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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之矿洞中的惨败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海经 热度: 17535
文/周浩晖 图/陈伟中

  死亡通知单之矿洞中的惨败

  文/周浩晖 图/陈伟中

  上期回顾院韩灏等人根据郑警官留下的线索去抓人,反而中了Eumenides的诡计,Eumenides狂妄地给警方下战书,要在十月二十三日杀死韩少虹。四一八血案专案组组长韩灏等人布下天罗地网,欲将Eumenides一举抓获。但是,他们等到的是十个嫌疑人同时围攻韩少虹。凶手有没有得逞?韩少虹是生是死?

  

一、替罪羊

专案组成员熊原接到韩灏的命令立刻来到宝马车前,他拍了拍车门,车内的韩少虹却毫无反应。熊原意识到事情不妙,他把脸贴在车窗上向内窥视着,很快,他的表情便凝固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韩少虹软软地趴在方向盘上,脑袋歪向一边。脖颈处流淌着鲜血,显然已经死去。

  刑警、特警两队投入了数十名警力,队长亲自上阵,在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布下了看似密不透风的口袋,可是凶犯仍然来去自如,如约将韩少虹杀害在宝马车中。警方仅仅抓获了十八名莫名其妙出现的“可疑男子”。

  第一个被警方扑倒捕获的男子叫作艾云灿,他对此事的供述则让韩灏等人愈发感到愤怒和羞辱。

  艾云灿是一个来自外地的打工人员。两周前,他偶然看到张贴在街头的小广告:某大型娱乐中心招聘公关先生,待遇优厚,月薪可过万元。

  艾云灿打了广告上的电话,接电话的男子告诉他,所谓的公关先生是要为女大款提供色情服务的。之所以对身形有要求,是因为娱乐中心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这个客人要找一些瘦弱的男子陪她一起进行性虐游戏。

  听说要提供性虐服务,艾云灿开始还有些犹豫,可是对方很快通过网络给他发来了那个女客人的照片,没想到那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女。艾云灿原始的欲望立刻被点燃了,他按照要求给对方发了自己的照片。对方见到照片后非常满意,并且立刻给艾云灿的银行账户上打了一千块钱作为他的“前期准备费”。

  收到“准备费”,艾云灿对这场特殊的“招聘”再无怀疑。他按照对方的要求购买了纱布、皮鞭、橡皮仿真刀等用具,然后急切等待着美女客人的召唤。

  昨天下午,艾云灿终于又等到了那个男子的电话。对方说第二天就有生意,因为这样的交易是不合法的,那个女客人身份又尊贵,所以双方必须约好一种特殊且隐秘的“接头”方式。

  男子从网上发来了女客人驾驶的宝马车照片,然后告诉艾云灿,客人将于下午四点钟左右下班,到时候他必须在德业大厦外面的广场附近等候。当客人走出大厦后,他要及时跟上去,然后和客人一同上车。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将面对一些竞争者,最后能不能“上岗”还要看客人最终在现场的选择。

  为了保证竞争的公平,所有的应聘者都必须按照男子的吩咐,乘坐出租车在指定的地点等待。只有接到男子的现场电话指令后,他们才能下车与客人接头。另外,此前购买的性虐用具须用黑色塑料袋提在右手,左手则缠满纱布伪装成受伤的模样,以满足客人某些特殊的“癖好”。

  当日下午,艾云灿来到德业大厦,在男子电话指定的地点迫不及待地等候美女客人出现。当韩少虹走出德业大厦的时候,艾云灿很快得到了男子下车的指令。为了不让客人被其他竞争者抢走,他急匆匆地向韩少虹奔去,然而没跑两步,就被警方的便衣按倒在冰凉的地面。他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做笔录的时候,他还一脸的茫然,以为自己是由于色情交易才被警方人员抓获。

  其他被抓获男子的经历与艾云灿基本相同。显而易见,那个张贴招聘广告,后来又与众男子电话联系的“神秘人”就是这一连串阴谋的策划者,同时也是杀害韩少虹的凶手。他虽然一直没有露面,却一举控制了近二十名利欲熏心的男子。这些男子全都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在他精确至极的时间和地点指令下,冲入德业广场,把警方密不透风的埋伏圈冲得七零八碎,“神秘人”则乘虚而入,伪装成警方的便衣完成了杀人计划。

