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遇见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哟,安娜。”
出于礼貌,崇宗姑且还是打了个招呼。
“喵。”
安娜也很有礼貌的回答了。
如果“喵”算得上的话。
“你怎么还在这?”
“喵。”
很显然,这样的对话无法成立,更别提沟通。
“安娜,从现在开始,是的话就喵一声,不是的话喵两声……”
崇宗开始向跨越种族的语言学发起挑战。
若是成功的话,诺贝尔奖将会为他特别设置一个新奖项吧。
就叫做“诺贝尔喵喵喵奖”好了。
“是的话就喵一声,不是的话喵两声,明白了吗?”
“喵喵。”
“呃。”
“再问一次,明白了吗?”
“喵。”
“好,那么我就当作你知道了。”
这个挑战一开始就显得相当牵强。
“第一个问题,你在等片雾麻衣吗?”
“喵喵。”
“她已经走了吗?”
“喵。”
“她把你忘在这了?”
“喵。”
“真是遗憾。”
“……喵。”
就从结果来看,崇宗觉得这次对话开展得相当成功。
“那么,再见咯。”
“喵”
崇宗向前走出几步,然后又退了回来。
“认识回去的路吗?”
“喵喵。”
崇宗是多么的希望安娜回答一声果断的“喵”啊。
但他不得不遵从自己设置的规则。
“好吧,那么我送你回去。”
“喵~”
反正,今天也是有计划过要去片雾麻衣家的。
这可不是什么借口。
是为了查明那个黑盒子的真相才不得不去的。
以及……顺带把安娜带回去给她。
居住在崇宗心里的大叔心对这些繁琐的内心活动表示反感,身为男人这可真是不够果断,有失风度啊。
“出发了,安娜。”
“喵~~~~”
然而这才只是崇宗内心活动的开始而已。
事实上,大叔心今天剩余的时间将会在可怕的电波中度过。
眼下的任务是前往冰雪女王的城堡,获得与下一个任务有关的线索。
冰雪女王是远超过我现在等级所能应付的后期BOSS,所以要尽可能的避开交战。
尤其是要小心她的冻结视线以及暴风雪机关枪。
尽管只到过片雾麻衣家一次,但崇宗却很清楚的记得路线,这当然是在夸奖他的记忆力好,而不是在说他上次来时就另有所图什么的。
不过,眼下有个难题。
我进不去。
这是高级公寓楼,即使是进大堂都需要刷电磁卡。
在见到可以沟通的保安之前,崇宗就先被门给拦住了。
自动上锁的玻璃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台刷卡的机器,透过玻璃门,也只能看到通往电梯的走廊,连找保安求助都做不到。
“怎么办,安娜?”
“这里是你的地盘,给我想想办法。”
崇宗把安娜举过头顶,与它四目相对。
“喵~喵~”
即使安娜听得懂人话,也只能问它是或者不是的问题,难道能指望安娜从肚子里吐出一张电磁卡吗?
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待太久,即使崇宗内心光明正大,外表也必然被人看成是鬼鬼祟祟猥琐不堪的人,要是叫来警察就麻烦了。
“在对待我们这些未成年人的时候,条子们认真负责到比到了更年期的妈妈还要啰嗦。”是笨蛋速水第一次去情侣酒店玩(未遂)之后的感想,他在到达情侣酒店之前,就因为相当笨蛋的原因被警察给带走了。
据他所言,他当时只有十二岁。
真是一个可怕的年龄。
小学里的萝莉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吗?
崇宗赶紧止住这糟糕的思考方向。
实在是太糟糕了。
“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他再次开始跟安娜搭话。
这一次,安娜不再喵喵叫的卖萌,而是从崇宗的手臂跳到地上,曲起后腿盘坐起来,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相当无辜的看着崇宗。
这是什么意思啊?
“好嘛……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想要依赖猫来解决当前困境的想法可是从来就没有过的。”
那么,该怎么办呢。
等这里的住户进出或许一个办法,希望能够行得通。
“喵”
这种时候安娜你就别叫了。
崇宗瞄了一眼安娜,却发现它已经跑开了。
“安娜,别乱……”
安娜正用它的耳朵磨蹭着一个人的腿。
崇宗虽然也做过了思想准备,却没有想到过会在这种地方碰面。
片雾麻衣手上提着便利店的带子,站在崇宗的正前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哟……呃……刚买东西回来?”
