行为，如为赦免，便无以教育党，无以教育红军，无以教育革命者，并无以教育做一个普通的人。因此中央与军委便不得不根据他的罪恶行为，根据党与红军的纪律，处他以极刑。正因为黄克功不同于一个普通人，正因为他是一个多年的共产党员，是一个多年的红军战士，所以不能不这样办。共产党与红军，对于自己的党员与红军成员不能不执行较一般平民更加严格的纪律。当此国家危急、革命紧张之时，黄克功卑鄙无耻残忍自私至如此程度，他之处死，是他的自己行为决定的。一切共产党员，一切红军指战员，一切革命分子，都要以黄克功为前车之鉴。请你在公审会上，当着黄克功及到会群众，除宣布法庭判决外，并宣布我这封信。对刘茜同志之家属，应给以安慰与抚恤。

　　毛泽东

　　1937年10月10日

　　其实，在接到黄克功的信后，毛泽东久久不说一句话，在校长室里一边抽烟，一边踱步，足足有三个小时。他在痛苦地思考、在抉择。终于，他提起笔写下了上面那封信。毛泽东写完信后当众泪流满面，黄克功毕竟是一个在井冈山就跟随他干革命的红小鬼，可是，法律面前必须人人平等，否则又何谈公正！据说，毛泽东当众流泪只有两次，另一次是自己的儿子牺牲在朝鲜战场上。

　　随着雷经天的声音停止，大家再将目光转向黄克功时，他才如梦一般醒来，高高地扬起头，高呼：“中华民族解放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他连呼了三遍。呼罢，跟着行刑队重新走出会场。人们默默地望着他走过，看见他眼里挂满泪花……

　　黄克功被枪决后，刘茜的家属也受到安慰与抚恤，毛泽东还在抗大特意做了一场“革命与恋爱”的讲演，提出了革命青年在恋爱时应遵循的“三原则”——革命的原则、不妨碍工作和学习的原则、自愿的原则。他要求大家从黄克功案中吸取教训，坚决杜绝类似黄克功案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