二、新的游戏

遭受了失败,原本脾气暴躁的韩灏却没有发火。到目前为止,警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控制之中,这使一向自傲的韩灏不由得泄气了,对方实在是太高明了。但是,也就是因为对方太过高明,所以也留下了一条线索。凶手精通刑事侦查学,熟知警方现场布控的手段,善于格斗,还能玩电脑,极有可能受过正规的训练。韩灏让专案组的电脑高手曾日华把近二十年来所有受过军警训练的人员资料全部调查一遍,希望能从中找出线索来。

  曾日华答应了下来,然后又问了一句:“奇怪呀,那家伙是怎么知道警方布控细节的呢?”

  这句话倒提醒了专案组的另一名成员罗飞,他眼前猛然一亮,脱口道:“宾馆!”

  罗飞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警方选择的最佳监控点是德业大厦对面的宾馆房间,那它无疑也是凶犯可以选择的最佳监控点!

  专案组一行人再次来到了德业大厦对面的天峰宾馆。通过对前台人员的询问以及调阅相关的监控录像,众人很快便有所发现。

  昨晚八点钟左右,一名男子入住了宾馆614号房间。今天下午三点过后,此人离开房间外出后一直未回,但他也没有退房。从录像上看,此人的身形体貌与案发现场的凶犯十分相似,他用来登记的身份信息亦被证实内容虚假。六楼恰好也属于观测广场最为有利的地区。

  据当时值班的女孩描述,此人戴着墨镜,满脸的络腮胡子,很难分辨出实际年龄的大小。为了弄清此人的身份,韩灏让服务员打开了那个男人的房间,希望从里面能找出线索来。

  但是,当他们进入房间以后,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房间里摆着十几只大肚的玻璃瓶子,里面用福尔马林浸泡着一些形状各异的东西。

  韩灏将其中一个大肚瓶子拿了起来,对着灯光端详。他很快就感到头皮发麻。这些瓶子里面分别泡着人的头皮、人腹部的皮肤、舌头、手指等器官。

  每个瓶子上都贴着一张死亡通知单,十二张已经画上了记号,显然是执行完毕,还有一张的执行日期则是一天之后的十月二十五日。

  凶手为了证明“死亡通知单”的真实性,在现场还留下一个电脑硬盘,里面录制了他制裁犯人时候的视频。

  录像视频中,一个壮年男子跪在地上,镜头对着他的脸,相貌清晰可辨。

  画外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彭广福。”跪着的人回答道。

  “去年十月二十五日晚上,发生在‘日鑫烟酒店’的持枪抢劫案和你有什么关系?”

  彭广福:“那是我和同伴周铭一块儿做的。”

  画外人:“你们一共抢了两万四千元的现金,在你们逃离日鑫烟酒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彭广福:“我们遇见了夜查的警察。”

  画外人:“几个?”

  彭广福:“两个。”

  画外人:“然后呢?”

  彭广福:“警察追我们,我们跑到了双鹿山公园里,那里有很多假山,我们躲在里面。警察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开枪,警察也开枪了。”

  画外人:“两个警察一死一伤,你的同伴周铭也死了,是吗?”

  彭广福惶然点头。

  画外人沉默片刻,又问:“你知道那两个警察叫什么名字吗?”

  彭广福:“死了的那个叫邹绪,受伤的那个叫……韩灏。”

  罗飞听到“韩灏”这个名字大出意料。他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不远处的专案组组长,韩灏钢齿紧咬,额头竟有汗珠渗出,情绪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看看其他人,从尹剑到曾日华,诸人或悲愤,或尴尬,或同情,竟没有一个神情正常的。罗飞猛然醒悟,原来韩灏就是那起袭警案的当事人!专案组其他人心中有数但不便提及,唯有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录像还在继续播放,画外人说了声:“很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神秘人拿出一个纽扣状的金属圆片放在彭广福的上衣口袋里,同时解释道:“这是一个定位信号发射器,我会把接收装置交给警方。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游戏。当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就会把发射器打开,这样警方就会知道游戏的地点了。不过我只允许警方最多四个人来参与,如果他们能够遵守规则,并且赢了这场游戏,你就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韩灏拿起桌上的一个电子仪器,那也是警方在箱子里发现的东西,现在他们终于知道这个仪器的用途。他们此前也尝试打开过仪器的开关,但只是看到空空的显示屏而已。看来只有等对方打开发射器之后,这个仪器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神秘人忽然变得阴森森地说道:“你也在参与这个游戏,可我不希望你泄露一些不该泄露的秘密,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才行。”

