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的村庄,住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站在路旁,她的话不多,但笑起来是那么平静悠扬,她柔弱的眼神里,装的是什么?是思念的忧伤……”我不知道,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在哪里学来这么一首被他自己改过歌词的民谣。在一个六月的傍晚,装着若无其事的唱给母亲听。全世界只有我和田间的蟋蟀知道,那是他一个人在地里苦练了很久很久,才鼓足勇气回家唱给母亲听的歌。那年,他四十五,她四十四……
父亲歌里的村庄,就在明子山后,干爷爷就住在那个村庄。村庄被一条大沟左右隔开,沟里有冬暖夏凉的泉水四季长流,父亲一年也要去长住几次,一来二去的和母亲也就熟悉了。听父亲说,年少的他和现在一样沉默寡言,但并不老实。那时的他们放牛、割草、干农活,“爸、妈,吃饭嘞!”“好,马上……”我妈在对面喊,总有人在沟的另一面面答应,气的我妈直哭,我舅为了给我妈出气,跑去沟那边和那群放牛的放牛娃大打出手。其实,天知道,那是我父亲干的,就因为他沉默寡言看着老实,从来没有人怀疑是他,倒是那群放牛娃无端被揍了很多次,我舅每次都是浑身是泥的回到家抬头挺胸的对我妈说:“姐,我教训过那群小厮娃儿了。”鬼知道,他被那群放牛娃按在地上打的有多惨。
“油是用勺子舀还是用筷子蘸?”“抬着盆子往锅里倒……”那时的他们生活贫瘠,能吃上油不是件容易的事。每次家里来客,我妈就站在屋前的石头上扯着嗓子问外婆,在山坡上找地瓜的我爸总是这样回答我妈,反正也没有人怀疑是他,然后我爸就坐在山坡上淡定的看着我舅和那群放牛娃在田里厮打。
慢慢熟悉的她们,经常一起上坡割草、放牛,一起在那冬暖夏凉的泉水旁掰螃蟹。比我妈高出一个头的我爸,总要要走在我妈的后面,我妈不知道为啥,我爸说后面有狗得保护我妈,我妈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埋头苦干。每次回家,我妈背萝里的草还不满,被我外婆骂的直哭,我爸闲的要死回家时背萝鼓鼓,被他干爹夸得能飞上天。终于有一次,被我外婆逮个正着,我妈仍旧在前面埋头苦干,我爸在后面把我妈背萝里的草抓了使劲的往自己背萝里塞,就这样,外婆不准我妈再和我爸一起割草了。我爸开始改变策略,他爬上很高的枇杷树,摘了枇杷和我妈换草,一个枇杷一把草,不许耍赖,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那年,有人非得给我爸介绍媳妇,我爸死活不干,气的摔盆子摔碗,把自己关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我爷爷拿棍子打着去见人家姑娘。见面时,我爸目瞪口呆。回家后,同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但不同的是他是高兴得在房里跳来跳去。没错,那个穿着带花裙子的姑娘就是我妈。如你所想,他们结婚了,那年,他二十二,她二十一。
二十多个年头,悄然而逝,人们住的土房变成了楼房,人们不再问:油是用勺子舀还是用筷子蘸。但我庆幸的是那里的泉水依旧冬暖夏凉,那里的螃蟹依旧横行霸道,那里的草依旧郁郁葱葱,他们的感情依旧生死相许。
“阳光里,她在院子中央晾晒着衣裳,在四季的风中,她散着头发安慰着时光。思念让人心伤,她呼唤着你的泪光,村庄的果子已熟 那是你简单的理想……”父亲依旧唱着这首他唯一会唱的歌,唱给唯一的人听!
(作者供職于永善县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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