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南二月的寒冷,不是一般的冷。往往是冷在风里,西北风吹得紧,一阵紧似一阵。犹如野兽般的凶猛,横冲直撞,它砰砰地敲着门,打着窗子和房顶,它撕扯着墙壁,发出可怕的吼叫声,一整天发出凄厉的哀吟---就在这潇潇寒风肆虐的黄昏时分,尹小歌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从遥远的南方发来,尹小歌按下“阅读”
列车飞奔,思绪无限,想你是一种甜蜜的忧伤,一种幸福的惆怅,一种痛苦的期待,更是一
种不想去想而又不能不想的无奈。后天将抵浙江,望见上一面!
尹小歌的心瞬间就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充溢到膨胀,膨胀到晕眩,心想这个男人也太张狂了,仅仅是二面之交,竞说如此的话了,不过惊愕之余,还是高兴,多少年了,即是回到与丈夫热恋的年代,他也从没这么大胆激情过,今天却有一个男人在她35年来都风平浪静的心海刮起了龙卷风,一时激起千层浪,虽然他说得有点离谱!
一整晚,尹小歌都在快活。恍惚和激动中度过,无法置信,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白皙的脸,内心充满了甜蜜的喜悦。
天亮了,灰蒙蒙一片,没有晴朗时的可爱模样,窗外,隔夜的风拼命地吹着,看样子就要下雪,尹小歌觉得伤脑筋,心想这样的坏天气去见那个还不很熟悉的男人--不值!可心又不情愿不去,顿时心烦意乱,好在她是个不笨的女人,最终决定由老天来决定,明天如下雪就去,反之天气晴好就不去。这样一来,心里顿轻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轻飘飘的,舒服极了。
二
列车飞驰在无垠的原野,窗外飞速掠过的大地早已被包裹在茫茫夜色中,白天飞扬的雨丝,到了夜晚也感觉不出,不知有雨或无雨。到了那深夜不知名的小站,周围寂静极了。透过深夜站台泛黄的灯光,才隐约看得清沥沥淅淅的雨还下着。
睡熟的车厢内只听得出车轮与铁轨摩擦时发出的“咣当咣当”声,这声音非常有节奏,显得格外柔,格外撩动人心,诺大的车厢内零散地坐着昏昏沉沉的行路人。黑的夜。静的车。寂的心。这声与色衬得面对面座位上的两个人必定得是彼此有情愫,心灵有牵绊的人才配,要不然,萍水陌路。匆匆过客,也太辜负这份声与色的背景了吧?
靠近门口的坐位上的一男一女看去毫无睡意,女人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一头浓密的短发,衬得她那略小的脸型格外好看,带着眼镜,透着浓浓的斯文气,黑色的小西装剪裁得非常合体,配上宽松的黑色直筒裤,衬得匀称的身材更显高挑,将她全身的曲线强调出来,她的腰细得令人感到惊奇,据估计,最多二十一寸,她不言不语,深黑的大眼透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略带忧思。
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女人要去哪里?女人微微回过头,发觉是一个年岁相当的男人,这男人或许是承袭了江南人的白皙和清秀,显得模样俊朗干净,衣着清爽,举止斯文。
“去德化!”女人淡淡地回答,深黑的大眼瞥了男人一眼,只这一瞥就足以令男人飘飘然了,男人兴奋起来,话也多了。
“原是同路,说不准还是老乡!起码不会太远,最多是隔壁小镇或邻县什么的。”男人自以为是,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不忘频频地注视女人,脸带微笑。
女人奇怪,如此啰嗦的男人脸上绽放的是灿烂纯真的笑,女人想到了半大不小的儿子脸上也常常绽放这般灿烂纯真的笑,如春风吹拂,温暖女人的心,女人想到儿子心情愉悦起来,嘴唇微微上扬,姿态优美地斜转玲珑的身体。
“是的,如你所问,我的家在辰州,离你哪不远。”女人笫二次开了腔,算是回答了男人的疑问?然后目光专注于窗外,除了偶尔闪过的城市与乡村的万家灯火,什么也看不见,夜色正浓,倒是玻璃窗内映照的模糊面容,比本身更漂亮,女人沉醉这其中自得其乐!
