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他三条命。你必须还回来。否则,他逃不过这一劫。”银色的眸子很是平静,不带感情的声音缓缓流过,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口子。
这话是对我说的。
“好。”我几乎脱口而出,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一抹笑意从那双银色的眸子里闪出:“那么,明天就开始吧。”
“我怎么还?”
“到时候,自有安排。”
一阵闹铃声把我从对话中拉出。我盯着苍白的天花板,眼前浮现出那日在医院看到的苍白的脸。分明是濒死之人了,却睁大双眼,似乎在寻觅着什么,一双眸子闪着隐约的光,看见我的时候竟忽的弯了起来。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心中涌起了救他的念头。那念头强烈到无法抑制,竟让我连梦里都在想这件事情。
奇怪的梦。
平常做的梦总是伴着醒来的那一刻忘记,但是这个梦却清晰地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直到开始准备早餐,我还在想着梦里那句话。
或许只是个梦吧。
似乎是作为回答,梦里那双眼睛又出现在视线里,伴着的是不带感情的声音:“今天就开始吧。”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四周就陷入了漆黑。
这儿是哪里?
树上的蝉似乎受不了夏日的热浪,拼命聒噪着,让本来就燥热的我更加心烦。偶尔驶过一辆马车,便是一片尘土飞扬。
能看出来,这儿不是现代。这是场梦吗?我……穿越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到了一所宅子之前。厚重的门把我挡在门口,我也不想自讨无趣,打算走开。可不知怎么的,脚下却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我努力了半天,想抬起脚,可还是根本动弹不得。正巧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走近,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说来也怪,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嗨……哦不,幸会……”我尴尬地问好,不知怎么解释我这诡异的动作。那男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报以微笑,然后扣了扣那厚重的大门。
门缓缓打开,开门的像是这家的管家,看见他后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心地叫起来:“小姐,小姐,公子回来了!”
真不沉稳。我撇撇嘴,表情却瞬间僵在脸上——他是这家的公子?
我看着他的侧脸。阳光洒了下来,给他的面庞镀上一层金色。周围的蝉似乎刹那间失了声音,只留下那张悠闲而又意气风发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惚间我想到了那张在医院见过的脸庞,它们竟然渐渐重叠在一起。那么,我要还命的,就是他了?
“哥哥,回来啦。”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随声望去,是一位清丽的女子。她的身上并非穿着绫罗绮绣,却有着一股天生的贵气。她看着这男子,闪着泪光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欣喜。那名公子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嗯,回来了。”
“她是……”那名小姐的目光终于扫到我的身上。我尴尬一笑,正欲离开,嘴却又不听话起来:“我叫访竹,是来投奔亲戚的,可是亲戚似乎离开了这里,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可否在您家借住几日?”
小姐的目光还带着犹豫,公子却利落地答应下来:“好的。我叫潇然,她是我的妹妹,菡然。”
看见自己的哥哥已经做了决定,菡然也只好点点头:“来,跟我走。”
那是所整洁的宅子,空屋子的确不少。菡然却给我挑了一所较为偏远的,屋子前是一片竹林,风吹过就有隐隐的沙沙声。
“访竹,这屋子想必最适合你了。”菡然的笑容很是明媚,“你不是少盘缠吗?不如在这儿侍候哥哥读书,等到盘缠凑够了,就可以离开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早已扇了自己的嘴巴无数下——平日里不喜欢看古装剧的我,哪里知道怎么侍候潇然读书啊!
不过,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住下来,抱着“还命”的想法。很快我就在管家口里知道,潇然前一阵子去应考了,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必然考得不错。
我站在潇然身边笨拙地硏着墨,看着他盯着宣纸的侧脸,突然笑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金榜题名考了又考,家财散尽,人也渐渐老去。只是这样的考试,不单凭文采,还要凭运气吧。为什么总要去追求高官厚禄呢?在这么一个小镇,看着风吹翠竹,身边有着亲人,过着平静而安详的日子,有何不好呢?