这不是废话吗。
但就算是废话也得讲,不然这沉默能够杀死人的。
崇宗可不想什么都还没做,就死在冰雪女王的招牌技能“寂静零度”之下。
片雾麻衣已经完全被崇宗游戏化了。
从她的视角看来,刚刚的情形应该是,她家的猫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手上,然后,从我手上跳开,跑到她的脚边。
似乎没什么问题,既然把安娜还给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而我也不奢望能够听到她的道谢,那么这个时候果断地离开明显是最好的判断……判断……断……
离开个头啊,都已经来到这了,不上去看一眼《罪之矢》怎么行,那黑盒子的秘密都还没解开,不能就此罢休。
“请问,能让我进你家吗,我想再看看上次的漫画。”
崇宗死皮赖脸的硬上了。
他很蠢的一个人挥了挥手,理所当然的一般没有得到片雾麻衣的任何回应。
宽阔的入口处回避了擦肩而过这种尴尬的情形。
但片雾麻衣确实带着安娜走到他身后了。
“喵……”
安娜这一声怪异的叫唤是接下来一切的开始。
后来,崇宗学会了即使不想被表象蒙骗,但人类还是容易被事情的表象所蒙骗,尤其是像他这一类笨蛋。
被蒙骗与否,并非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原本已经跑回片雾麻衣身边的安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崇宗的脚边,用牙齿轻轻咬住崇宗的裤脚。
“不可以哦,安娜,很脏的,快松开。”
好心帮你把安娜带回来,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一开口就这么充满攻击性……
今天片雾麻衣带的刺似乎特别多。
吃火药了是吧。
崇宗忍着。
“喵~”
安娜轻轻叫唤了一声,松开嘴,然后……躲到了崇宗的身后。
“怎么了,安娜,快过来。”
片雾麻衣想要抱回安娜,却又不想靠近崇宗,手犹豫不决的放在身前。
然而,安娜却不理会片雾麻衣的命令,始终紧紧地黏着崇宗。
“好了,安娜,乖,快回去吧。”
崇宗弯下腰,把安娜拎起来,放到身前。
既然她不想和我说话,我也不会自讨没趣。
“喵~”
听到崇宗的话之后,安娜乖乖的走回去了。这时,崇宗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他第一次在和片雾麻衣的交锋之中,占了上风。
现在的片雾麻衣对人和对宠物的脸完全不同,虽然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崇宗,但她凶恶的眼神崇宗已经领教过不少了。
“安娜要乖哦,下次不要再乱跑了,回去给你洗澡澡,毕竟,碰到了那么肮脏的东西。”
不快的指数在慢慢上升,这么有攻击性的片雾麻衣,崇宗第一次遇到。
“回家喽,安娜。”
她相当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一个转身,即使坏人,也会在转身的时候投来一个险恶的眼神吧,而片雾麻衣在这最后的时刻也没有看崇宗一眼,这已经从厌恶升级到了彻底的无视了。
这让崇宗一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谈上楼去片雾麻衣家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强行去了片雾麻衣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假若在这种时候发出“哼!”的一声肯定很解气。
不过,也太孩子气了。
于是,崇宗在心里面“哼!”了一声之后,一把转过了头。
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孩子气。
做了好事没有被感谢反而还被变相的讽刺一通的感觉,任谁来都不会觉得好受。
崇宗就这样自欺欺人的转过身回家去。
只是……他刚一转身,就感觉到一团温热的东西凑到了脚边。
“喵~”
安娜再一次来到了崇宗的脚边。
在低头去看安娜之前,崇宗,首先抬起了头,看了一下天空。
明明已经快要入夜了,但他却觉得天空格外的湛蓝,这是错觉吗,不,这一定不是错觉。
苍天呐~大地啊~
崇宗终于逮到了机会。
“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他轻声说了句。
“呀,安娜,怎么不回去呢?是不是觉得跟着原本凶恶残忍的主人很危险,还是跟我比较好?”
然后,用正常音量,刻意讲这句话说给片雾麻衣听。
“喵。”
安娜要爪子挠了挠耳朵,它能够站在自己这边让崇宗总算是扳回了劣势。
此刻,崇宗看到片雾麻衣握紧了拳头。
被人反击还是第一次吧,不知她感觉如何。
“不过啊,安娜,上杉家是不让养宠物的,所以你还是委屈一下,去和凶巴巴的主人一起住吧。”
“安娜,再不过来,回去之后可是洗不干净的哦。”
“真是可怜啊,安娜,若非条件不允许,我肯定不会让那么残暴的主人和你一起生活的。”
这大概就是属于遏制不住的那一部分孩子气吧。
作为这一段没有直接对话却又内容互相联系在一起的奇怪对话的中间媒介,安娜不停的转动着脑袋,来回看着崇宗和片雾麻衣。
在崇宗轻轻推了它一把之后,最后还是走回了片雾麻衣的身边。
斗嘴适可而止就好,同样效果的话,说得再多也不见得会把相同的心情叠加在一起。
崇宗知道自己终归对安娜也尽不到什么责任,立场不能混乱,孩子气的事情还做不到根除,但能遏制的部分,还是尽量遏制的为好。
只不过……
在崇宗和片雾麻衣都转过身要离开时,安娜再一次离开了片雾麻衣的脚边,跑到了他们两人中间。
这只猫到底在考虑着什么呢?