突然,女人心慌意乱,无从是好,竟抚弄起自已的双手来,原来女人发觉玻璃窗内一双男人深邃的眼死死叮住她。这时男人也注意到,女人有一双漂亮的手,手指白嫩纤长,指甲也剪得干干净净,不像当下时尚小姐或女士蓄着猫爪般的尖指甲,还涂着吓人的颜色,相反女人这样简洁倒是自然好看。
夜凉如水,寒气终究来袭,平时人多开放的暖气由于人少没开,车内随深夜的加深,愈发的寒冷,优雅安静的女人不安起来,纤细的双臂紧紧抱着胸膛,双膝条件反射地抖动起来,头深深的埋在胸前,女人想到了小时候,也是大冷的天,跟着父亲去十里外的小镇看印度电影,回到家几乎人就冻疆了,那时穷,买不起取暖的木炭,父亲就用他厚厚的温暖的胸膛为她取暖,把她冻疆的小手小脚贴在胸前,直到温暖香甜的进入梦乡,女人眼睛湿润了,可怜的父亲不知在天堂可好?贫穷和痛苦是否还一样?
女人昏昏睡去,恍惚中来到一个暖和的房间,卧室内,有火炉,炉中烧炭,火渐盛,炭渐红,一室温暖。女人舒服地睡着了。睡梦里一会是父亲慈祥温和的脸,一会又变成了男人白皙清秀的脸,女人努力睁开双眼,惊异极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差点就停止了跳动,原来自己温暖惬意的双脚正躺在男人暖烘烘的胸膛里。男人看女人如此怪异的表情,欠了欠身,作出一个无所谓的姿态,小声说:
“这样暖和些,没别的意思”女人无言以对,等到终于理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较之前镇定下来,显然男人的这离奇举动惊吓倒了她。
“不过,谢谢---”女人淡淡地省略了后半句,像是有根鱼刺卡住了喉咙有些不舒服。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如不介意的话,就坐过来,这样暖和些,我有一件大衣可盖”
可以想像正常情况下的偶然相遇,对于陌生男人的请求女人的回答必然是拒绝,更何况一个冷若冰霜,一举一动自有分寸的女人来说更是如此。然而事实往往出乎意料,女人迟疑了一下,自然大方地坐在男人的身旁,闻得出男人衣服里一股淡淡的香皂的清香,之前的寒冷一扫而光,女人奇怪,曾经沧海,想不到年龄增长到今天,反恢复了少年的痴态,这有点离谱。
男人小心周到地为她盖好大衣,同样嗅着女人身上幽幽的体香觉得格外醉人。
“感觉真好!”男人不禁说出心里的感受。女人明知故问:“什么感觉真好!”
“我是说遇到你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不知道!”女人轻声一笑,不容男人再说下去,看起来很像一对好朋友了。
三
经过了白昼的闷热,现在又受到寒气的侵袭,人反而觉得不适应,女人显得烦燥,看样子必定怀着重重的心事,果然,男人听她在叹息了。
“有什么事吗?”男人小心翼翼地又不失温存的问女人。
“老公摔断了腿,一直担心”女人幽幽地回答。
“严不严重?”男人很是关心,女人心里有点感动。
“家里打电话来,说是很严重!”之后女人不再讲话了,男人迫切希望能邦助到她,那怕是一点话语,一刻也不能忍耐,关切地对女人说:
“肯定没事!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康桥的万医师治骨折,技术很好,基本都能恢复。”
“真的吗?”女人开心起来,露出小孩般的笑。
“没去过康桥吗?”男人反问女人。
“听说过,可惜没去过,那儿的景色很不错!”女人望着男人真诚的脸,又望望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一下明亮起来。
“不防明天下了火车,我陪你过去一趟?”男人试着问女人。女人无言地望着男人,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疑虑。
“从我家的地方去康桥不远,自己开车去很方便,如果你认为不冒犯的话,我希望充当一次你的司机。
“去康桥?明天?”女人有点不相信。
“真的,只要你愿意!”男人说得真切。
“改天吧!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女人慢慢摇头,不再言语。无边的夜如同女人的思绪无穷无尽,一切沉寂下来。
天亮了,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一片茫茫的云霭,远处被轻纱笼罩的群山和房舍美妙得如同一幅画。男人与女人静得出奇,男人没心思欣赏这良辰美景,不时打量着已离开自已坐在对面的女人,女人神色凛然,倚着车桌,眼睛直视飞速掠过的原野,如同一座雕像。