“在笑什么呢?”潇然声音传过来,让我手下一顿。略一犹豫后,我回答道:“在想,这样子值不值得。为什么不珍惜现在的日子而非要去追求那些名利……”
看着潇然明显滞住的目光,我急忙收了口。他却浅笑起来:“其实很多事情就是只能去追求啊。要知道,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的。”
我手一抖,一下子洒了一宣纸的墨水。
“对不起!”我急忙道歉,匆匆想要把被弄脏的宣纸拿走,却不小心握住了潇然原本捏着宣纸一角的手。本来就够惊慌了,这一下,我大脑完全空白,放下也不是握着也不是,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潇然弯起了眉眼,缓声道:“不知为何,初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特别。今日听你这一席话,更觉得不同他人。”
完了,这下脑子更空白了!什么特别啊,我可是从小就总学那些隐士的课文,有这种想法没什么吧?这么想着,我慌忙解释:“公子见笑了。我是鄙陋之人……”
“鄙陋之人,为什么叫访竹呢?”潇然轻轻松开了握着宣纸的手,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青翠的竹林,“小时候算命先生告诉我,总有一个人是我生命里逃不开的劫。她叫,访竹。”
我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颤,像是有谁在我的心湖里投了一颗石子,唤起的,是圈圈的涟漪。
逃不开的劫吗?
低下头看向他的画,被泼上的墨水掩盖住的,是墨色的竹子,似乎在风的催促下招摇着,沙沙作响。
夜色散开,就像墨汁融进了水里,黑色变浅,同时整片水都是浅淡的墨色。我坐在潇然日常读书的屋子里,透过窗外细碎的竹叶望着夜空,心里叹了一口气。
今天,榜单贴出来了。潇然名落孙山。
“访竹。”菡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怅然,我回过头,看见她端着一杯茶,“别难过了。哥哥也不愿意看见你难过吧。”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痛。我接过茶,随手放在桌边。盯着她的眸子,我笑了一下:“小姐,你喜欢公子对吗?”
菡然看着我,脸上泛起了红晕:“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是吗?”我不依不饶,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盯了我许久,还是点了点头:“或许我不应该喜欢他。毕竟……而且,他喜欢你。我知道,算命先生说,他的生命里有一个逃不开的劫,叫访竹。他自幼爱竹,这片竹林就是他执意种下的。当时我们以为,这个劫不过是种特殊的爱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可是我没想到,有个叫访竹的姑娘会闯入我们的生活。”
“我会走的。”我移了视线,故作淡然。
果然,只是一场注定吗?可为什么看见潇然的悲伤和快乐,我也会跟着悲伤或是快乐呢?我只是来还命的,我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菡然叹了口气,似乎不相信我的话:“哥哥说,等到有朝一日他金榜题名,就要娶你。他很坚定。”
我摇摇头,刚想说什么,菡然却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叮嘱了我一句:“茶趁热喝了吧。等哥哥回来,安慰一下他。”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长吁了一口气。来到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如果穿越有时差的话或许还好,如果没有时差,我应该开学了。可是我还没还了这条命。这条命,到底是什么时候欠下的呢?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潇然粗重的喘息声。我看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只是感叹。哪怕再努力做到不以物喜的人,看见自己名落孙山,也会怅然吧。
见他嘴角都干裂开,我顺手把菡然给我的茶递给了他。看着他要接过那杯茶,我的眼前突然连环画一般迅速放映起来——潇然喝下了那杯茶,却中毒而死。原来菡然喜欢潇然,想要除掉我,可是没想到鬼使神差,这杯茶被潇然喝了下去。
茶杯猛地摔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片。茶尚未散去的热气袅袅升起,我抖着手,一时间泪流满面。
结束了。这条命的确是我欠他。而这次,我还他了。
“访竹,你没事吧?”潇然没理会掉在地上的茶杯,却急忙抓住了我的手。原来刚才手上一晃,还是很烫的茶水洒在手上,烫起几个水泡。我强挤出笑容,拉起他,走向屋外的竹林。
“你知道吗?我不属于这个朝代。”我盯着竹叶,月色下本是绿色的竹叶已经变成了墨色,“我不知道那一世访竹和潇然是如何认识的,访竹又如何进了这所宅子欠下潇然一条命,但是现在的访竹,不是那个访竹。她只是来还债的。债还完了,自然要走。”
潇然明显抖了一下,急忙抓紧我的手,却一言不发。
“潇然。”我挣脱了他握着我的手,对着他笑起来,“现在你活下来了。那杯茶有毒,本应毒死访竹的,可是那时的你喝下去了。而这次没有。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菡然很喜欢你,好好珍惜她吧。身边的人,能珍惜好,不容易。”
潇然沉默着,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我眼前的月色却愈加模糊起来,渐渐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潇然的那个名叫访竹的劫,度过了吗?