人类统治了地球自然是因为人类比其它生物来得聪明,但这只是总体上的,譬如说,偶尔存在一只比特定一部分人类要来得聪明的猫这种事情,崇宗并不觉得是不可能的。最好的证据就是,眼下,崇宗和片雾麻衣,正被安娜的不明举动牵着鼻子走。
崇宗和片雾麻衣正被安娜奇怪的表现而弄得十分尴尬。
已经是接近晚餐的时间,不断的有公寓的居民在门口出入,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奇怪的他们,还有夹在他们中间的安娜。
“安娜,跟我回去。”
片雾麻衣返身走向安娜,安娜慌忙跑向崇宗,死死抓住崇宗的裤腿,不愿意让崇宗离去。而片雾麻衣的眼中,似乎都已经可以看到冒出的火花了。
“喵!”
喂,安娜,别再玩了,这样下去她真的是会生气的……
崇宗没见过真正生气了的片雾麻衣,他也不想见到。
“乖乖,安娜跟我回去,好吗?”
片雾麻衣无视了崇宗的存在,在安娜身前蹲下。
她收起了平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此刻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女生,脸上绽放着的美丽笑容,可以同联合国的爱心大使相媲美。
明明可以笑得这么动人,为什么平日里要装出那么一副厌恶他人的样子呢。
“好啦好啦,来,抱抱。”
片雾麻衣用一只手抚摸着安娜的后背,另外一只手绕过它的身体……
“……呲。”
紧接着,就是牙齿刺进肉里的声音。
在他们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安娜就已经咬了片雾一口,迅速的逃到了崇宗的身后,龇牙咧嘴的盯着片雾麻衣。
鲜红色的血从手掌上的牙印中渗出来,在片雾麻衣白皙的皮肤上渐渐变成骇人的颜色。
她握紧的拳头,低下的脸庞,垂落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留下一片阴影。
即使是性情善良的人,看到自己的猫这样对待自己都难免会生气,更何况是片雾麻衣,崇宗下意识的挪动了脚步,把安娜挡在身后……
“别怕,安娜,是我啊,别怕别怕。”
然而,片雾麻衣只是用手拨开刘海,别在耳朵上,面带微笑的,再一次在安娜的身前蹲下。
“乖乖哦。”
渗出的血珠,顺着手掌,沿着手指滴落在地上,在皎洁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她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意安娜的攻击行为。
在崇宗看来,安娜的行为已经和“背叛”没有什么差别了。
“一起回去吧。”
片雾麻衣再一次把手绕过了安娜的身体。
“呲。”
刺耳的声音。
从刚才到现在,崇宗始终站着,看着这一切发展。
若是有人挑衅,有恶犬獠牙相向,崇宗都能出手对付,但现在的这种状况,没有能让他出手的余地。
牙齿没入了肉中,这一次,安娜没有松口的意思,死命的咬住了片雾麻衣的手。
原本只是觉得有趣的心情消失殆尽,这只猫,到底怎么了。
崇宗感到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握住那样,难受得近乎窒息。
“好啦好啦,回家咯。”
对于疼痛,片雾麻衣仅仅是皱了一下眉,随即又露出了笑容,即使手还被安娜咬住,却毫不在意的抱住安娜的身体,站了起来。
够了。
安娜你就这么乖乖的不要动了。
我这里有什么好的?
跟她一起回去吧。
安娜却松开了嘴,从片雾的怀中挣脱,跳落到地上,跑到了崇宗的脚边。
它的嘴边,黑色的绒毛上,都沾满了红色的血迹。
带着血色的侧脸,想往崇宗的裤子上蹭,并非是“弄掉脏东西”的这种想法,而是单纯的,只是向人类表示亲昵的动作,然而,却因为那暗红色的血迹,而改变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崇宗反射性的退开了,安娜打了一个趔趄,身体在地上晃动了一下,然后站稳,不解的看着崇宗。
然后,一步,又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崇宗脚边,依然是,想要蹭一蹭的动作。
血色。
暗红色。
尚未凝固的红色,和黑色的猫毛混杂在一起。
这一次,崇宗没有避开,安娜毛发上的血,片雾麻衣的血,就这么被擦在了崇宗的裤腿上。
然而,却又停住了。
片雾麻衣,在安娜的身边蹲下,纤细的手臂,围绕着它的身躯,尚未止血的手,温柔的放在它的头上,刺眼的血色,让崇宗的目光无法长久驻留,此刻的她,像是保护孩子的母亲一般,片雾麻衣的爱,包裹着安娜。
惊讶。
崇宗觉得,他不认识这个片雾麻衣,一点都不。
“好了,回家了。”
抱起安娜,转过身,迈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喵!”
