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有秘密，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每两个人也都有秘密，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两个人完全不认识，这是他们俩的秘密，还包括可能曾到过同一个梦境，还包括可能将来会认识。这是下下和吴吴的秘密，下下知道，吴吴也知道。

      杭杭发达了，下下说。吴吴看下下用小匙搅动牛奶，杯里有顺时针的漩涡。

      杭杭也叫杭州，也叫白羽。张国荣叫香港，黄磊叫北京，还有台湾，还有上海。下下叫下坊，吴吴叫吴陂。这也是下下和吴吴的秘密，下下知道，吴吴也知道。

      吴吴是个文静的女子，小声说话，小口喝茶。但是吴吴进了下下家门就会奔卧室摘下乳罩，然后套上睡裙跳劲舞。下下说何苦折腾我的睡衣。吴吴就搂住下下的脖子继续跳，不然我不是裸奔。下下杯里的漩涡越转越深。下下说还有内裤。吴吴搂着脖子跳得更欢，对我有意思就说，一定让你高兴。喝一口牛奶，嘴唇变得莹润莹润。下下说孤寂到那个程度的时候我会找你，不过这回生气了，下月关禁闭。于是吴吴吃完晚饭就打包袱走人，下个月的下个月，一号，卷家当铺盖呼呼啦啦的搬回来。这也是下下和吴吴的秘密，下下知道，吴吴也知道。

      吴吴躺着躺着看见窗帘缝隙间的纱窗上有只蟑螂，于是蹑手蹑脚拿了香巾纸扑过去。然后看到蟑螂站在纱窗的另一侧静静的看她。吴吴转身钻进被窝就搂着下下的脖子嚷，有蟑螂，有蟑螂。下下拍掉吴吴的手站起来，到阳台上把蟑螂包在香巾纸里，然后踩死，然后到浴室一遍又一遍洗手洗脚。回来的时候吴吴还在叫，下下就搬了枕头躺到沙发上。吴吴立刻也跟过来。吴吴不怕蟑螂，吴吴只怕窗户另一侧的蟑螂，妖精似的满触角不可战胜的骄傲。下下说床上挺去。吴吴搂紧她的脖子。下下说不然下月禁闭。吴吴第一次不屈服，禁闭也要搂着你。于是下下挂着吴吴搬枕头躺回床上。吴吴安静的躺着。下下在身边真的很好。下下睡着的时候鼻息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偶尔会冷笑，哼。这是吴吴的秘密，吴吴知道，下下不知道。

      下下醒来，吴吴紧搂着她的手臂睡得很沉。下下说，阳台有蟑螂在看你。吴吴松开手就跳起来，哪里，哪里。下下于是起了床。吴吴说下月禁闭吗。下下看看吴吴满脸的惊恐，下下于是微微的笑起来。吴吴安心躺下继续睡。下下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只是太少，昙花一现。这也是吴吴的秘密，吴吴知道，下下不知道。

      下下说，下周我老公要来。吴吴停下忙乱的手，湿漉漉的汤包的油在指尖上汇成晶莹的滴，在朝阳下闪闪发光。西安吗，吴吴说。下下点点头。吴吴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下下搅着牛奶看她。吴吴说我老公也是西安。下下忽然怔了怔，于是吴吴也怔了怔。下下的怔比笑还要少，也还要好看。这也是吴吴的秘密，吴吴知道，下下不知道。

      下下和吴吴商定互不与对方的老公见面。她们的爱好太一致，商品可以分，没有了可以买。人不可以分，没有了也不可以买，尤其是老公。这里没有秘密，只有规则。

      吴吴在电话里猴急，下下你的西安走了吗。下下说刚出门儿。吴吴于是打了车过来。下车的时候看见下下小区的门口有人刚上车，吴吴忽然的觉着眼熟。下下站在铁门前看车子远远的去，再看吴吴近近的来。吴吴指指那辆车，车已经开远了，你的西安吗。下下点点头。吴吴说他认识我吗。下下摇摇头，眼睛里忽然的有一层雾，吴吴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其实吴吴看不清的东西很多很多，这也是吴吴的秘密，吴吴知道，不知道下下是不是也知道。

      下下打电话给吴吴。一个很好听的男中音喊，名名电话。吴吴趿着拖鞋啪啪的跑来。下下说吴吴，是西安么。吴吴在那头很高兴，是西安，我的西安。然后电话里突然的只有寂寞的声音。

      吴吴搂着下下的手臂静静躺着，下下的鼻息很轻，吴吴不知道下下有没有睡着。哼，下下冷笑一声。沙窗上没有蟑螂，吴吴于是安心的睡着了。

      下下说，吴吴，其实西安真是个不错的人，除了说不认识我们以外其余的都是实话。吴吴，西安其实待人也顶好，只是心软了些。下下怔怔的笑着拭去吴吴留在眼角的泪珠轻声说话，阳光洒在她脸上祥和而安瑞。

      吴吴和下下曾经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吴吴不知道，下下也不知道。现在是她们俩的，吴吴知道，下下也知道。吴吴的秘密只剩了下下眼里她看不清的东西，或许也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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