“第一条命还了。”那双银色的眸子又出现,还是毫无感情的声音,“不管你在那个世界待多久,在你的时代,也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不用担心,你可以在开学前完成任务的。抓紧休息一下,下个任务,后天开始。”
我点点头。
那是立秋后的第一场雨,空气中也泛起了点点的凉意。我咬着面包,看着街上盛开的雨伞。
“开始任务。”毫无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我的面包还没吃完呢。我叹了口气,眼看着那个半干的面包离我远去,却无能为力。
再度睁开眼睛时,我竟是在一群低眉顺眼的女子之间。
这是一个什么阵势?我环顾着四周,一名高高在上的男子冷着脸环视着这群女子,那男子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双眸子带着些傲然,目光扫过我的脸,正对上我的眼睛,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突然闪过的一丝诧异。
就是这双眸子。虽然见过没有多少次,但是我确定就是他——我欠命的那个人,潇然。
“就她了。”他信手一指,指尖正对上我。
旁边的小官连忙点头,目光转向我的时候却愣住了:“这位姑娘……”我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我。想必那一世的潇然和访竹不是这么认识的吧?或者那一世的访竹也是自己混进了这么一群人里?只是,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来不及想更多,我施施然走出来,微微欠身:“小女子访竹。”
看着小官诧异的表情,我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目光转向潇然,他的嘴角竟是也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访竹姑娘,恭喜你成为潇公子的夫人。”
什么什么?这话把我吓了一跳。不等我问,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已拉着我走过了人群,上了候在门外的马车。潇然的……夫人?我捏捏自己。我还没成年呢,怎么就成了人家的夫人?
我连初恋都还没有啊!
我看着沉默着坐上马车的男子,不安地扭动着。
“不高兴吗?”还是那样温柔的声音,让我想起那个作为公子的潇然。不知道后来的他,是否依然爱竹呢?他后来又去考进士了吗?考中了吗?珍惜好菡然了吗?想着想着,我就安静下来。
“为什么不高兴啊?做我的夫人,可是那些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潇然看着沉默的我,轻笑着。“访竹。如果没记错,你是叫这个名字。”
我微微颔首,装作无意间提起:“您是……”
“潇然。你可以这么叫我。”潇然的眉眼弯着,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前些日子刚刚考上状元。就这一会儿,家里就急着给我娶妻了。真不懂他们怎么想的。”
我看着潇然简单的笑脸,也笑起来。那么说,那个名落孙山的潇然,经过轮回,到底还是高中了。年轻有为,形貌昳丽,的确是不少女子心中最优秀的郎君形象呢。
“为什么会选我呢?”心里还是想了这个问题。虽然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注定,我一定会接近潇然的。
“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我低眉顺眼的人。让人感觉,很好奇?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说话间,潇然再没看我。
我不再说什么。马车摇晃着,在一座宅子前停下来。上面是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潇府。
跟在潇然的身后走进潇府,我不禁诧异于偌大的潇府竟没有其他人。潇然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解释道:“父母兄弟都在远方。我一个人来京应考。他们说习惯了那里的生活。这儿只有一个好朋友借宿着,我们是一起来应考的,可惜他没有考中。他是优秀之人,我定会找机会荐他。”
父母兄弟都在远方,并不想过来,这也是家里急着让他娶妻的原因吧。至少有了妻子,会有人帮忙照顾着他。我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宽厚的手掌没有应有的温暖,透着的却是散不去的凉意。我心里一惊,手也抖了一下。
“我不会娶你的。你就当,先住在这里吧。”潇然本来从容的脚步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甩开我的手,尽可能平静地说。
“潇然……你生了什么病?”
“无从得知。说不定哪个瞬间,我就会消失。只是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他们都不知道。”潇然的目光投向天边,我看不出他眼里的神情。我安静地点头答应,只是觉得心里就那么揪着,憋得难受。
一个人和病魔做抗争,还要掩饰着自己的难受,必然很辛苦。我又抓住他的手,几世之前那个画墨竹的素手已经开始涉及朝中的事情,面对官场的尔虞我诈,加上不知所以然的病,这双手要承担多少啊。
潇然明显愣了一下,却没有甩开。他的嘴角似乎扬了起来,流露出一抹安暖的神色。
潇然,让我的手的温暖你手心的冰凉,好吗?