尖锐的猫叫声,撕开了包裹着它的温柔。
当脸上沾满了血的安娜,走到崇宗身边的时候,片雾麻衣,依然还保持着背对着崇宗的姿势。
崇宗只能看到她颤动着的肩膀。
“呐,片雾,我陪着安娜一起上去吧。……它现在似乎不想让我离开。”
太孩子气了。
我应该早一点做出让步的。
片雾麻衣没有回应崇宗的话语,只是背对着他站着。
崇宗把安娜从地上抱起,与先前对待片雾麻衣的态度完全不同,安娜乖巧的顺应着崇宗的动作,窝在崇宗的怀抱中,发出安逸的喵喵声。
但,这声音已经无法让崇宗感到安娜之前的可爱了,甚至,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避免沾上安娜身上的血迹。
“走吧。”
崇宗走到了片雾麻衣身边,她侧过了脸,让崇宗看不到她的表情。
停顿了数秒钟后,片雾麻衣用感应卡打开了公寓的大门,堵在门口,依然没有看崇宗,只是盯着崇宗怀中的安娜。
不希望让我进去么。
崇宗把安娜递出去,却看到了它露出的尖牙。
“等等!”
在片雾麻衣接过安娜之前,崇宗把它收了回来。这让片雾麻衣停滞在空中的双手,变成了失去龙椅的皇帝,尴尬得无所适从。
“还是让我直接送它回你家吧。”
片雾麻衣依然不打算跟崇宗说话。
“……”
就算我是伪善,就算不喜欢我的伪善,也不至于做到这种无法沟通的地步吧?
崇宗本想责问她几句,可是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又无法开口了。
片雾麻衣把崇宗扔在一边,径自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喂!等等!”
电梯门重重的撞在崇宗的肩膀上,险些因而把安娜掉在地上。
“喂!你也适可而止吧!”
崇宗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吼了出来。
遗憾的是,这依然没有用,片雾麻衣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没听到一样。
崇宗对此毫无办法。
因为要抱着安娜,崇宗也不便用手去揉一下疼痛的肩膀,只能干瞪着变化着的楼层数字。
“麻衣,你帮我揉一下肩膀吧。”
崇宗用他最为轻浮的口气说了一句很不要脸的话。
这要是换做平时必然效果拔群,说不定片雾麻衣会给他一记飞踢。
但在当下,即使是这样的激怒,片雾麻衣也没有半点反应……哪怕是正面的回骂一句也好,然而,她的眼里却只有安娜。
好歹也说句话吧。
虽然其实不说话比说话要来得轻松,但现在这样别扭的感觉让崇宗宁可选择说话。
电梯停在了七楼,在门打开的时候,片雾麻衣没有立刻走出去,目光在安娜的身上驻留了一会儿,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不过,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在片雾麻衣走出电梯后,崇宗紧跟着走了出去。
楼层里的过道比崇宗记得的更为狭窄,两个人并排着走就会碰到肩膀,当然,片雾麻衣是不会允许崇宗这么做的,而崇宗也没有这种打算。在走廊尽头的左侧,就是片雾麻衣的家了,702室。
“片雾,我想送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
崇宗把安娜捧起,片雾麻衣也伸出了手要接,但,安娜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以崇宗的手臂为支撑点,弓起了背,立起了尾巴,发出尖锐的呲呲叫声。
片雾麻衣却好像没有看到安娜的威胁姿势,继续把手向前延伸。
“别碰它。”
崇宗向后退了数步,这让片雾麻衣的手,成了接触不到的存在,在空中无力的挥舞过后,晃荡着,垂落在了身侧。
没有了对待崇宗的冷峻,没有了对待安娜的温柔。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我不甘心,安娜,你在生我的气吗?”
“把你忘在学校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也正要去学校找你,只是慢了而已……”
片雾麻衣仅仅只是站在那,不安定的声线仿若随时都会哭泣一般。
她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只是,即使面对着这样子的呼唤,安娜也没有作出更多的表示,眯着眼睛,看着麻衣。
崇宗没有打破这份沉寂的能力,只能站在一边装作路人,如同刚才在楼下一样,只能看着片雾麻衣与安娜之间的隔阂,阻隔着感情的交流。
无言的对视。
大概过了一分钟吧,片雾麻衣放弃了这种无用的对话,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咔嚓。
公寓采用的是推开式的防盗门与木门的组合,比起传统的拉门,多了一些现代,少了一些韵味。屋内的空间简洁明了,巨大的落地玻璃连接在一起,中间架着金属框,以不对称的造型开了两扇窗户。镌刻着古典花纹的大理石地砖,与放在客厅正中的透明玻璃桌,一同构筑出了屋中的剔透明亮。
虽不是初次造访,崇宗依然觉得这里装修得很有品味。
“相当的漂亮呢,片雾家。”
这句称赞是发自真心的,但片雾麻衣依然充耳不闻。
在玻璃桌上放着一叠书,因为书脊被花瓶挡住而看不到书名,但大概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系列的,在崇宗看到最上面的那本是什么之前,片雾麻衣把一本弓道杂志放在了上面。
这个行为的含义很明显,崇宗也就不再去理会那叠书了。
“喵~”
安娜惬意的叫了一声,跳出了崇宗的怀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柔软着地,走到一块印着猫咪图案的坐垫上,舒舒服服的窝成了一团。
一副回到了家的样子。
明明先前还那么不情愿。
看来,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片雾,那我先走了。”
站在玄关的崇宗,始终没有听到“请进”这种理所当然的礼仪,反而是被完全的无视了,尽管这都早就被崇宗归于“理所当然”的一类事情里了,下雨那天所发生的,不能列入常规事项里考虑。
崇宗知道自己与片雾麻衣的关系止步于“关系不太好的学长学妹”。
甚至,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适应了片雾麻衣冷冰冰的态度,适应了这种没有回答的对话,虽然她不理睬崇宗,但崇宗的声音是她所无法屏蔽的。
