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胡同梨花香
高胜贤
高胜贤
年近花甲,阅历丰富,从军入党。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数篇作品被各大报刊采用,多篇文章获省级大奖。
在万种千样的水果里,我独爱家乡的尖把梨,更喜欢那一树树的梨花。每当县城周边梨花盛开的季节,我走进梳理有序的梨园里,看到那奶白中透着绛粉、粉艳里蕴着白洁的美景,就想起小时候与梨花结缘的邻里事来。
那会儿的家在一个镇上的人字胡同里。胡同坐北朝南,由一个两面的偏坡自上而下舒缓地铺展开来,像一个巨人,双手并拢叉开两腿悠闲地平躺着,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梨花巷。
我家住在一捺上,正好在人字大开处,这里有一块相对宽敞的地。从逐鹿中原又转战东北的父亲,在一次冬季攻打重镇的潜伏战中,不幸被炮弹炸伤,因大量失血而生命垂危,是当地百姓把他背到自家火炕上,用棉被捂,小米粥加糖水喂,身体才逐渐复元。父亲转业后留在当地带头办合作社,为改善粮站的家属住房,他想方设法争取有关部门支援,把旧粮库改成的简易房进行翻建,又帮助各家各户在留出来的空地上栽种上梨树,没几年就都开花结果了。父亲去世后,每年梨果飘香的时节,人们都拿出盆子、筐子,有的摘,有的接,互相帮衬着,相互品尝不同品种的梨果。不少父亲救济过的邻居,还会把采下的最好的果实送过来,让我们选几个祭奠他。
人字胡同里还发生过许多故事。记得有一天吃过中午饭,我去找大明到河边抓小鱼,正赶上他妈端一碗饺子往出送,看到我来了,还拿了一个让我尝。这不过年过节的,怎么包起了饺子?我不解地问大明,他泪眼汪汪的说:“隔壁哮喘的秦奶奶想吃饺子,她的儿媳不给做,妈妈趁秦奶奶儿媳回娘家的空儿,才把刚包好的饺子送过去,她不仅自己一个没吃,连我都没给一个。”听了大明的话,我把咬剩一半的饺子硬塞到他嘴里,又一下子想起,善做面食的妈妈多次送去热腾腾的面条荷包蛋,还听说,另有几位婶娘也为老人家做过可口的饭菜。
还有一次晚饭后,我们几个半大小子正在院里捉迷藏,不知谁大喊一声:“‘张瞎子’又打老婆了!”大家仔细一听,可不,胡同口住的“二等甲”残疾退役军人张大叔的家里又传出哭闹声。我们连跑带颠地来到窗下,伸长脖子向里看热闹,这时,同是转业军人、在中心校当后勤主任的刘伯伯正好路过。知道刘伯伯站在面前,“张瞎子”一下子醒酒了,把手从弱智的老婆身上拿开,并赶快找出香烟递给客人。刘伯伯一边接烟,一边说,今天把几个孩子也拉进屋,请你不要见怪,我是想让你反思一下,我们曾经有过光荣历史的人,应该怎样做给后代看呢?
张大叔更加不好意思了,赶快让妻子给我们洗水果。刘伯伯接着说,水果就不用洗了,你如果真有那份心,就给孩子们讲讲你眼睛的故事吧。张大叔摘下那副大墨镜,开始讲述在第二次打本溪歪头山的冬季伏击战中,他为保护阵地上的大炮,双眼严重受伤,而他的许多战友,却永远闭上了眼睛……张大叔流下了热泪,我们几个小孩子的心也酸酸的。
那时的人字胡同,还闪现着李亮哥树上救小猫杨大姨每天清晨扫大街“老八路”把捡拾的粪肥送到田地里的身影……转业后,我被分配到县城,住进楼房,又把母亲接来,加之工作繁忙,很少回当年的人字胡同了。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如今,当初的“人字”被新建的街巷和周边的高楼改成“田字格”了;一棵棵梨树,也被后栽的桃树和银杏树所取代,而我,还是能回味起人字胡同里曾经的梨花飘香和永生难忘的邻里真情。
责任编辑 潘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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