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婕妤:才德不是后宫生存的必备技能
●华浊水
是宠妾更是知音
汉成帝刘骜即位时年方弱冠,正是戒色时候,偏偏成帝生性好色,在东宫时已整日猎艳图欢。皇后许氏方在盛年,色艺俱优,因此很受宠幸。成帝即位十余年,许后已年近三十,花容渐渐瘦损,云鬓也渐渐稀落,成帝见她已经渐成黄脸婆子,自然生厌。许后色衰爱弛,这时成帝正宠爱班婕妤。班婕妤出身于一个名将之家,父亲是汉武帝的骁将,立下汗马功劳;而她也是《汉书》作者班固、才女班昭的姑母。在这样的家族背景之下,她自有一份雍容华贵的气质,和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她被选入宫后,立为婕妤。她不争宠,不干预政事,谨守礼教,行事端正,在后宫中的贤德是有口皆碑的。
当初汉成帝为她的美艳及风韵所吸引,天天同她在一起。班婕妤的文学造诣极高,尤其熟悉史事,常常能引经据典,开导成帝内心的积郁。班婕妤又擅长音律,使成帝在丝竹声中,进入忘我的境界,对成帝而言,班婕妤不只是侍妾,她多方面的才情,使汉成帝把她放在了知音的地位。不过,班婕妤庄重自持、拘泥于礼法,时间久了也埋下了成帝对她渐渐失去热情的隐患。
汉朝制度很严格,皇帝乘坐的车子,绫罗为帷幕,锦褥为坐垫,两个人在前面拖着走,称为“辇”,而皇后妃嫔所乘坐的车子,决不能与皇帝相同。一次,成帝想要去后庭游逛,欲与班婕妤同辇,她推让说:“妾观古时的图画,圣帝贤王,出行都有名臣在侧,没听说与妇女同游,传至三代末主,方有嬖妾。今陛下欲与妾同车,几与三代末主相似,妾不敢奉命!”成帝听后很高兴,认为班婕妤颇为贤惠。
王太后听到班婕妤的话,十分高兴,她极口称赞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樊姬是春秋时楚庄王的夫人,庄王喜狩猎,樊姬担心他疏于政事,便不食禽兽之肉,庄王有感而止。
班婕妤曾生下一个皇子,数月后夭折。从此,她虽然承宠很长时间,却再也没有生育。
后宫是非惹牵连
汉鸿嘉三年,成帝微服巡行,游至阳阿公主府中,见到一个歌女,长得倾国倾城,无限娇羞,面带一种若即若离的情状,令人不觉怦然心动。成帝便向公主讨要此女。这个女子就是历史上极为有名的赵飞燕。
体轻如燕、能歌善舞的赵飞燕得宠,骄妒恣肆,贵倾后宫。后来赵飞燕又引进妹妹赵合德,两姊妹轮流侍寝,连夕承欢,此外后宫粉黛,俱不值成帝一顾,只好自悲命薄,暗地伤心。
成帝自得了赵飞燕之后,与之行坐不离,就连平日最心爱的那位班婕妤,也渐渐冷淡下去。皇后许氏,当然更不用提了。
许皇后有一位胞姊,名叫许谒。她与许后既为姊妹,自然常常入宫。这天她又进宫,只见许后一个人在那儿垂泪,许谒便询问妹妹何故伤心。许后边拭泪边诉说心中的苦楚。原来近日成帝宠幸赵飞燕,连皇后的内宫都不踏进半步。
许谒听完说:“妹妹不必伤感,皇上新纳赵飞燕,原是为子嗣起见。妹妹只要有孕,不怕皇上不与你恩爱如初。”许后听了,脸一红说:“如今这般光景,我哪里还能生育?”许谒便让许后去请巫祝设坛祈禳,以求得子。
此事为赵飞燕听到。此时的赵飞燕正想做皇后而无隙可乘。一听这个消息,她对成帝说许后在宫中设坛祈禳诅咒宫廷,成帝大怒,将许后印绶收回,废处昭台宫中,又把许谒问斩,并且此事牵连到班婕妤。
班婕妤从容奏道:“我听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安分守己还未必能修到好福气,何况走旁门左道呢?如果鬼神有知,一定不会去听那些小人的谗言,如果鬼神无知,那诅咒别人也毫无用处。我不但不敢做这些事,更是不屑去做!”
成帝听她说得坦白,颇为感动,还赐黄金百斤,命班婕妤退处后宫,免予置议。
接着成帝立赵飞燕为皇后,又封赵合德为昭仪,居昭阳宫。
自比团扇掩心愁
虽然免予受罚,但班婕妤清楚现在宫中,已是赵飞燕姊妹的天下,若不想个自全方法,将来仍是许后第二。她左思右想了一夜,赶忙缮成一本奏章,递呈成帝,自请前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聪明的班婕妤把自己置于王太后的羽翼之下,就再也不怕赵飞燕姐妹的陷害了。汉成帝允其所请。班婕妤即日移居长信宫内,悄然隐退在淡柳丽花之中。每天天光蒙蒙亮,长信宫门打开,她便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扫地,生活刻板而单调。听到远处昭阳宫里传来欢乐的喧哗声,而自己只有与身影为伴,仿佛秋天被弃的扇子,孤寂中无人问津。
她闲暇时作诗赋以自伤悼,借以度过光阴。每次想到飞过的乌鸦身上或许还带有昭阳殿的日影,不免触景伤情。她在诗中自比秋扇,感叹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用洁白的细绢剪裁的团扇自比,天热时与主人形影相随,凉秋时节,则被弃置箱中。
团扇出现在西汉时期,又称绢宫扇、合欢扇,是当时妃嫔仕女的饰品。将团扇与凄楚悲凉的人生境况联系起来,班婕妤是史上的第一人。后世便以“秋凉团扇”作为女子失宠的典故,又称“班女扇”。
当汉成帝死于温柔乡,赵飞燕、赵合德化为烟花销尽之后,班婕妤要求到成帝陵守墓以终其生。伴着冢形碑影,又孤独地生活了五年,便离开了人世,时年约四十余岁,后葬于延陵。唐李益《宫怨》诗:“露湿晴花宫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王昌龄《长信秋词》云:“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皆描绘了班婕妤当时的苦闷心境。
有才情却无地位
婕妤并非班氏的名字,而是汉代后宫嫔妃的称号。因班曾入宫被封婕妤,后人一直沿用这个称谓,以至其真实名字无从可考。汉制,皇帝的配偶分为“后”“妃”“嫔”三等,“婕妤”是众嫔之首,但地位很低,连称“妃”的资格也没有。晋朝顾恺之在他所画的《女史箴图》中,描绘了西汉成帝与班婕妤同乘一驾肩舆的情景,图中人物宛然,细节体物精微,所画妇女尤端庄娴静。“女史”指宫廷妇女,“箴”则为规劝之意。可见图画本意在劝导嫔妃们慎言善行,普天下女子也可以此为鉴。班婕妤成了妇德的某种化身。
汉代宫廷中的美女数目,扩张到四万有余,创造中国历史上宫女人数最多的纪录,不但空前,而且绝后。班婕妤算得上一个出类拔萃的才女,但宫廷女子的作用本来就是讨皇帝的欢心,是否有才倒不重要。才女固然有些许妙文传世,然而总是有点让人敬而远之。会做诗的班婕妤,终是敌不过会飞舞的赵飞燕。班婕妤堪称古代妇德的楷模,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又未尝不是为此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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