崇宗也不期待她会表达谢意,按下把手,打开门,感到身旁吹过了一小阵风。
“喵。”
刚刚还躺在坐垫上的安娜,此时,已经堵在了崇宗的身前。
它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不让片雾麻衣抱。
毫不留情的咬住片雾麻衣的手。
一而再,再而三的,缠在崇宗脚边。
背叛主人,对崇宗示好,游旋其间,作尽姿态。
直到现在,崇宗才明白,安娜从刚才到现在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不让他离开。
安娜,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娜,好像不想让我回去……”
崇宗向片雾麻衣寻求着帮助,虽是无用功。
龇牙咧嘴的安娜,目露凶光的盯着崇宗,这次,它的攻击对象变成了崇宗。
假若崇宗执意要离开的话,他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可能会留下安娜的牙印
虽然这并不构成威胁,崇宗有意的话,也就不会成为现实但安娜今日怪异的行为举措,让崇宗不能就这样子离开。
崇宗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去做。
“片雾,你和安娜发生了什么?”
这是展开的关键点吧在崇宗看来,至少是的。但,依然无视崇宗的问话的片雾,自顾自的穿过崇宗的身侧,在安娜身边蹲下,面带笑容的,想要抱起它,带它回屋里。
真是不知吸取教训……
固执得像是老爷爷那样。
假若崇宗不做点什么的话,片雾没有的手上,又会多出一处伤口。
“抱歉,我先进来了,鞋脱在这里可以吧?”
崇宗想要让安娜与片雾麻衣和平相处,而进入这个屋子,就是他所能做到的事情。
未经过片雾麻衣的同意,崇宗把鞋脱在玄关,走进了房中。
而安娜,乖乖的让片雾抱回了屋中……只是,狭长的猫眼,始终盯着崇宗不放。
还好,没事。
片雾始终不正眼看崇宗,崇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她的侧脸,被刘海遮住眼睛的侧脸,无法看出她此时的心情……
虽然,即使看向崇宗也必定是凶恶的眼神,但这也总比没有的好。
崇宗不奢望她会招待,自行在沙发的偏僻角落坐下。片雾麻衣抱着安娜,曲腿坐在了安娜专属的猫咪坐垫上,被片雾麻衣放在大腿上的安娜,最后瞄了崇宗一眼之后,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片雾麻衣帮它梳理毛发。
片雾,是想要让安娜睡着,然后让我离开么?
崇宗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在片雾麻衣白皙的手上,血色的牙印,很是刺眼。
伤口……
崇宗注意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把腿上的书包随手扔到一边,也无暇顾及片雾麻衣会有什么反应,他张望了四周一圈之后,注意力落到一个透明的玻璃柜上,在这里面,崇宗找到了他所寻找的东西。
消毒用酒精、消毒棉花。
正在安抚安娜入睡的片雾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崇宗的行动,全神贯注的看着安娜。
假若要骂我的话就来吧,再怎么说这都是不能拖延的事情。
崇宗正对着片雾麻衣坐下,一直无视崇宗的存在的她,终于对崇宗突兀并且略带侵略性的行为,产生了反应。
惊讶以及害怕。
因为特殊的情况,以及异变的安娜,让场景不正常的过渡变得合理化,事实上,现在的状况对片雾麻衣而言:一个自己厌恶的男生,在自己不情愿的前提下,进入了自己家中,并且,家中并没有其他人在远非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种暧昧的关系,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然后,做出了合理的反应。
害怕,胆怯,畏缩,恐惧。
这让有些缥缈在常理之外的片雾麻衣,变得真实。
崇宗一直以为她是个无所畏惧的非常规女生,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片雾麻衣缄默的抱着安娜,后退了一小段距离。而崇宗,则毫不犹豫的跟上,并且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用尽可能小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腕。
崇宗直至亲手握住才发现,片雾麻衣的手,很小,很纤细,是与她给人印象所不同的柔弱。
“不要。”
她并没有大声喊叫,但是每个吐音都有力而清晰,不是以往冰冷的声音,充满了质感和温度。
崇宗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被拒绝的可能性。
不过,即使是被拒绝了,崇宗也不会就这么放弃,应该说,这是必定会遇到的阻挠。
然而,从好的一面来说,最起码片雾麻衣正视了崇宗,并且还跟他说话了。
这还真是好得不得了的状况。
崇宗利落的打开酒精瓶,并将棉花浸湿。接着,不容分说的,以左手继续固定住片雾麻衣的双手,空出一只手把冰凉的棉花擦在片雾麻衣的皮肤上,留下微湿的水痕,带走了血迹。
“被猫咬了之后,不立刻用酒精消毒的话是会感染的。”
似乎是明白了崇宗只是要帮她消毒,片雾麻衣停止了抵抗行为虽说即使抵抗,对崇宗而言也是无效的。
崇宗松开了片雾麻衣的手,而她也配合的把手放在了膝盖上,褪去了血迹后,伤口便成粉红色的小洞,在人的皮肤上出现的这种粉红,只会给人以不适感。
浸红了的棉花,被放在了一边。片雾麻衣低下头,似乎是在看着安娜,又似乎不是,天已经渐渐黑了,屋内变得昏暗,崇宗不知道先前片雾麻衣那吃了火药一般的态度是怎么了,但既然现在平静下来了,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片雾麻衣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着,像是要哭了的样子,崇宗不知其中的原因,但他还是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抚她。
崇宗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别碰我!”