火车终于到站停了下来,原本显得泠清的站台突然就喧哗嘈杂起来,南来北往的人们,脚步匆匆,从一地到另一地,最终去到想去的地方,人一生都是义务反顾地行进在路上,那怕是困难重重。女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与男人匆匆道别,消失在阳光笼罩的城市尽头。
寒冬也有温暖的时候,就像今天,晴朗的日子永远是可爱的,寒气似也喜盈盈地刺着女人的脸和鼻子,使她感到快乐!那个白皙清秀的男人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康桥的万医师已答应邦她老公看病,女人感动得眼泪汪汪,情不自禁地拉住男人的手,想要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阳光穿透干净的玻璃窗照射在一个男人苍白的脸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个好心又好看的男人抬脚前去想安慰安慰,但他驻脚了,他看见那女人飞快地扑到她老公床边,用她那纤细柔美的手轻轻擦去他额头细细的汗珠,伴着低低的无限爱意的私语,抚摸着老公苍白的脸,她是那么秀媚,散发出圣洁的光芒,由不得人不想去亲近她,邦助她。眼前的阳光都化作了幸福的暖流,向他们脸上猛泻---
四
雪不早不慢果然在约见的那天下下来了,尹小歌觉得是天意,注定要见到那个邦他老公治好断腿,让她全家走出困境的男人。放眼望去,平原没有尽头,白色世界,纯洁美丽。刺骨寒风嗖嗖地横扫田野,风,雪,雨劈头盖脸打来。尹小歌双手双脚生痛生痛,她犹豫了,心对她说:“做人不可忘恩!”为真诚的情义而动情并不是罪孽,“去吧”
约见的小镇仿佛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冬衣。与厨窗里颜色鲜艳的奇装异服相得益彰。
女人冷得无心留恋这美景,睁着漆黑的大眼寻找着要见的男人。男人终于出现在十字路口,一样的白皙清秀,一样的深邃眼睛,从里到外黑色的冬日装束,与银装素裹绝配,女人惊异他的气质!
“你好,尹姐,看来气色不错!”男人有点激动,差点摔了一跤,女人好笑,忙上前搀扶,关心地说:“下雪路滑,小心摔着!”
“不错,知道了,主要是见了你,有点紧张!”男人呵呵地笑,很开心的样子。
“下这么大的雪,怕你不能来,没冻着吧?”男人边笑边关切地询问。
“本不想来,又觉不好意思,所以就来了。”后半句是真,前半句尹小歌撒了谎。
“这么冷的天,约你出来,真不好意思!”男人一脸自责,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尹小歌的脸。偶尔身旁有车经过,男人总是回转身把她往身上拉,怕车碰着,眼晴有闪闪发亮的东西穿透尹小歌的身体,直到灵魂。
俩人穿过迷宫一样的大街小巷,饭菜的清香不知是从远处,近处不断袭来,空气中弥漫了食物的味道,男人问尹小歌吃饭了没?女人说:“我才吃过,等下再说!”雪一直没停过,男人收起自己的伞,伸手拿过尹小歌的伞,示意她靠过来,女人不得不紧紧挨着男人,伞实在太小,男人不时把伞挪向她,自已却淋着雪,尹小歌感觉心里暖暖的,身体不自禁地靠紧了男人,或许觉得这样才够情谊,男人也靠紧了女人,外人看来就像一对夫妻了,彼此是那么的相衬和默契。
旅馆天井里的花儿开得正艳,尹小歌完全被这傲雪寒梅所惊艳,驻足观看,忘记了严寒。
“别看了,小心冻着!”男人不由分说,几乎是抱着女人来到了房间,房间一片白色,如同窗外。尹小歌想到了太平间,身体紧贴房门,有几分惶恐。直到男人打开灯,一片温暖的桔色渲染开来。她心放松下来,男人问她冷不冷,尹小歌说还好,只是脚冷,可能是鞋湿了。
男人蹲下身,不由分说拿过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作熟练地脱下鞋和袜,一把抱起她放在了床上。尹小歌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差点晕过去,不知男人要干啥?好在男人把鞋和袜整齐地搭在椅子上,让它们对着空调吹热气,说等会回去不会冻着。尹小歌很感动,过去不管是辛酸的亦或甜蜜的参合此情此景,泪水不觉滑落,真实细致的往往是最动人的。
男人取出蓝色格子手绢,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手轻拍肩头,这无言的安慰无疑点燃了彼此火热的心霏,男人滚烫的热气呼呼吹在她的耳根,尹小歌死劲把头搭在男人肩上,男人试着捧起她的脸想吻她,女人天生倔!似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俩张嘴才贴在了一起,男人一下子吸住了她的舌头,尹小歌无法呼吸,只能发出唔唔的叫声,双手死劲撑开男人的脸,男人满脸通红问怎么了?尹小歌松了松气说:“快憋死了”男人狡猾地笑。
“不会吧,我感觉很好!”
