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梁城边陲小镇上,黄沙被风卷上半空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像下雨一样,洒满了旧时屋顶。这里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见一滴雨,有的只是这种“黄沙雨”,若是哪日刮起大风兜头就能给人一嘴一脸,所以这里的人惯常都带着能遮挡黄沙的斗笠或纱帽,老弱妇孺还要遮住口鼻,即便如此,每年也会有人因黄沙吸入肺部患上肺炎,因此病去世的人更是不少。这里是梁城边陲重地,再往前一些斑驳的城墙上一笔一划刻着“梁城黄沙镇”几个字,出了城门便是彻底离开了梁城的庇护,再往外十几公里的地方有块界碑,那便是梁城的边界线了。边关近处拉着土栅栏,一看就不怎么经事,绕着小镇每隔几里有座瞭望塔,这里是梁城西边最后一处防线,驻扎在此的守军,乃是当今天子手下第一统帅,虎眸大将率领的黄风军。黄风军前任统帅乃虎眸将军亲娘,人称巾帼将军的清风娘子,江湖人乃至庙堂中人俱是对她钦佩至极,也是因为有她坐镇,当年西北蛮子才一步都未能踏入边界,统统被射杀在界碑之外,据说当时的惨象犹如修罗地狱,震慑得西北蛮王之后十几年再未敢招惹过这小小边陲之地。如今时间一晃,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前两年清风娘子因病去世,梁城搞了次大丧,皇帝又追封其长公主头衔——想来历年赏赐的名头太多了,已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名头了,再往上只剩下个皇太后,所以只能加封为长公主,而真正的大礼是借着这股势头搬给虎眸将军的三块免死金牌,也算是给了长公主一个承诺:有当今天子在,谁也别想欺负她的子孙后代。虎眸将军年纪轻轻接下黄风军,他虽为清风娘子后人,将士为不为他所用却是另一码事,天子早几年为了拉拢这位年轻的将军,给的礼物不在少数,那年轻将军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未正式上过战场领过兵,庙堂里多得是人阿谀奉承,可真要到了边关,血染衣衫的将士们却不见得吃他这套。为此,天子没少为虎眸将军操心。不过又有传言说,虎眸将军年轻聪慧,虽一直被天子庇护,人却肯吃苦也十分谦逊,兵部对他是赞不绝口,只是那些跟着清风娘子生死沙场过的老一辈,总觉得这年轻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故而不太给面子。年轻的将领对此很是苦恼,偏生又动不得这些受过功勋的老臣,只好找了个由头,为母亲守完灵便借着天子召回的借口回了京,顺便还能找人讨点主意。哪想到这一回去,先是皇帝给赐婚,再是除兵部外其他五部尚书集体弹劾,说他用人不当,驾驭不住黄风军,还递了折子说这位年轻将领家中钱财来历不正,怀疑他克扣军饷。克扣军饷是轻易能扣的帽子吗?那皇位上的天子还没怎么样呢,黄风军年轻的统帅就先被刺激得病倒了,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跟着浮云山便传来了消息——由天子亲自指婚的人选,浮云山庄继承人云淼淼,被人暗杀身亡了。01.西南,边鼓镇。又是寻常的一天,采茶人背着竹筐,披着露水一边采茶一边闲聊。“我听说啊,其实是咱们那位忌惮清风娘子府上握权太大,想借此机会收回黄风军兵权。”“呸,胡说八道,蛮王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谁拿黄风军开刀谁是傻子!”“嘘!!”另一人压低声音,哎呀一声,“这些话让旁人听见可怎么得了!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旁人“啧”了一声,对他的小心翼翼不屑一顾:“天高皇帝远,谁还能把耳朵长到咱们这里来不成?而且啊,你们都说错了,我那小舅子前几日刚从京城回来,据说虎眸将军是真病了,估计受不了别人这样诋毁他吧?”“诋毁?开玩笑,谁敢诋毁他啊,也不想想他娘是谁!西北这几年的太平可都是清风娘子护下来的,哪怕他小子真没他娘亲的本事,只冲着他娘的辛劳,咱们也得向着他点不是?否则也太狼心狗肺了!”“我是说五部尚书啊!”之前那人翻了个白眼,手里的活计却是不停,“五部尚书弹劾,加上未婚妻没了,这打击还不够大?”“也是啊……”其余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茫然,“照你这么一说,虎眸将军身体也太弱了,这要真是被收回了兵权,黄风军谁来带?”“我呸!黄风军说白了就是长公主自己的军队,谁敢换人?”