片雾麻衣扬起的手,打在崇宗的右手上,连带着把酒精瓶碰翻,掉落在大理石地砖上,在清脆的响声之后,碎裂,酒精流出,在地上漫延开,在水平的大理石地砖上扩散成一片,然后是细细的小流,构成异样的图案。
被碎裂声惊吓到的安娜,尖锐的发出惨叫,奋力的在片雾麻衣怀中挣扎,崇宗想要上前帮忙,却对上了片雾麻衣微湿的目光。
“别过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安娜才会这样的!”
她撇开了头,努力的抚摸着安娜的背部让其安静下来,再次把崇宗放置在一旁。
崇宗没说什么,默默的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捡起,重复巡视了两遍,确认没有剩余的碎片后,站起身,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中,之后,又用扫把和拖把,清理了被弄脏了的地板……做完这一切之后,在与片雾麻衣正对着的沙发上坐下。
等到安娜睡着就走。
他这么告诉自己。
屋里逐渐归于沉寂,风拂窗帘,透过的阳光在地砖上投下翻飞的影子。
“……对不起。”
片雾麻衣小声的说了,但崇宗听得很清楚。
“我不是刻意要为难你,只是……心情一直很差,控制不住,就……”
她开始断断续续的讲一些事。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在公墓遇到了不相见的人。”
“头脑中很乱……买完东西才注意到安娜不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针对你的。”
崇宗小心翼翼的听着,不敢开口,片雾麻衣这样子说话他还是初见,生怕自己一发出声音就会破坏掉这片气氛。
直到她说完,崇宗才松了口气。
矛盾,踌躇,纠结,徘徊,大概是相当混乱的状态。
好吧,我原谅你了,反正我也没怎么生气。
一旦女生示弱,男生的胸怀其实是意外的宽阔的。
“不要紧,我没有太在意。”
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大叔心的男生。
理所当然的,片雾麻衣没有对崇宗这句话作出回应。
但是,现在的她,比起以前,更有真实感。
混乱也仅仅只是短暂的时间,她的注意力,很快的,又回到了安娜的身上,仿佛,安娜就是她的一切一般,全神贯注的关爱着它。
那温柔的目光,并非是母亲与孩子间的那种慈爱,而更像是……这种无微不至却又带着尊重的目光更像是,看着自己的分身一般,温暖的目光。
安娜身躯,在片雾麻衣手中显得瘦小而又脆弱,而片雾麻衣的身形,在诺大的屋子的笼罩下,显得孤单而无助。
那个对崇宗投以凶恶的目光,恶言相向的少女,在此刻变得充满了真实感像是邻家的女孩一般,不再是无法触碰的存在。
只是,这并非常态。只是,这并非她想要给崇宗看到的一面。只是,她对崇宗无比冷漠,并且,具有和崇宗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只是,这些都是荆棘,比起带刺的玫瑰,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人碰触。
而这种棘手的问题,并非是崇宗所擅长的,崇宗只要需要乖乖的坐在这里,等待安娜睡着,然后离开。
这是崇宗现在所能做到的全部。
任何逾越的行为都将带来负效果。
风还在吹着,随着太阳的高度一点点降低,温度也一并落下。
感受到这一阵寒冷的安娜,从片雾麻衣的膝盖上跳开,用牙齿轻轻衔着一条小毯,拖到了她脚边。
“喵~”
风声依然呼呼作响,然而屋内却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这才是平常的安娜吧。
这才是它与片雾麻衣平常的关系。
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有多好的崇宗,无法计算出方才的背叛行为,究竟给片雾麻衣带来了多少伤害,而片雾麻衣的包容,又究竟有多宽大。
这时,手机响起,崇宗在抽出手机时,不小心让口袋中的照片一并掉了出来。
即刻,崇宗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这张一度丢失过的照片好好的收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
一阵强劲的风刮过。
相片在风中旋转翻飞着,一口气飞向了窗户。
来不及考虑,崇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手机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逆着风跨出的脚步发出虎虎的呼啸声,一个箭步跨出,脚已经踩在了窗台上……
此刻,风已经停息,而相片还飘在窗外,崇宗接着脚力顺势向上站起,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在下一阵风吹过之前,手指够到了照片,食指与中指夹住了照片的边缘,取回了照片。
还好,抓住了。
安心只是刹那,之后,崇宗才意识到双脚踩在窗台上的自己,重心已经偏出窗台很远了。
下方的景观一闪而过,七楼的高度让他一阵晕眩,在身体失去平衡之前,离窗户最近的坐手慌乱的挥舞着,然后,总算是够着了窗户的上沿。
得救了。
手指扣住窗沿,手腕连带着整条手臂用力,崇宗把自己拉回了房间里面……然后,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再次失去了平衡,仰面朝天,后背着地的摔入了屋中。
沉重的响声。
好痛。
崇宗的头非常响亮的撞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强烈的碰撞让崇宗觉得他的头骨和大理石二者之间必有一方不再完整,大脑被剧烈的晕眩感所充斥,崇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你没事吧!”