  说完,神秘人把彭广福舌头拉了出来,然后割掉了。

  视频结束了,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稍稍摆脱了那种压抑的气氛。

  韩灏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是‘四一八专案组’,‘双鹿山袭警案’并不属于我们的职责。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彭广福的安全。我会满足对方的要求,派出四个人去闯一闯他的龙潭虎穴。”

  罗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明白韩灏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专案组有六个人,显然有人要被排除在外,他更加明白,自己将是被淘汰者中首当其冲的第一人选。因为他毕竟是龙州市刑警队的,与他们另几名专案组成员并不是太熟。

三、难以置信的推理

罗飞想得没错,韩灏第一个就把他排除了。第二天上午,他出现在刑警大队招待所的餐厅内,点了一份小炒,又叫了一瓶啤酒,慢悠悠地吃喝起来。

  这时候专案组的心理学专家慕剑云走到他身边,向他打了招呼,然后递给他一个MP3。罗飞把耳机戴上,他一下子怔住了,脸上出现惊讶且又恍若隔世般的复杂表情。

  MP3中播放的正是十八年前四一八血案相关案件的物证——曾经在罗飞就读的省城警校广播台播放过的那段男生日记录音。在血案发生前半年,省警校就曾出现过Eumenides的惩罚通知单。不过这些通知单上的人都是犯了小错误的警校学员,惩罚也只是恶作剧的小打小闹,因此警方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这段录音,就是当时Eumenides曝光一名惩罚者时播放过的。当音频终了之后,他又呆了很长时间才将耳机摘下来。

  慕剑云坦率地说:“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和曾日华也在暗中调查了你。这个录音就是他给我的,但我们都相信,你是不会杀人的。”

  罗飞摇摇头:“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有了这份证据,你们现在已经可以羁押我,启动正规的审讯程序。我也承认,这是我做的。”

  慕剑云说:“韩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并不是在调查你,我只是你的朋友,我想听你的倾诉。”

  罗飞和慕剑云对视着,慢慢的,他眼中那层防备的隔膜终于被对方融化,准备开始讲述十八年前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十八年前,学校组织了一次侦探小说比赛,孟芸也想参加这个比赛。有一天晚上她给罗飞讲起了她的构思,她想创造一个女性的人物,专门惩罚那些犯了罪但没有受到惩罚的人。她从希腊神话里给这个人物取了个名字,就叫Eumenides,也就是复仇女神的意思。

  慕剑云忽然蹙起眉头不满地说:“Eumenides?原来是这么来的。你还真是挺会装的,我们第一次谈到Eumenides的时候,你说不懂这个单词的意思。还亏我和你解释了半天,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帽?”

  罗飞尴尬地笑了笑,不接对方的话茬。

  慕剑云也笑了:“我暗中调查你,但你也骗过我。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这些事谁也不提。行了,说正事吧,后来呢?”

  罗飞接着回忆道:“孟芸让我给她的小说构思提点意见。我当时反对她把主角设置成女性,由此我们产生了争执,她认为我是看不起她,我也有些毛了。后来我们竟相约打赌,要把小说里的情节付诸实践。于是,我们约定,两个人轮流扮演Eumenides的角色,另一人则扮演警方,等某一次Eumenides的作案手法被警方识破了,那赌约便分出了胜负。我当时是刑侦专业的高手,孟芸只是一个学心理学的女生,我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松地胜过她。可是两个回合下来,我却仅仅和她打了个平手。就在我筹划下一次行动的时候,‘四一八血案’却突然发生。”孟芸和罗飞的好友袁志邦就是血案中的受害者。

  慕剑云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对‘四一八血案’发生的内幕真的毫不知情?”

  罗飞摇摇头:“与惨案有关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撒过谎。那天下午我回到宿舍,看到了孟芸留下的纸条和桌上的死亡通知单。我吓了一跳,我的第一反应是孟芸为了和我赌气,竟要拿袁志邦动手了。”

  

  慕剑云无声地点点头,处于罗飞当时的境地,这的确是非常合理的推测。这也就说明当时罗飞为什么很紧张却没有报警。

  慕剑云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以为孟芸要对袁志邦下手,这是你当时的想法,那么孟芸见到死亡通知单后,会不会也是相同的想法呢?她会认为是你要拿袁志邦下手?”