我不知道我和这个叫潇然的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几生几世我们都有交集,只是我希望,我除了还欠他的命,还可以帮助他。尽我所能。
“潇然?”又一声音响起,掺杂的是些许惊奇。随着声音看过去,一袭蓝衣的男子正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们。乌黑的发丝随着风飘摇起来,纵使一样是容貌昳丽,但他看上去却怎么也没有潇然的平静和坦然。
潇然的眉眼弯起来,手却没有松开:“子涵,我回来了。这是访竹,她……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子涵眼里闪出满满的暧昧:“潇然,没想到啊……”
潇然干笑两声,抓着我的手却突然紧了一下:“子涵,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谈话间,他慌忙松开了我的手。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我的心里慌了起来。
“访竹?”子涵打量着我,嘴角带着笑意。
我讪笑一下,借口离开,急忙想追上潇然的身影。
“明天让潇然带着你出去玩吧。”子涵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不了,他忙。”我大声回答到。
“不会的。我会和他说的,我一定会让他带着你出去玩的。”子涵这么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的话怪怪的。
发现潇然的时候,潇然正扶着身旁的竹子咳嗽着,点点的血迹洒在了嫩绿的竹笋上,有一种伤感的美。这座宅子里竟有这么一片竹林,像极了曾经。我沉默着,思来想去,只是递了个手帕过去。
“访竹?”潇然急忙接过手帕捂住嘴,素白的帕子上很快染了很多红色。
“潇然,不要让自己这么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哭。潇然见我如此,努力扬起微笑,却很快更厉害地咳嗽起来。
我急忙扶住他,潇然示意我不用担心,很快又摆摆手,让我离开。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我愿意听他的话。
可是我不熟悉这个宅子。随便地走着,隐约的责问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声音里透露着的,是浓浓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我文采比他好,也比他用功,可是他金榜题名,而我却名落孙山!为什么我还要住在他的宅子里,看他的骄傲!为什么……”后面的句子已经不甚清晰,我躲在树丛后面,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子涵。
他很嫉妒潇然。不仅是因为他的话语,还有他注视潇然的目光。可是潇然有什么错?他一直把子涵当自己的好朋友啊。
一个身影靠近了子涵,偷偷地。我心里一紧,正要喊的时候却看见子涵眼里的阴冷。
“明天在悬崖附近让那匹马受惊,一定要把她甩下悬崖。如果没甩下,你们就出手杀了她。至于潇然……让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去,也算是惩罚吧。我还得借着他升官,就暂且饶了他吧。”
那个“她”,是我吗?我心里一惊,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看见听见的一切。眼前幻灯片一样的故事却越来越清晰:深不见底的悬崖上,马匹受惊,马车里的我却侥幸逃过了摔下悬崖的悲剧。
这时刀光一闪,一个黑影逼近了我。眼前血色弥漫开来,只是我一点疼痛感都没有——我没有受伤,潇然为我挡下了那一刀。那个黑影发现犯了错误,急忙逃开,而潇然就在我的怀里,离开了。他苍白的脸色就像刚刚咳血的样子,只是咳血后的他本还可以多活一阵子,而现在的他却那么消失了。
这次,还命的机会来的分外快。我们分明才刚刚认识,就要离开了。眼中不知何时竟氤氲起了雾气,或许是怅然这匆忙的相识吧。
我咬紧嘴唇,慢慢地蹲下,紧紧抱住自己。
第二天,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味道,似乎要下雨,潇然却满面阳光,找到了我:“访竹,子涵得知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们去看看吧。”
“不去。”我撇撇嘴,别过脑袋。
“可是……”潇然的目光滞了一下,话语却被我不客气地打断,“说不去就不去!你不是说不会娶我吗?那就别烦我!别仗着你生了什么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后面的话,我到底没有说下去。
我相信这话伤了他的心。看着他的眸子暗下来,一步一步走远,每一步都显得分外的沉重。
我叹口气,或许这样,面对我的离开,他便不会难过了吧。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我敲了敲子涵的门。
“他告诉我你是一个优秀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推荐你。可是,你真的是值得他推荐的优秀的人吗?”我不理会子涵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你想让我走,我自然会走,而且消失得毫无痕迹。但是,临离开前,我想告诉你,不要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是失去了就无法挽回的。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他是值得你珍惜的朋友,我希望你也是值得他认真对待的朋友。还有,他已命不久矣。他一直不肯让朋友亲人知道,自己支撑着,还努力想帮助你们。他很辛苦。
我希望你能不辜负他的信任。”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希望子涵可以懂。
看着子涵猛地关上门,我松了口气——他还是有愧意的。看着这个尚不熟悉的宅子,眼前的景色又开始模糊。我知道,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了。只是,我隐约听见了潇然的声音:“访竹,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他的声音还是带着伤痛。
我那么说,还是逃不开离别的伤痛。
伴着沉重的叹息声,眼前终于陷入黑暗。
“第二条命还完了。”银色的眸子出人意料地有了一闪即逝的感情,“还剩最后一条了,祝你幸运。”
“明天吧。我不用休息。”我面对这双眸子,竟也提出了要求。
“好。只是……”银色的眸子顿了一顿,“下个任务,是魂穿。”
就是说,我拥有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只是,欠那条命的,难道只是一个灵魂?