这厢唧唧歪歪,那边梯田下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圆圆嫩嫩的小脸,那小脸上镶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笑起来就弯成了月牙,看起来讨人喜欢得紧。“几位大叔!”小丫头热情地喊起来,“请问边鼓镇往哪边走?”“一直往前,直走就到啦。”一大叔跟她打招呼,见她车里好像没其他人,不由走下来道,“小姑娘,一个人去边鼓镇?”“是呀。”小丫头眨巴一下眼,从兜里摸出几颗糖递给来人,“谢谢大叔。”“不客气……唉等等。”大叔有些犹豫道,“你是去边鼓镇探亲?”“不是,我是要去京城。”小丫头直愣愣地,说话嗓音也格外清脆,“从边鼓镇走近。”“近是近,不过我劝姑娘还是绕路走吧。”大叔压低了声音,“你一个小姑娘,万一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边鼓镇可不安全呢。”“啊?”小丫头搔了搔脸,看起来憨憨地,“不安全?有多不安全啊?”“你是不知道……”那大叔正打算说什么,梯田上有人喊他,“说什么呢!赶紧上来!别惹事!”那大叔明显抖了一下,再不敢多言了,对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匆匆忙忙回去了。小丫头放下车帘,抱着手臂沉思,一直未吭声的车夫驾着马车继续前行,走了一会儿后才道:“小姐,我们还去边鼓镇吗?”“去。”小丫头直眉楞眼地说,“走这条路近一些,扶玉哥哥可等不了我们太久。”马夫便不多问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之后会遇到麻烦,淡淡地回:“是。”又走了半天路程,能看到立着边鼓镇的石牌了。这座小镇平日没什么人走动,虽是进京的捷径,却因为地处偏僻,紧邻暗河和森林,多有盗匪流窜,寻常人还是更愿意选宽阔官道,而这边鼓镇也因此萧条下来,外界传言,这边鼓镇已然成了一个贼窝。可眼下,这本该冷清的小镇却意外地人声鼎沸,格外热闹。小丫头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好奇地左看右看,有那买卖的商人看到她一年轻小丫头,立刻便招呼道:“这位小姐,要看看我们的货吗?可稀奇着啊!”小丫头闻声看去,那几人便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瞧,为首穿得一身华丽的商人道:“小姐,要么下车来看看?”小丫头问马夫:“客栈还有多远?”“就在前面。”马夫道,“不过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也不知还有没有房间。”“你先去问。”小丫头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裙摆,“我就在这儿逛逛。”“小姐。”马夫戴着斗笠,不怎么看得清他的脸,他从斗笠下微微抬眼道,“这里人多,你……”“不碍事。”小丫头笑得灿烂,“人多才热闹呢。”马夫一走,看小丫头单独留了下来,那几个商人赶紧迎上前来。“小姐看货吗?我们是从关外来的,货品可好了,咱们去旁边酒馆坐坐如何?”小丫头四下看了一圈,有边鼓镇原住民在做买卖,也有外地的商客在兜售自己的货物,倒没有谁像这几人一样如此热情。她便一笑,爽快道:“好呀,关外的稀罕货我还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呢。”那几人便簇拥着她去了隔壁的酒馆,上楼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为首的商人将包里东西一一摆出,都是关外女人常用的东西,项链首饰,还有一些精致的摆件,看着跟梁城的东西不一样,很是精致可爱。“这个好。”小丫头将一只小镯子拿起来,那上头刻着简单的花纹,颜色也很是鲜艳夺目,感觉梁城少能染出这般颜色,一时忍不住赞叹起来。坐于她对面的商人一直在观察她,此时随口问道:“小姐怎么一人来这边鼓镇?是来探亲?”“不,要去京城寻人。”小丫头毫无戒心,一边说一边将手镯挂到手腕上,别看她脸圆嘟嘟的,手腕却很细,那镯子原本便不大,戴在她手上竟还晃来晃去。商人夸赞了一番姑娘好眼力之类的废话,又问:“小姐长得如此讨人喜欢,一个人出门不怕出事吗?”“出什么事?”小丫头伸手又去拿其他的摆件,边看边道,“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坏人。”“说得也是。”几个商人边说,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接过旁边小二端来的茶水,袖子一抖,便有药丸掉入其中一个杯子里。那人飞快地将几个杯子倒上茶水,又将下了药的杯子递给了小丫头。