  罗飞点点头:“我后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孟芸遇难,显然她不会是发出死亡通知单的人。可以想象,她比我更早回到宿舍,看到了那份通知单,很自然地认定是我所为。所以她也没有报警,而是立刻出发去寻找我和袁志邦。你们前两天一直问我,孟芸在拆弹时为什么会那么相信我的话?因为她以为那个炸弹就是我设置的!”

  慕剑云点点头,这样推测,却似乎没有矛盾之处。

  只是罗飞和孟芸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高明的争斗,却被他人利用了。

  慕剑云还是不明白:“Eumenides的犯罪计划十八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中间却间隔了十八年?”

  罗飞摇摇头,对这个问题,他也有疑问,但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他试探地问:“我想看到与‘四一八血案’有关的全部档案资料。你能帮我吗?”

  慕剑云非常痛快地答应说:“行,吃完饭到我的房间里,我们一起研究。来,快吃吧。”

  十五分钟后,罗飞跟着慕剑云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内。后者把“四一八血案”的所有档案,包括曾日华前天转交给她的那部分,全都交给了罗飞。毫无疑问,这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罗飞之前未曾接触过的,尤其是罗飞自己作为涉案人的那些笔录和相关分析——这也成了罗飞将要阅览的重点。

  罗飞翻到爆炸前笔录的时候,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在一旁的慕剑云问:“怎么了?”

  罗飞生气地说道:“他们怎么能忽略这么重要的线索?”

  慕剑云也跟着罗飞激动起来。她急切地问:“什么线索?”

  罗飞指着档案上的记录给慕剑云看:“你看,警方正式记载的爆炸时间是十六点十三分,可是在我当年的笔录中,我所说的爆炸时间是十六点十五分!”

  慕剑云微微摇了摇头,其实,这个记录上的差别她之前也注意到了,不过她实在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线索。警方记录的爆炸时间自然是很精确的,可是罗飞所说的时间一定就那么准确吗?出现两分钟的误差实在是很平常的事。

  罗飞却不那么认为,他非常断然地说道:“当对讲机里的爆炸声传来之后,我立刻就看了宿舍里的挂钟——这是我们刑侦专业学员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如果我笔录时说是十六点十五分,那就是准确的十六点十五分,一分也不会差!”

  慕剑云被搞糊涂了,问罗飞:“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了两次爆炸?”

  罗飞摇摇头,没有说话。按照这个思路,他听到的爆炸声音是假的,这就意味着,孟芸可能还没有死,不但孟芸可能没死,甚至连袁志邦也没有死,十八年前的爆炸案是他们合伙设下的局,他们就是Eumenides。但是,这样的推理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罗飞对自己的恋人和朋友还是了解的,他们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们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呢?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罗飞决定重新去见见爆炸案的唯一见证人黄少平,希望这次能得到新的线索。

四、无奈的谎言

罗飞和慕剑云再一次来到黄少平的家,黄少平正在屋内打理一堆捡拾回来的垃圾。

  这次罗飞直接问他:“你为什么撒谎?”

  黄少平好像没有听清罗飞在说什么似的反问了一句:“什么?”

  罗飞冷冷地说道:“十八年前,你说看到了那个女人通过对讲机与我交谈,并且能说出我们交谈的内容。可我现在知道,那场交谈根本就发生在爆炸之后,那个时候,你已经重伤垂危,怎么还能知道此后两分钟内发生的事情?所以你撒谎了,你老实地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后来交谈的内容,又为什么要欺骗警方?”

  黄少平愣愣地看着罗飞,他似乎被对方的态度吓到了,过了很长时间,才缓了过来从喉管里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来:“是的……我撒谎了。”

  十八年前,黄少平刚走进那个厂子,什么都还没看见,突然爆炸发生了。当他从医院醒过来以后,郑警官接连几天都来问他看到了什么。黄少平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有天郑警官去上厕所,也许是粗心,他把一个记录本放在了黄少平的床头。黄少平看了记录本上的内容,里面有一段是罗飞和孟芸的谈话记录。

  罗飞愣了片刻,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说:“你看到了我的笔录?然后把笔录上的内容又复述给郑警官?”