清冷的江南似乎正是雨季,眼前浮着氤氲的雾气,四周的景色也尚不明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果然像诗中说的,是个美丽的错误。直觉告诉我,马蹄声带来是潇然。那个,我欠着生命的潇然。
我看着被雨打湿的湖面,隐约的面庞能感受到脱俗的美丽,让人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这就是我要借宿的肉体吗?我挤出一丝微笑,耳边却传来一声严厉却掩不住温柔的本质的问话:“你是谁?这儿是战场,怎么还在这儿?”
我转过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马背上的他,没有一丝意气风发的样子。潇然,我们又见面了。虽然,这次的访竹,换了一个容貌。
“快走吧。这儿危险。”潇然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诧异。想必谁看到这么一副容貌,都会感到诧异吧——人间竟有如此美貌,还真是一件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
“潇将军,敌军来了。”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潇然眼神一紧,没等我反应,我就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撤兵!”潇然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潇将军吗?那么,这一世的你,是一名将军。看样子你的征战并不顺利。可是,我相信你不会战死沙场。因为,潇然是为了访竹死的。
多可笑的事情。
只是,这一世的我是谁?
走神间,身后竟是万箭齐发。潇然一边护着我,一边抵挡着飞来的箭,却并不吃力。我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安全。突然,我突然抱住了潇然,顺手推了他一把。
左肩的疼痛传来,我摁住伤口,把头抵在潇然的胸口。潇然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把本应插在他的胸口的箭正在我的左肩。
缰绳一拉,他急忙调转马头。
没错,前方有敌军的埋伏。这支箭,射的十分准确,可是被我看见了。
难道我就这么救了他?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终于又是一片漆黑。
但是那双银色的眸子没有出现,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竟然看见了潇然的脸。再揉揉眼睛,却还是他。那么说,我没有回去?任务没有完成?
“谢谢。”看见我醒过来,潇然似乎松了口气。“我叫潇然,你叫什么?”
“访……”我急忙想说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声音却传出来:“含琴。”这声音如黄鹂般悦耳,纵使只有两个字,却给人一股清泉石上流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可是很快我发现,这声音,是我发出的。
对啊,这个肉体,不属于我。那么说,这个肉体的主人,叫含琴?