朦胧间,他好像听到了片雾麻衣的声音,关切的情绪在焦急的语气中显露无遗,让崇宗不太敢相信这是片雾麻衣在对他说话。
或许是脑震荡?没有得过,不是很清楚……
崇宗清楚的是,片雾麻衣是不会关心的对他说话的,所以,他认为自己得了脑震荡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这样关怀的声音也没有再一次出现。
眼前漆黑接着又恢复视野后,崇宗总算从仰面躺着两脚挂在窗台上的尴尬姿势恢复到了正常坐姿。
他习惯性的扫视了一圈四周,没有什么变化……片雾麻衣依然在坐垫上,而安娜,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刚刚,是你说话了吗?”
一开口崇宗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怎么可能回答呢,不可能的,完全就是自讨没趣的问题。
方才听到的显然是他自己的幻觉。
“不是。”
她回答了。
是片雾麻衣的声音,是辩解的声音,重点在于,她回答了。
难道刚才真是她……?
然后又假假的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崇宗不可置信的看向片雾麻衣,看到的仅仅是一瞬,她微微泛红的侧脸,然后,她就已经彻底背过身去,只留下一个瘦削的背影给崇宗。
崇宗愣了大概七秒。
一二三四五六七,大概有这么长吧。
然后。
他小声的偷笑起来。
虽然知道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他就是忍不住。细碎的,甚至有些滑稽的笑声,不断地从崇宗口中发出,在安静得让人发慌的屋子里传荡开,在墙壁、桌角、地砖上,来回反射着。其实,并非是非常好笑的事情,但就是无法抑制的愉快心情,只有笑出声来才能够让崇宗心情畅快。
什么嘛,这笨拙的温柔。
笑声持续了数分钟,直到最后,崇宗笑到肚子痛,眼角掉出了泪花,实在是笑不动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抱歉抱歉……这么失礼的笑。”
崇宗知道现在的片雾麻衣绝对不会搭理自己,但现在如果不让他说话,他会憋死的。
那一句从片雾麻衣口中说出的“你没事吧!”,崇宗觉得自己在一百年以内都忘不掉了。
“这张照片,是我最为珍惜的一张,因为……”
不过,似乎没有再说明的必要。
因为这张照片也是托片雾麻衣的福才失而复得的。
数分钟后,安娜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崇宗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需要小小的勇气。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看一下《罪之矢》吗?”
崇宗这么问了,有点紧张的等待片雾麻衣的回答。
片雾麻衣先是看了崇宗一会儿,目光依旧是平常那样的冷漠,但好像还带着一些讶异。
最后,她点了头,小心翼翼的把膝盖上的安娜放到沙发上,然后走到桌旁,拿掉了放在桌上的弓道杂志,露出了被其盖在下面的那叠书全套的《罪之矢》。
崇宗很好奇,为何在最初进门的时候,片雾麻衣会刻意放一本书盖住这套漫画好奇心是需要抑制的,尤其是在与片雾麻衣相处的时候。
“谢谢。”
放学的时间固然早,拖到现在也将至黄昏。崇宗开始快速浏览,目标很明确,任何有关黑色盒子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由于之前已经通读过一遍的缘故,崇宗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其名为水显盒。
在《罪之矢》中出现过的黑盒子水显盒,是在巫女受洗仪式中用来存放净水的盒子。单从漫画中来看,只是一个功能性的道具,之后出现的次数也极为稀少。
但已经足够了,对崇宗来说。
在看到水显盒这个名字的时候,关于黑盒子的秘密,答案就已经在崇宗的脑海里浮现。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他甚至等不及,想要立刻跑回家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可是,有一样东西阻止了他的冲动,那是一张照片。
“为什么……他的照片会在这里?”