  黄少平咧开透风的残唇:“就是这样。”

  罗飞愤怒了,他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编出一个现场的故事来?”

  黄少平用悲哀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一个捡破烂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医院为什么会抢救我?还不是警察希望我能提供破案的线索?如果我说实话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还有什么价值?谁会继续帮我治病?”

  罗飞和慕剑云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竟是这么回事。警方已无权也无必要对这样一个谎言再去追究什么。可惜这条线索也就此断了,这无疑给情绪刚刚兴奋起来的罗慕二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罗飞呆坐着,脸上写满了失落。

  见对方许久不说话,黄少平自顾自地又开始工作了。他将扎好的饮料瓶挪到一边,然后乞求地看着罗飞:“罗警官,你能帮我把屋外的那个大麻袋提进来吗?我又老又残,干活越来越不利索了。”

  罗飞起身向门外走去。

  黄少平补充了一句:“袋子旁边还有很多塑料瓶,也麻烦你一块儿收拾进来。”

  慕剑云站起来也想出去帮忙,黄少平急忙说道:“慕老师,你能不能帮我递一下那个水杯?”

  慕剑云拿起水杯递给黄少平。

  黄少平接过水杯,却一把攥住了慕剑云的手腕,然后低声说道:“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些事情我现在不能说。”黄少平往门口瞟了一眼,嘶哑的声音压得很低。

  慕剑云心中怦怦狂跳,很明显,黄少平竟是在防着罗飞。

  黄少平低声地嘱咐道:“晚上你来找我,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罗飞已在向屋内走来。黄少平松开手,慕剑云后退两步,竭力隐藏心中的惊愕。

  

  两三秒钟之后,罗飞提着大大的编织袋进了屋,他的神色平静,似乎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五、心底的秘密

晚上在招待所吃饭的时候,慕剑云遇到了曾日华。曾日华也被排除在四人行动小组之外,现在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电脑系统中对所有可能的相关人员进行检索和排查。一开始,他还带着自信,以为一定能找出凶手来,没有想到结果却令他大为失望。在这两天里,曾日华带着他的小组将全国接受过相关军事和公安训练的男子整个筛了一遍,却没嗅到任何能用以追踪Eumenides的可疑踪迹。他甚至通过省厅领导与国安局一类的特殊部门联系过,请求对方协助调查。然而反馈过来的消息是,在特工人员中亦绝不存在既吻合Eumenides相关特征,同时又具备作案时间的嫌疑人。

  慕剑云将两分钟“时差”的相关情况告诉了曾日华。曾日华稍愣了片刻,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我支持你的想法,那个所谓的‘时差’并不存在。”

  慕剑云眼神一亮:“你能肯定?”

  曾日华说:“罗飞确认爆炸现场的死者就是孟芸。警方的记录是,只有一次爆炸,那爆炸发生在下午四点十三分,我觉得这个记录是不容置疑的。既然孟芸已经在四点十三分死亡,那她怎么可能在此后两分钟的时间内还和罗飞通话呢?罗飞对孟芸的声音绝对熟悉,不可能是别人伪装吧?对话的内容又是互动性的,排除了事先录音的可能。”

  慕剑云也是这个观点,她对罗飞的固执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明白罗飞为什么会这么自信。

  慕剑云想起了导师曾给自己的一句教导:“当一个人作出令你无法理解的选择之时,你不应仅仅气恼于他的固执,你更应思考的是,他的心底是否藏有你未曾探知到的秘密。”

  曾日华也和慕剑云想到了一起,他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罗飞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如果他仍然坚持这个时差,你要考虑一下,他是否有些事在骗你?”

  慕剑云被点中心里的所想,眉头一跳,问:“你指……哪些事?”

  曾日华说道:“比如说,孟芸的死。你能肯定罗飞一定说了实话吗?”

  慕剑云心中一动,孟芸是罗飞的爱人,如果她没死,那她无疑将成为案件的嫌疑人。罗飞会不会因此隐瞒这个事实,干扰警方视线以保护自己的爱人?或者,他希望独自去解开其中的秘密?

  但罗飞几次掉泪,让她深信孟芸的确已死,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眼泪何尝不会是罗飞得知爱人仍然存活时的感怀呢?如果真是这样,罗飞将是案子的突破口。她想起黄少平对她的约定,自言自语地说道:“希望今天晚上能有大发现。”

  曾日华不明白她在说啥,就问道:“你是说韩灏他们?”