“你是好,人家就不一定!”尹小歌给男人一个娇媚的笑,男人的心如春风化雨,一下子又荡开了,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嘴又牢牢地贴上尹小歌的嘴,双手把她箍得死死的,使她动弹不得,尹小歌抓住男人的手腕,试着把他的手从身上拔下来,手是拨了下来,但是奇怪!瞬间变成了两只手十指交缠,无法再分开。
他们不说话,毫不犹豫,在略显惊愕的表情下,如同两块磁铁,挣脱了各自先前的束缚,紧密地吸附在一起,每一处都要吸附在一起,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缝隙,男人的手抱紧了尹小歌的头颈,这样他可以更有力地确实地咬住她的唇,探触她的舌,在她的齿间燃烧。
任何的言语不再需要,身体里所有的汁液都在往一个地方涌去,男人就像行走在漫漫荒原的旅人,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寻到了木屋中的一盏灯。这是绝望中突然降临的希望,使他激动得颤动,女人如此美丽又怎能退却?来自身体深处并且从最柔软最薄弱处跃出的欲望邦他下了决心手男人双手抓紧了尹歌的身体,使了最大的力,这力量来自他暗夜独自穿越荒原的孤寂,也来自他要确认自己已经安全已经温暖的要求,说到底,人是喜欢爱与被爱的,即使是短暂的片刻,也丝毫不能影响彼此的迷恋,也因此可以说,爱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
五
外面暮色渐浓,雪还在下,城镇的七彩霓红散放出迷离耀眼的光。半小时过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尹小歌眉头紧锁,心情郁闷起来,男人问她是否想孩子了?她点点头,脑海里满是儿子纯真的笑脸,还有老公康复后对她关怀倍至的神情,尹小歌羞愧难当,之前的激情燃烧猛的荡然无存!
在一家以水粉画和吊兰算是最好的饰品的餐馆他们共进晚餐,尹小歌没什么胃口,只是敷衍地喝着牛奶,脸色忧郁,男人似是完全变了个样,与漂亮风骚的老板娘兴致激昂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着,眼神与笑容全是暧昧,偶尔还听得见老板娘嘴里发出嗔怪又尖细得如同蜜峰叫的声调,尹小歌想吐,这个外表清秀文弱的男人也不过如此,一样的下流货!
尹小歌真想恨恨地抽自已两个大嘴巴,心想良家妇女的心无意被这个臭男人溅踏了,心痛得想流泪,疯狂地冲进雪夜。男人不知咋了,慌忙跟跑了出来,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用力挣脱,大声地对男人说: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也没看男人一眼,只顾往前走。
“别去算了,今晚就留下来!”男人不知情,想得美。
“不可能,我从没在外过个夜!”尹小歌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就一晚,你看又下雪,我怕你回去摔着!”
“这你不用担心,我技术好得很!”
“这我知道,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尹小歌心想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
“家里有孩子老公等着我,去晚了不好意思!说不定就会后悔下辈子。”男人有点迷糊,奇怪女人净说没用的话。
夜色更浓,积雪起码也有二三十厘米深了,男人紧紧扣住的手不肯松开,尹小歌干净利落,奋力一挣,只顾发动车一溜烟跑了,头没回,回头也毫无意义。小镇远远地被抛在威淫的雪夜中。拨开挡眼的乱发,尹小歌笑了,如同卸下千斤重负,浑身轻松,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她懒得理它,生活还得照样过,过往的一切就把它丢在风里,随雪融化。在清冷的街道,尹小歌加大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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