帐外似乎有人喊了潇然,他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看我一眼,眼里的温柔让我一阵心疼。
等等,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意思?我急忙扯回自己的思绪。难道说我不但没有自己的肉体,还没有自己的名字?眼前似乎浮现了另一个魂魄,一双明目注视着我,清丽的目光隐约含着几分怒意。
“你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的?”那个美妙的声音又响起,只是这次是魂魄发出的,对我。
“你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也很好奇她的身份。
“我才是这个肉体的真正主人。我接近他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的,潜伏的军队也是我提议设下的,你为什么干扰我的计划?”或许我的能力还不值得她担心,她冷笑着告诉了我,她要置他于死地,置潇然于死地。
我暗叫不好。却还是回答道:“我也是要完成任务。我叫访竹。”
听见我的名字,那个魂魄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她还是冷笑起来:“似乎是潇然旧人的名字呢。不过我相信你不是她。毕竟……只要你不打扰我的计划,这具肉体借你用一阵子也可以。”她的话锋突然一转。
“可是,我恐怕会打扰你的计划。”我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
潇然,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尽全力。
不知道哪儿来的能力,我竟然生生地把那个灵魂压制下去。或许一个人的意志强大起来,真的是不容小觑的。我只是想,潇然,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一定不能。
就这么陪着潇然过了一阵子。渐渐地我明白,潇然是要去攻打另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很是强盛,但是潇然却似乎是单枪匹马,仅有几个好哥们陪着他,支持着他。或许,这不是国家之间的征战,只是潇然和那个国家的矛盾。只是,到底潇然为什么要去攻打呢?连我都能看出来,那根本是以卵击石。
纵使奇怪,我能做的,也只是默默陪伴。
“含琴,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某天,潇然突然扔掉了手里的战略图,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我。窗外浓浓的夜色怎么也散不开,前两个故事总是出现的竹林,到底没有出现。我看着他,示意自己不懂他的意思。
潇然叹口气,沉重的叹息砸在了我的心上:“平日里,就像现在,你总是善意地看着我,眸子里的感情,像极了她……”没等我奇怪“她”是谁,潇然后面的话却让我吃了一惊,“可是有些时候,我总能看见你仇视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要把我杀了一般。这段日子,那仇视的目光愈来愈强烈了。”
他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见,但是我很清楚,含琴本身的魂魄开始找机会压制我了。如果那天我被她压制下去,潇然会有危险的。
来不及想太多,我匆匆离开了他的视线。我要趁着自己的魂魄还能控制这个肉体,让她再也没有伤害潇然的机会。
脖颈上的疼痛感传来,我看见了含琴诧异的目光:“你……你居然……”
“没错。如果这个肉体死去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伤害潇然的机会了吧?”我笑起来,魂魄越来越轻盈。我相信我可以回去的,毕竟本身就是魂穿。含琴的目光再次显出愤怒,可她再没有别的办法。看着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那双银色的眸子终于出现了,只是这次它透露出来的,却是遗憾。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你要知道,你还的,是欠潇然的命,而不是这条。”它的第一句话,就把我吓了一跳,“你应该做的,是阻止潇然攻打那个国家。那个国家掳去了访竹,要用她祭天。访竹是潇然的青梅竹马,潇然自然不愿意访竹被用来祭天。潇然是想去把访竹带回,可是在那个国家却被包围,怎样也无法突围。为了访竹不被祭天,潇然代替访竹,去……”
我不敢相信这些话。可是这却能解释之前的一切事情。含琴听见我的名字的惊讶,还有潇然的以卵击石,以及很特别的没有出现的竹林。不知何时,我的眼里竟然蓄满了泪,这么说,潇然,还是会为了访竹死掉吗?
银色的眸子也带着感伤,每句话都带着深深地叹息:“这次任务,失败。你没有还回那条命。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那次也错过了,我也无能为力了。希望你可以理智一些。记住,你要还的,是欠他的命。只有他因为你去死的时候,你才会欠他命。”
银色眸子主人的声音渐渐消失,我忍不住喊了起来:“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去还这样的生命?前世的事情不早应该随着轮回消失了吗?为什么还是要牵扯不清呢?……”
眼泪还是忍不住溢了出来。潇然,访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纠缠了这么多世,为什么这么多次的轮回还是让你们走到了一起?为什么这双银色眸子的主人让我去还欠你的生命?为什么,这世的我,不认识你?