  慕剑云急忙说:“不是。我手上还有一条线索,与罗飞有关的线索。”

  曾日华竖起耳朵,期待着对方的下文。可慕剑云此刻却站起身:“好了,我该出发了。”

  曾日华从饭盆里抬起头,忙不迭地追问道:“哎,你有新的线索?”

  慕剑云淡淡一笑:“各忙各的那一摊吧。”然后就离开了餐厅。

  曾日华无可奈何地瞪着她的背影,徒劳地抱怨了一句:“这这这……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六、电子手铐

自从和Eumenides迎战以后,韩灏按照Eumenides的约定,和熊原一直在等待着信号探测器响起来。参加行动的有他的助手尹剑和熊原以及熊原的助手柳松。

  信号探测器突然响起来的时候,距离彭广福被杀只有一小时十三分钟的时间了。寻找彭广福的过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探测仪上有彭广福所处的地理位置。

  四十分钟以后,四人抵达安峰乡。当探测仪上的信号点近在眼前时,山路也到了尽头,前方的山脚下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穴。警车是没法再往前开了。车上众人此刻全都明白,他们要找的目标就在这洞穴里。他们下车走了没多远,就看到矿洞里绑着一个男人。

  熊原和柳松保持警戒,韩灏和尹剑向着那个被缚的男子走了过去。

  看到有人进入矿洞,彭广福瞪大血红的眼睛,张开嘴“啊啊”地叫喊。他的左右手被绳索捆在了一起,同时右手腕被一只手铐锁铐在用来支撑洞壁的脚手架上,因此动弹不得。

  韩灏对尹剑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个手铐能不能打开。”

  尹剑走过去,拿起手铐用手电筒看了一下说:“韩队,这手铐有些奇怪。我找不到锁眼在哪里。”

  负责警戒的熊原听见遇到了开锁的麻烦,立刻向手下的特警队员吩咐道:“柳松,你去和尹剑换一下。”开锁正是柳松最擅长的绝活。

  尹剑心领神会,迅速和柳松换了岗位。后者走上前,开始专心地研究困缚住彭广福的那副手铐。

  与普通的手铐不同,这手铐的环扣非常粗大,套在彭广福的手腕上,倒像是戴着一副精钢打制的运动护腕一般。另一半环扣则锁在一排脚手架上,这脚手架是为了支撑矿洞而搭建的,结构复杂,相关的基点都被铆钉牢牢地嵌在石壁内,绝无轻易拆卸的可能。

  要想带走彭广福,必须将手铐打开。可是正如尹剑所说,在那手铐上却找不到任何锁眼,相反,倒有一根筷子粗的电线连接在手铐内。

  柳松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是电子手铐,无法用钥匙开,必须找到它的电子开关。

  柳松说:“这是有线电子锁,控制开关应该就在电线的那头。”柳松一边说,一边用手电光去寻找电线的尽头。

  那电线被固定在脚手架上往矿洞深处延伸,直到十多米外随着矿洞的地势拐了弯,竟是一眼看不到头。

  柳松指了指电线消失的拐弯处,向韩灏请示:“我过去看看。”

  韩灏略一沉吟,让尹剑和柳松一块去,然后又说:“注意安全,打开对讲机,随时保持联络。”

  尹剑和柳松互相掩护着,一路顺着电线的走势往矿洞的深处探去。尹剑和柳松过了矿洞的拐弯口。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而行,又走了二三十米,来到了洞内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这里像是一个小厅,有十来平方米的空间,厅壁上又出现了三个独立的洞口,各自通往不同的方向。

  在小厅内,那根原本筷子粗细的电线被剥开了外皮,露出里面三绺较细的电线来。这三绺电线又分别沿着脚手架的走势进入了三个洞穴。而且这次细线不再是贴着脚手架,而是钻进了空心的钢管中,让人难以摸清它的去向。

  尹剑问柳松:“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变成三条线了?”