崇宗惊讶得脱口而出。
渡边弦吾,这个一度被崇宗归放到长期不会再遇见区域的名字,此刻再次被想起,原因在于崇宗看到了他的照片,而照片是被夹在漫画中的。
上一次,崇宗看《罪之矢》的时候,并没有这张照片,换言之,这张照片是后来才被夹进去的,而能做这件事的人,除了……
“别看!”
片雾麻衣瘦弱的手按在了崇宗的肩膀上,想要把崇宗推开,夺回照片……只是,力量明显不足,丝毫无法推动崇宗半分。
在她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崇宗识趣的把照片递还给她。
“……算了。”
片雾麻衣却没有要,反而退开了。
刚才的的动作,似乎只是一时冲动。
“让我看到不要紧吗?”
“……嗯。”
片雾麻衣这么礼让的态度,反而让崇宗觉得不自在,而且……现在片雾麻衣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目光闪烁,很明显的在顾虑着什么。
“那个……”
她决定要说了。
“这个照片上的人,你见过?”
“嗯,见过。”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片雾麻衣追问得很紧,崇宗闻到了点危险的味道,他决定先缓一下节奏。
“先等一下,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
片雾麻衣将崇宗手中的照片翻转了一面,在照片的背面上,写有一行字。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漫画家,笔名是第五弦,并不是很有名。”
崇宗原以为谈到了漫画家,那么他就是《罪之矢》的作者,然而《罪之矢》作者的笔名是小衣与佟。
“那……你找他是为了?”
“他重新绘制过我父亲的漫画,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父亲的漫画?”
“小衣与佟是我父亲的笔名,《罪之矢》就是他创作的。”
怪不得。
崇宗终于明白为何片雾麻衣家会有这稀有的全套漫画了。
同时,他之前所获得的相关信息,也一并联系在了一起。
最后一本书的后记,并不是作者写的。
写下那后记的是责任编辑。
原因在后记中也写明了。
作者身亡,书将不再有后续。
作者,是自杀的。
来过片雾麻衣家两次,却从来没见过她以外的人。
这间屋子里简单得仿佛只有一个人住。
很明确的,片雾麻衣的父亲过世了,而且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样啊。”
崇宗没有挑明,默默地开始思考关于第五弦渡边弦吾的事情。
在儿童拐卖事件中,崇宗以伊东宣弘的身份与渡边弦吾有过数次接触,他说不上是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但也绝不属于好人这一范畴。
让他与片雾麻衣接触太轻率了。
“一个多月前,我在列车上见过他,具体是哪条路线的列车我记不清了。”
崇宗面不改色的说了个小谎,尽管这与他之前看到照片时的反应有出入,但他不觉得片雾麻衣会挑刺。
“没办法追查到他吗……”
片雾麻衣显得很失落,刚刚抓住了线索,随即又意识到只是一个死胡同,这样的感受,崇宗也曾数次经历过。
“在网络上查不到关于他的消息吗,既然是个漫画家的话?”
“查不到,他在三年前就已经行踪不明了。”
“……这样啊。”
崇宗再次审视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渡边弦吾确实比崇宗所见要年轻一些,并且发型也比崇宗所见的更为工作化,而不是狂放不羁的造型。
但是特征却完全相同尤其是那轻蔑的眼神。
“这张照片呢,又是从哪里来的?”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崇宗觉得所能用到的最后一条线索。
“我也不清楚。”
片雾麻衣无奈地摇摇头。
“我是在《罪之矢》里发现它的。”
这么说,就不知道是谁把照片夹进去的了。
若是要追查的话,崇宗还是有办法的,只要联络一下负责上次案件的土城和明警官,突破口应该就会出现。
这将是涉险的工作,出自大叔心的成熟也好,青涩男生的保护欲也好,崇宗都不愿让片雾麻衣牵涉进去。
还需从长计议。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回去了,若是有头绪的话,我会再联系你的。”
临走前,崇宗本想是说一句“再这么拖下去,我又不得不在这过夜了。”来调谐气氛,但认真想了一下后果,他果断放弃了。
难得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何苦这样蠢蠢的自行毁掉。
片雾麻衣送崇宗到了楼下,过道上、电梯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同样是沉默,崇宗与之前有不一样的感觉。
在一楼大堂与片雾麻衣告别后,崇宗像是做完了阶段性实验报告那样,暂时性的先松了口气,换上了轻松的心情,走上回家的路。
在很近的未来,一段不算是长的时间之后,他要随弓道部的集训一同前往中国厦门,这对崇宗来说可是返乡,意义重大的事件。
他离开的时间还算不上久,但也差不多到了思乡的时间点。
再者,在日本京都这个客场陷进了一些棘手的事情里,能够有机会回主场,也不失称为一个重整的良机。
既没有称手的防器,也没有代步的坐骑……
崇宗想了想,突然造访的惊喜固然是好的,但他有点想要提早办好的事情。
先打个电话给“哥哥”和“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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