小丫头不疑有他,一口喝下,几个商人露出得逞的笑容,却没发现就在他们后方的桌边,坐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此人一直默不作声地喝着小酒,此时微微侧头,看了小丫头这桌一眼,又漠然地垂下了目光。小半个时辰后,几个商人已经快坐不住了,而那小丫头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壶茶也早喝下去了大半。一人低声问另一人,“你是不是放错药了?”“怎么可能!”这二人话音还没落,把首饰挂满一身的小丫头终于毫无预兆地倒下了。她那一下动静可大,脑袋砸在桌上,听得人都觉得疼得厉害。为首的男人上前戳了戳她,“小姐?你没事吧?小姐?”那圆脑袋左右晃了一下,什么反应也没有。几个人总算松了口气,“他奶奶的,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别的人一杯下去就倒,她倒好,茶喝了个饱不说,还吃了一桌的点心!”“老大,得手就行了,赶紧走吧。”一人站起来,帮着去搂小丫头,小丫头沉甸甸的,那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扶起来。到了楼下,小二和掌柜一看他们的动作,皱了皱眉头,到底是没吭声,收了钱便放人走了。“可惜了啊……”掌柜地摇头,手指拨了拨算盘,“可惜了又一个好姑娘。”小二神情复杂,但终是没说什么,低下头狠狠擦了一下桌子。那几人刚出门,之前的黑衣人也下楼来了,结了账就紧跟着那几人走了出去,店小二远远看着,跑到掌柜身边说:“掌柜的,好像有人坏事。”“……”掌柜的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这种事,我不做,其他人也会做,天下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三娃你赶紧去给李大人报个信,这个情他会领的。”“是!”小二转身跑了。待小二跑远没多久,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从酒馆旁的小巷口站了出来——他微微侧身,从背影看黑发如瀑,发尾随意用发带束了束,一身藏青色长衫披着同色的披风。此人单手握剑,身边也没跟着旁人,他盯着店小二消失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扫了酒馆一眼,随后转回巷子里很快便不见了踪影。02.黑衣人跟着那几个乔装的商人,实则是贩卖人口的人贩子到了一处偏僻处。那里有一座两进的小院子,门外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门口的灯笼下挂着红绳。料想是什么联络信号。黑衣人左右看看,随后一个轻功跃身上了屋顶,又落入院后一颗大树上,期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树叶也没落下一枚。那几人将小丫头扔进柴房,随后便关了门嘻嘻哈哈地走了,等他们走后不久,那小丫头就挺尸一样地坐了起来,睁开大大的眼睛,轱辘一样转了一圈,飞快爬了起来。她在柴房里转了一圈,这房间不大,也没有暗格和暗室,柴房里就她一人,她忍不住“啧”了一声,蹲在原地直揉下巴。正这时,小丫头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立刻又啪叽倒回原地,装死装得一把老手。黑衣人撬开房门走了进来,蹲在她身边先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就想将她扛走。结果他才刚一伸手,丫头便一下蹦了起来,黑衣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后退去,那丫头却不是个省油灯,直接出手攻了上来。这一来一去,二人在小小的柴房里悄无声息对拆二十几招,随后二人一齐收手,各自站在一角盯着对方看。黑衣人一笑,“看来姑娘不是受害者。”小丫头眯起眼,之前那份憨厚早不见了,看起来有些古灵精怪地道:“你什么人?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这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黑衣人拱手施礼,“在下姓方,单名一个何。”“方何?”小丫头狐疑,“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你打哪儿来的?在这里干什么?”“姑娘。”方何苦笑,“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吧?”丫头却不在乎,“我要端的就是他们的老窝,要走你一个人走吧,我还要找到其他的受害者。”方何明显震惊了一下,“姑娘侠肝义胆,在下佩服,可姑娘只身一人闯入这龙潭虎穴或有不妥。”“你管我妥不妥?”