  柳松猜测道:“可能有两根伪线。”然后他通过对讲机将这个情况向韩灏和熊原作了汇报。

  

  熊原也初步认同柳松的猜测。这意味着在那三绺电线中,只有一根最终会通往真正的电子开关,其余两根则是用来干扰警方视线的障眼物。

  和韩灏简单商议一番之后,熊原命令尹柳,不得分开行动,二人结伴,依次去寻找三条线的源头,如果找到开关,则一一试验。

  尹剑和柳松领命而行,他们首先进入了最左边的洞穴。四五十米之后,他们终于看到嵌在钢管口的一个圆形的电子装置。在这个装置的中心部位有一个按钮,虽然没入钢管之中,但只要伸出手指便可探及。

  尹剑保持着警戒的姿态,柳松则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他通过对讲机汇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一根电线尽头的开关。这里有一个信号发射器,按下开关应该能发出一定频率的信号,如果这个信号的频率与手铐里的设置吻合,手铐就可以打开。”

  韩灏命令柳松按下那个开关试试看。柳松按了之后,熊原和韩灏看到电子手铐上的一个绿灯闪了一下,但手铐并没有任何变化。

  尹剑和柳松丝毫没有停留,他们立刻返回到分岔口,并追寻第二条电线向着中间的洞穴里探去。另一个信号发射器同样出现在某根钢管的管口。

  柳松汇报之后再次按下了开关。在洞口处,电子手铐上另一盏绿灯闪了一下,可是手铐还是没有打开。

  几分钟之后,最后一个信号发射器也被找到了。当柳松按下开关之后,却仍然是同样的情况:绿灯亮起,但手铐的扣环纹丝不动。

  熊原和韩灏面面相觑,脸上均露出不解的表情。难道这三根都是伪线?Eumenides布下这样的玄虚,用意又何在呢?

  正在此时,对讲机中又传来了柳松的声音:“或许是我们判断错了,这三根线中并没有伪线。”

  “没有伪线?难道三条都是真线?那手铐早就该打开了啊!”熊原不解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柳松在对讲机那头分析道:“每次按下开关,闪动的都是绿灯,这说明每个开关都是有用的。但是一共有三盏灯,也许得这三盏绿灯同时亮起,手铐才会打开。”

  听柳松这么一说,熊原心中豁然开朗。在电子信号的设置中,绿灯表示成功,红灯才表示失败,这是在全世界都通行的规则。可以想象,如果这三盏绿灯同时亮起,这副手铐还有什么理由打不开呢?

七、中计

韩灏和熊原很快也明白了Eumenides为什么要求警方只能派四个人参与。要想解开困缚着彭广福的手铐,警方必须派出三个人分赴三个不同的开关所在地,加上彭广福亦需要人守护,这意味着警方的四人小分队将彻底解体,每个人都将陷入单独行动的不利境地。

  熊原看着韩灏建议道:“让他们两个回来吧。他的目的太明显了。我们不能按照他的设想行动,否则只会越来越被动。我们四个人都守在这里,然后请求增援。”

  这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毕竟彭广福已经在小分队的控制中,他们已没有必需的理由再去遵循Eumenides制定的规则。

  可是事情并不像熊原想的那样简单,柳松接下来的话语才让他真正明白形势的严峻。

  “等等,又有新的情况!”小伙子语气急促,“我们在信号器旁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有署名Eumenides的留言!说在矿洞内安放了炸弹,引爆时间设置在二十五日凌晨一时整。”

  柳松话音未落,小分队的四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同一个动作:看表。

  现在的时间,已是二十五日午夜零时四十五分!如果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再不撤离,那么小分队成员将和彭广福一起被炸弹吞噬在矿洞中!

  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必须在一点之前撤离矿洞!而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尽力去完成既定的作战目标,将彭广福安全地带走。

  熊原说:“再试最后一次吧,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同时按下那三个开关,如果还是打不开——”他瞟了一眼彭广福,“那就只能牺牲他的手了。”

  韩灏知道,这意味着小分队的四个成员将各自分开,这正是Eumenides精心设计的局面。可是……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自己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在众人的期待中,身为小分队队长的韩灏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冲熊原点点头,表示赞成对方的建议,然后他紧跟着说道:“你去增援他们吧,这里由我来守着。”

  “不。我必须守着目标,这是我的任务。”熊原拒绝了。他深深知道,不管Eumenides如何策划、行动,他最终要解决的目标仍是彭广福,所以守护彭广福仍然是警方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任务。

  韩灏知道这次熊原已经下了死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彭广福半步。即使自己以专案组组长的身份下命令,恐怕也无法改变对方的决定。他无奈地轻叹一声,然后他用右手拍了拍熊原的肩头,说道:“小心。”

  韩灏钻进洞穴,顺利发现了目标,并立刻通过对讲机发出了到位的信号。此时已是零点五十二分。

  柳松问了句:“都准备好了吗?”

