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至深冬,冷,本应是家常便饭,但近年来频频的暖冬却有些让人道不出滋味。
还好,今年大雪不久,家乡的山头也扬起纷纷的雪花。时虽短,形之小,仍令我有如遇旧友、似交新朋之欣喜。随之,我就将其想象成其大如席飘飘吹落的万朵飞絮,盛开的朵朵梨花。有阵阵狂风伴奏吹啊吹散得漫天舞动。继而点缀茫茫天幕,容妆苍苍大地,天地间虽仅只几抹淡淡的银装素裹,使我不得不动容啊!
总喜欢飞雪飘飘的隆冬,因瑞雪能预示土地盈盈的丰年。雪花是报春的笺书,飘落到哪,哪里就写满了春的喜讯;覆盖到哪,哪儿就有了萌动的春意。漫天玉尘,像翩跹于天际间灵动的诗行。一点点一片片,将人的思绪浸润透湿又慢慢洇染开来,直抵心田,如点染在宣纸上的淡墨,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四季轮回,一年一度。
雪花又叫未央花,是上天书写给大地的箴言,亦是天空献给厚土的童贞。她总在灼热喧嚣浮躁难安之时远离大地,惟有凡心已尽详静如处心如止水寒气似冰之季,圣洁的雪花才会姗姗而至纷至沓来。无声无息,无息无声,将千言万语凝结在片片雪花之中。常在高原驻足,多在高纬度的北方久留,一旦行至低处,便脱下银装,以液体的姿态幻化成雨点,普降人间。
雪花是高贵之身,一旦临幸,就容不下污泥,容不下浊水,只愿留世间一片无暇与洁白。
儿时,一入赤日炎炎的七月,小伙伴们的心都会跟随季节一同灼灼燃烧起来。三五几个约起,瞒着父母偷偷下河洗澡摸鱼捉蟹。常去那条河,几乎每年都有因溺水而再也没能醒来之人,或学生或成人。但涌入河中寻乐的人却从未因此间断。现想起都有些后怕,那时正处烦躁难耐内心无法平静的年龄,所幸都无大碍。但一入冬,万物蜇伏,惟有冬季才能给喧嚣的大地一剂镇定剂,将难耐的人心与噪动的土地消静得安宁异常。越过人生急躁的年轮,便有了心若止水,静如幽兰的清新。
初雪是天空献给大地的一位冰清玉洁的处女。万物因她而休眠。土地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万物等待来年。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河流干枯,土壤板结;气候变暖,冰山融化。就连家乡这块没有多少厂房和工业的土地上而今都难得见雪。即便有,也如炒菜锅里撒下的盐,少之又少,淡之又淡。淡得缺少滋味,繁杂得缺失了童贞,一如儿童少了天真,老人缺少了持重。曾有报导说,某地曾出现过六月飞雪,夏如严冬之咄咄怪气候。真的,要是春不萌芽,夏无炎热,万物会怎样呢?想想都感觉可怕。缺失了瑞雪点缀的冬季还叫冬季吗?
现时,超人已将大自然已变得冬无寒意夏无酷暑,成为一个不阴不阳的中性。冬季是大自然的经期,雪是她的初潮,潮已不至,焉能能孕育?雪,都躲到哪儿去了呢?
资源极度开发,工业三废无序排放,温室气体一增再增……一切的一切早已将清纯的大自然折腾得面目全非,就连脚下的土地身边的气候都变得怪异起来,怪异得像一个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半老之人,变得这里不生盯,哪里不告口。人类的欲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膨胀。从平坝到高山,从江河到海洋,地球的南北两极,乃至头顶的太空和月球,人类的足迹无处不在,垃圾无处不有。地球早已被弄得像个内分泌失调的女人。今天这里洪水泛滥,明天那里久旱无雨。有消息报道:“2050年,全球平均气温将上升2℃,那样的话,像上海这样的沿海城市将被海水淹没”。但愿这是危言耸听,是个人的主观臆想。当然,不管真与假,虚与实,距离身处内陆的我,却是一件遥远而又无法涉及的事实。但地球是人类和各种生物共同的家园。谁都希望这个家园越来越好。
可现在地球的内分泌严重失调了。有的土地生出了肿瘤,并开始渐渐溃烂。有些河水失去了清洁,不是河的河却流出条条脓水。身边原本的清山绿水已成记忆。儿时,家乡的条条小河都那样清澈那样甘甜。清澈得随处掬上一捧都能毫不犹豫送进嘴里。这让当下人顿生羡慕。现在的河水早已升级为肥水,饮用当然没人原意。当墨水吧,嫌淡了些,用作肥料嘛,那味道庄稼总是面露难色。人就更不愿留它,张家嫌李家弃,像一个弃儿,唯恐弄脏了手脚,只好任流其行,流向下游,谁有能力谁去管,于我有何相干呢?这亦是相当一部分人时下的想法。河流只好成为垃圾任性的场所。
大自然因人类为所欲为的行为而发怒。首先对气候发难。天气该冷不冷该热不热。总板着一张雾霾似的面孔,啥也不想让你见。雪,这个冬天的孩子在许多地方已渐行渐远,连想见一面都成了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童年对雪的记忆至今仍历历在目,随着年岁的增长,对雪的期待更是一年比一年强烈。难忘那雪花飘飘的早晨,在上学路上踏出一行行深浅不一的脚印;难忘那雪盖大地的中午,小伙伴们雪地里玩耍打闹;难忘那飞雪迎春的夜晚,全家围坐火炉旁,等待新一年钟声的敲响。
雪是童年的欢乐,是飞扬的青春,是中年的回忆,是老人膝下爱恋的儿孙。而今却成为卡在心中一颗难以消融的六棱体,一场难得再见的饕鬄盛宴。
刚入冬,便有了如盼三月花开的心境。期盼与一场瑞雪的邂逅,一场恣意狂放其大如席的燕山雪花的到来,还能见其片片吹落轩辕台。盼望惊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出乎意料的冬之美景。大自然是奇妙的,更是神圣的。就我而言,冬不见雪,如春未见花开,秋不见硕果一样。最企盼年年都能端坐窗前静观“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出门能感受“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的漫天飞雪。即便登高远望,也能目睹“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的壮观。如若有一天能再见其景,那将是我之幸事,亦是大地的幸事。因为那时,内分泌失调的地球就能容光焕发重显生机!
雪是土地的润肤剂,是治疗大地肿胀和皮肤干燥的一剂良药。
雪花,你都去哪儿啦?知道吗?土地期待你的浸润;万物等待你的相拥;连农家的粮仓和阁楼都对你发出了千古的幽情!
你总不至于绝情到想见你只能跑到北方跑到极地吧?更不愿只在记忆中去搜寻曾经的你啊!
(作者供职于水富旅游开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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