小丫头不耐烦道,“赶紧给我滚,别妨碍我做事!”说完竟是不等方何回答,一掌将人拍出门外,又将门闩好,自己躺了回去继续装死。方何在外头站了片刻,无语道:“姑娘,虽然姑娘嫌在下碍事,在下还是要好心说一句,你把门从里面闩上了,他们要怎么进去?”小丫头:“……”方何心知肚明,边鼓镇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多了很多年轻姑娘被拐的事,不仅是朝堂之上闹得沸沸扬扬,连江湖人士也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许多江湖人想来惩奸除恶,却不知为何最后都失败而归,要么说是没找到人,要么说其实是个谣言,并没有这回事,要么就是来惩奸除恶的人再也没出现。这事相当离奇,之后又传出浮云山第一继承人,浮云山庄大小姐云淼淼私自下山,后被人暗杀之事,一时间江湖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全都帮着浮云山庄寻凶手去了,这边鼓镇的事自然也就没人再提起。方何怎么也没料到一个肉嘟嘟的小丫头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于是一直在外头等着,静观事态发展。等到了夜晚,那几个人来转移丫头,进门的时候他们准备好了蒙眼的布条和绳子,哪里知道一进门就见那圆脸丫头睡得神鬼不觉,还打呼!这也是让他们开了眼界了。“这药有这么厉害?这都几个时辰了?别是出事了吧?”贼人上前探了下鼻息,确定还活着,哪儿还管其他的闲事,道:“让她睡,咱们还省点麻烦,赶紧把人抬走,别让李大人着急了。”“是!”这几人又带了两人来,那二人赶着马车,看装束便知这几个乔装成商人的与他们不是同一类人,远远地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冰冷的杀伐之气。这几个人贩子顿时怂了,小心翼翼把人交出去,收下对方给的钱后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送马车离开。在他们低头的时候,没见着头顶一个黑影转瞬间便追了出去。小丫头在车里颠来颠去,倒也没什么反应,那心真的像是能装进一艘大船去,宽得让人看不到尽头。很快马车到了李大人府上,这宅邸从外面看普通得很,里面却是一派的金碧辉煌,实在不亚于京城王孙贵族的宅院。丫头被扛进一间小黑屋,外头落锁以后她赶忙睁开眼睛,就见周围竟是十几二十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女,都蒙着眼,绑着手脚,一个个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丫头忙解开自己身边一个姑娘的眼罩和绳子,对她“嘘”道:“我是来救你们的,都别吭声,别引起别人注意,好吗?”那姑娘赶忙点头,旁人听到了都震惊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丫头赶忙“嘘嘘嘘”地打手势,又想起来别人都蒙着眼睛看不到,只好小声道:“其他的话咱们出去以后再说,你们都听我的,别捣乱知道吗?”姑娘们感激点头,也有那情绪激动地,忍不住声音抬高了点:“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要我们能平安离开,姑娘说什么我都听!”丫头忙冲过去捂住她嘴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的,放心好了。”在丫头忙活的时候,另一边,空荡荡的客栈里坐着一位独自饮酒的男人,男人戴着斗笠,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正是那古怪丫头的马夫。马夫似乎半点也不担心自家小姐安危,喝酒吃菜的动作慢条斯理,仔细看能发现,他举手投足中都透着一股子清雅,与身上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片刻后,披着披风提着剑的男人迈入了客栈,理所当然地与那马夫同桌坐了,让小二再拿酒和菜来。掌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正朝小二使了个眼色,那马夫就突然射出几枚袖里箭来,直擦着掌柜耳尖而过,定入他身后木板中。披风男人轻笑了一声:“多年不见,脾气还是这么差。”马夫冷淡看他一眼,道:“若不是你,我又何必特意下山一趟?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算。”披风男人耸了耸肩,转开话题道:“那丫头横冲直撞的,你也由着她胡来?”“她办事我放心,还有……这是你要的证据。”