  韩灏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尹剑说话。柳松又问了一句,尹剑才答应道:“准备好了。”

  随着柳松一声喊,三个岔洞内的人同时按下了各自掌控的触发开关。同时韩灏已迫不及待地问道:“熊队长,情况怎么样?”

  奇怪的是,对讲机中却听不到熊原的回答。

  三人感到事情不妙,他们迅速跑出岔洞,向矿洞口奔去。

  最先到达的是柳松,他的手电光迅捷地摇动,映照出矿洞口附近的惨状:彭广福的电子手铐已经打开,但彭广福已经被割喉死去了。

  另一幅情形则让柳松几近崩溃。熊原仰面躺倒在地。这个壮硕的特警队长正用手竭力捂住自己的喉管,但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股一股的鲜血仍从他的手指缝中不断涌出,难以抑制。很显然,他的喉部也遭受了重创。

  “队长!”柳松悲呼一声,他抢上前双膝跪地,将熊原抱在自己怀里。后者尚保留着一丝迷离的神志,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亲信属下赶来,略微露出了宽慰的神色,然后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气息却在喉管处阻断了——因为那里赫然出现了一道可怕的刀口,他已无法将空气的振动传送给声带,只能徒劳地在伤口处堆积出一团团的血色泡沫。

  韩灏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他也抢跪到了熊原身边。当看清后者的惨状之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卒睹。同时他颤着嗓音叫道:“熊……熊队长?”

  熊原听见了韩灏的声音,他本已黯然的目光又强撑着闪烁了一下,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来,两只手紧紧攥住了韩灏的胳膊,手腕上青筋凸现。

  此刻尹剑也赶回了矿洞口,眼前的场景显然让他惊呆了,他愣愣地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惶然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韩灏突然骂了起来,“快去开车,开车!”

  尹剑这才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向着洞外的警车狂奔而去,韩灏和柳松则合力抬起奄奄一息的熊原紧随其后。尹剑抢先钻进了驾驶室,在他将车火打着的瞬间,韩柳二人也跟了上来,将熊原抬放在警车的后厢。

  “韩队,去哪个医院?”慌乱中的尹剑已经有些失去主张,他甚至想不起来回市区的路该怎么走,他只知道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汗水从指缝中一阵一阵地渗了出来。

  韩灏却没有回答,此刻他正木然地看着躺在自己腿边的熊原。特警队长已然闭上了眼睛。

  柳松忽然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般跳了起来。

  “浑蛋,浑蛋!我操你妈!”他疯狂地嘶喊着,声音带着哭腔,然后他挥着手枪就要向车下跳去。

  “回来!”韩灏一个纵身将柳松扑倒在车厢里,同时他扭头冲尹剑吼道,“快开车!还等什么,马上就要爆炸了!”

  尹剑如梦初醒,他连忙挂上车挡,猛踩几脚油门。警车在矿洞口画了半个圆圈之后,如箭般“噌”地沿着崎岖山道窜了出去。

  “让我下车,我要找到他,我要杀了他!”柳松兀自癫狂般地吼叫着,然而韩灏死死地压着他,警车亦越行越快。他终于放弃了挣扎,转而号啕大哭起来。

  韩灏颓然瘫坐在警车的后厢里。在他身边不远处,熊原的身体余温尚存,可这个勇猛的特警队长再也不能睁开他的双眼了。

  片刻之后,韩灏用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痛苦压抑的闷声嘶喊:“啊……”

  伴随着韩灏的叫声,矿洞里的爆炸也按时发生。在充满了火光的震动中,洞口的岩土坍塌堆积,彭广福的尸体——连同现场所有的痕迹与线索均被深深地埋藏起来。

  (责编:刘峰)

  下期预告:

  Eumenides再次向警方下战书,要杀死本市最有权势的“邓市长”。“邓市长”正是十八年前一起贩毒案的警方卧底。慕剑云去找“邓市长”寻求答案,“邓市长”能给慕剑云满意的答案吗?十八年前究竟有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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