银色眸子的主人,为什么能带我去各个和潇然有关的时代?他又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雨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打湿了街面,也打湿了错综复杂的心情。街边的霓虹光芒渐渐模糊。我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简直不敢相信,这次还是为了完成任务。
手边的一切行李都很得当,必备的衣物、学生证、钱、手机。学生证是我的学生证,那熟悉的带着幼稚的笑脸贴在右上角,姓名那一栏清楚地写着:访竹。手机上显示的,是今年的五月一。尚未放暑假。虽然时间只是提前了三个月,但是,这也是穿越了。
记忆里我的五月一是在家宅着、复习、写作业、上网。可是就目前来看,我是到了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或许,和潇然有关。只是这次潇然出现的,似乎晚了一些。
想起前段日子的故事,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撑起了伞,走进了雨帘。街上人群渐渐散去,我提着简单的行李,不想掩盖脸上的怅然。街边的商店偶尔传出浅浅的歌声,轻微到听不清歌词。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拐到了一个小胡同里。
一个高高的身影远远地站立着,没有打伞,他就任凭雨滑到了他的身上。路灯下的他显得有几分瘦削,但是那股莫名泛起的熟悉感让我几乎相信,那就是潇然。
潇然,终于遇见你了,在这次任务里。
跟着他的步伐,我就那么往前走着,狭小的胡同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可是只有一个人的。我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看着他一转弯,我却突然停下脚步。四周静得可怕,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瞪大了双眼,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一个黑影正躲在转角的黑暗里,似乎在等着潇然的转弯。
果然,潇然转弯之后,那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慢慢逼近了潇然。
来不及想那么多,我猛跑几步,手中的行李已经甩向了那个黑影。虽然行李里衣服偏多,但是砸在身上还是有感觉的。我看见那个影子明显愣了一下,而潇然也终于听见了声音,一个回旋踢,那个影子便倒在了地上。
“快跑。”他顺手提起我的行李,拽着我就跑起来。
雨伞早已在开始跑的时候就飞到了地上,在地上转了几个弯,静默地躺在那个影子的身边。我就任凭潇然抓着我,在雨中狂奔着。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的景色也换了又换,我们终于停在了一家小店的门口。雨点砸得更大了几分,我和潇然喘着粗气,看着彼此湿透的衣服和滴水的头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好,我叫潇然。”潇然的眉眼笑得弯弯的,但是我能感到他是有故事的人。
“我叫访竹。”我也笑着,不愿去想太多。想多了会很累,或许简单一些更好。毕竟,不在乎太多反而能勇敢的冒险。
“你为什么救我呢?”潇然突然敛起了笑容,眉眼里透出的,是一股严肃的味道,“你这样做,会招来麻烦的。”
“麻烦嘛,反正已经招来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啊。”我歪歪脑袋,不想理会那么多,“至于我为什么救你嘛……你猜。”
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本来严肃的潇然又笑起来。我看着他简单的笑容,心里却泛起了点点的怅然。之前那几世潇然的影子逐渐重叠在一起。我能意识到,过一阵子,我会在医院门口看见你。你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不过,如果我完成了这次任务,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潇然的笑容渐渐消退后,终于想起来什么一般。
“我……”我支吾着,不知道说点什么。如果就这么回去,我会不会在家里看见另一个自己?那么,那个自己会不会感到很诧异?
潇然似乎发现了我的尴尬,也不再多问。四周一下子沉默起来。许久,我才小心地打破了这份寂静:“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我不知道怎么表述,但是潇然似乎懂得我的意思。
“因为,这个。”潇然顿了顿,还是递给了我一个帕子。我的瞳孔缩了一下,慌忙接过那素白的帕子,轻轻地抚摸着,还是那熟悉的手感,那浅浅的血迹似乎还尚未散去。那个倔强得不告诉别人病痛的潇然……后来的你,怎么样了呢?
身边的潇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浅浅地笑起来:“跟我来。”
我点点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相信他。跟在他的身后,我走进了一所狭小的房子。
潇然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他轻轻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到的这些东西,听说它们价值连城。现在的我已经穷困潦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卖掉它们。很多人都上门来求购,价格也是高得让我不敢相信。可是我真的,不想卖掉它们……也正因为它们值钱,很多人,都想抢吧。我一直随身带着这个帕子,其他的也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想给你看呢?”
说话间,几幅画已经送到了我的眼前。我瞪大了双眼,画上的姑娘,竟是那么熟悉——不对,那就是我。我看着潇然,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而潇然也发现了什么一般:“她们,真像你。”
那个素手画墨竹的潇然,不知道有没有考上进士,也不知道最后和菡然怎么样了,但是他留下了一幅画,画的是那个叫访竹的突兀地闯进他生活的女子,那个算命先生预言的无法逃脱的劫。
那个作为朝中重臣的潇然,不知道最后他的病有没有治好,不知道他和子涵的关系有没有改善,但是他留下了一幅画,画的是那个叫访竹的被他指为夫人的女子,那个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两天不到的猜不透的人。
那个为了青梅竹马征战的潇然,没有逃过自己的命运,他的青梅竹马,他的访竹,到底欠了他那条命。不知道祭天的时候,那个潇然的眼前出现的是访竹还是含琴?他的后来我也只是听说,但是他留下了一幅画。或许是很久之前画的,那个他一直珍惜的访竹,那个他不知道,借用含琴的肉体,在他征战时陪伴过他的访竹。
他们都没有署名。但是我却能清楚地分辨出哪幅画是哪个潇然画的。不知道这是轮回了几世了。手心的帕子滑了下来,掩住了画里访竹的眸子。想起银眸主人的话,心里又疼了起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吗?
