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言里月白风清
◎张诗群 落笔清丽唯美,哀婉沉凉,如江南流水,诉说着旧日缠绵。喜欢躲避车马喧嚣,铺雪种字;与芳草为邻,听风絮语。
若不是孔夫子,谁还记得南子?卫国后宫里,南子是一只浅笑媚语的蝶,做了一生浪漫多情梦,最后史官评她“美而淫”,历史的长门从此将她幽禁。若非夫子,哪有世人眼中不一样的南子。
子见南子,时在定公十五年。彼时孔子年近花甲,而南子花信刚过,年华正好。这场约会惊动朝野。圣人之德有如日月之辉,屈身拜见一个名德毁坏的女子,多少有些不成体统。
放在今日,南子该有多冤。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在好年华里爱一个年貌相称的人,不过把日子过得活泼绮蜜了些,与面孔板滞的“德”焉能扯上半点关系?
她爱的人是公子朝。明明是一对小儿女的寻常恋情,却闹得朝野侧目,只因他们一个是宋国国君之女,一个是宋国诸侯之子。这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公子朝太过俊美,连孔子都感慨公子朝之美有误国之嫌;而南子作为政治婚姻中的一枚棋子,已嫁卫灵公为夫人。
最不甘的人该是南子。无人替她想过,挥别俊美少年,嫁与鸡皮老人的委屈。好在卫灵公素有龙阳之好,便准许公子朝出入宫禁,并纵容南子与其私会。所以这段情不曾断过,如两株青藤从发芽吐蕊便在一起缠绕至今,却又成了不轨之恋。只因南子身为夫人,不遵循上层贵族的“礼”,会让王室颜面尽失。
太子蒯聩便因此动了杀机,结果失败,却触怒了卫灵公。太子逃奔他国,卫灵公一怒之下,把太子余党驱逐出境。这些糟心事像把烂草,将神奇化为腐朽,多年后,昔日清白如玉的少女成了名德试金石下的不良女子,一个美而淫的女子。
然后,夫子来了。夫子周游列国后来到卫国,接到南子的外交邀请,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凡看得起我们卫国,愿与国君做兄弟的,必先来见我。我愿意见夫子。”她在流言里已褪尽青涩,曾经满帘绮梦的南子,现在是举重若轻的国君夫人。
夫子有些纠结,但还是去了。许是信中之语让他难以谢绝,礼仪是有的,威仪也是够的,总结起来,是万般不得已。
葛布帏幔像一片薄云,垂挂在夫子面前。夫子整装迈步,肃然向她稽首行礼。行的是大礼,他不管帏幔里端坐的是声名狼藉的女子,还是庄重沉敛的国君夫人。他是圣人,自有圣人的准则。
帏幔另一侧,南子缓缓起身,一拜,再拜。环佩之声飘然如乐,像在诉说着感激。为与圣贤相见,她以最高礼制,穿戴了最隆重的衣饰。
然而子见南子,多像一出不伦的绯闻。于是子路不悦,孔子歇斯底里地辩白:“我若做了错事,上天都会厌弃我!”
许多人误解了夫子的心思。他要说的其实是:“我不愿见的,是那些上天都厌弃的人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藉此言,南子可以月白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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