我看着眼前的潇然,泪水滑了下来。潇然看着突然间就泪流满面的我,慌乱起来。
“潇然……”我突然抱住他,泣不成声。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叫潇然的男子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这样的纠缠几世,竟让我,莫名其妙的,依赖上了那个人。那个,我欠他生命的人。
“访竹,没事的。”潇然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吸收了太多雨滴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打湿了身边的画。画里的访竹,似乎也哭了起来。
我抽噎着,却不知道怎么对他说。关于,还自己欠他的命。说出来,谁也不会信吧。
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潇然的怀里哭着,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哭着。潇然也不问,只是安静地抱着我。那种安全感,似乎怎么也替代不了。那么多故事积累的泪水终于在那一晚汹涌而出,窗外的雨滴似乎也在陪着我一起。总会有些东西,见证了这特殊的故事吧。只可惜,见证这故事的,是不能说话的。
可是我似乎忽视了落在那个黑影身边的伞。我似乎忘记了,那把伞上,写着我的名字——访竹。
如果没有落下那把伞,那条命,我会不会就还给他了。或者,本身就不欠了?
夜色依旧浓得散不开。我告别了潇然,踏上了回家的路。既然潇然是代替访竹而死,那么访竹离开潇然,潇然就不会死了吧。
走在路上,孤单的路灯撒着惨白的光亮。似乎很久不见的竹林又出现在眼前。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安。我努力压制着心里莫名升起的忐忑,继续假装平静地向前走着。路过又一盏路灯的时候,眼前终于闪来了寒光。
是那群人的报复吧。毕竟听到了“那就是访竹”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居然闪过一丝微笑。这次不会欠潇然的命了。因为潇然不在身边。
只是,接下来的景色却让我愣在了那里……
“潇然!”我终于喊了出来。
也不知道发呆的空子已经过了多久,只看见潇然的身影在那群人中穿梭着,想必是学过什么武术,对付那么多人,竟也撑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潇然单枪匹马,对方又拿着刀子,他怎么可能……
是的,那把刀子,最后插到了他的胸膛。
胸口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衫。我跪在地上,轻轻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打下来,落在他的睫毛上,但是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毕竟我是不属于这个时间的人,想必除了潇然的回忆,这个角落再也没有我的影子了吧。
那群人似乎发现了自己闯祸,落荒而逃。晚风轻轻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潇然看着泪水涟涟的我,温柔地笑了笑。
“没事。”他说。
没事你个大头鬼啊!我想骂,却骂不出来。顿了顿,我还是拿出了手机。
难道说,三个月后的医院前那个潇然,就是因此而受的伤?
拿着手机的手不禁抖了起来。绕了一圈,到底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变,什么也都变了。
远方,救护车的声音响了起来。潇然也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别睡!”我喊着,他却不睁开双眼。
我攥着衣服,抽噎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他还能活三个月。”伴着话语声,那双银色的眸子又出现在眼前,只是这次,整个身子也浮现了。她带着面纱,但是我看出来是个女子。银色的眸子里透出了心痛,声音里竟也有几分抽噎的味道:“访竹,你还是错过了。任务,失败。”
最后的四个字,一字一叹,打在我的心上,分外沉重。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盯着那双眸子。我本来觉得,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可是她摇摇头:“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是在还债。我……”她的眼神暗下来,本是毫无感情的眸子竟然闪出了泪光,“你不是一直奇怪我是谁吗?”
“很久之前,我叫菡然。后来,我也叫过子涵,还有再后来的,含琴……”
我沉默了。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模糊,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我不知道后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你怎么再去争取轮回的机会。或许,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不再去想轮回的机会。我只知道,潇然,到最后,我还是欠了你一条命。
我没有还回来。
晚风拂面,带着夏天特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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