马夫从怀里摸出一沓信,冷哼着甩给男人,“当年黄风军大败西北蛮王,这帮人就没安好心,眼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在皇上面前搅趟浑水,却不自知是被人当了棋子。”披风男人接过信,匆匆扫了几眼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压住手里的信,冷冷道:“我让你办的事,办成了吗?”马夫一挑眉,抬手饮尽杯中酒,道:“你说呢?”03.李府此时安静得很,只远远能听到似乎在招待什么来客,隐约有琴音之声传来。小丫头想这是个好时机,于是挨个给姑娘们解了绑,又趴在门上打量了片刻,之前情绪激动的姑娘凑上来,道:“姑娘尊姓大名?以后我也好回报你。”“唉,区区小人物,何足挂齿。”“姑娘大义,如何能不问姓名。”那姑娘一脸感恩戴德,抓着丫头的手就不放了,说,“我叫云淼淼,日前途经边鼓镇,未曾想被一群贼人下了药……”“你叫啥?”小丫头猛回头,瞪圆了眼睛,“你说你叫啥?”“云淼淼。”姑娘茫然道,“怎么了?你认识我?”“浮云山庄大小姐,云淼淼?”小丫头凑近,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她的容貌,“你是那个云淼淼吗?”月光下,云淼淼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美丽得不可方物,只是此刻被认出来的这位大小姐似乎有些尴尬,眼神闪烁。小丫头也不逼她,挥挥手,“同名同姓也是正常的,若是在下认错,先道个歉。”“可你还未说你叫什么?”小丫头从镂空的窗户往外研究了一下锁,嘴上随意道:“方河。”“原来是方姑娘。”云淼淼松开抓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一时太过激动,这些贼人不知道打算做什么,抓了这么多的姑娘,实在令人胆寒。”“找人吧。”方河道。“什么?找什么人?”“能让皇上赐婚的人。”方河揉了揉鼻子,目光在云淼淼美丽的脸上转了一圈,“传说云淼淼被人暗杀身亡了,虽然凶手还没抓到,但皇上他老人家总还得再赐婚一次不是?”“荒唐。”云淼淼皱起眉,那细柳眉微微皱起,眼里仿佛时时刻刻笼着一层水汽,让人忍不住怜惜不已,“事关虎眸将军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寻常人家哪能随随便便被赐婚的?”“唔。”方河咂咂嘴,“是说不过去。”云淼淼见她似乎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犹豫一下,问:“不知姑娘师从何处?只有你一人前来调查此事吗?又为何会被抓进来?”“我是故意被他们抓来的,否则怎么找得到他们藏人的地方?至于师从何处……”方河笑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怪可爱地道,“小门小派,像你这般尊贵的大小姐估计从未听说过罢。”方河将之前从人贩子那里拿来的首饰取下来,选了一个细一点的簪子,从后面绕进那锁里摆弄,只听“咔哒”一声,那锁竟是开了,她小心地推开门,确定门外没有守卫才回身道:“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找好路线便回来带你们走。”云淼淼站出来,“你放心,我会看顾好她们。”方河看她一眼,眼神颇有些高深莫测,也不多话,转身跑了。她顺着后院往前,躲过几个送菜的人,绕去了偏僻的小花园,找到一处后门,将看门的人打晕拖到一边,用木桶挡住,这才拍拍手往回走。上方猛地砸下来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黑衣人,对方握着剑,居高临下地看她道:“方河?你这是临时现编的名字吧?”“对啊。”方河一脸理所当然,“借你名字用用。”方何万万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如此……随性,不由叹气:“我与你一起去,趁着夜色将姑娘们送出镇去吧,这边鼓镇她们是待不得了。”“为何?”方河好奇。“这里是李府,你不认识李孝之吗?”“不认识。”方河一脸我为何要认识他的表情,把方何气得头疼。“他是边鼓镇的父母官,人关在他这里,你还能指望什么?”方河眉头一皱,道:“这里是李府?”方何:“……”他刚才好像已经说过了。方河不解得很,疑问道:“既然是父母官,为何边鼓镇如此多的贼人他却不管?为何外界都传说边鼓镇是贼窝?难道这父母官是贼头头不成?”“贼人与地方官勾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方何探查什么似地看着小丫头,“你是当真不知情?”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院落照得如同白昼,长廊后转出一人,蓄着白须,一脸奸佞之相,厚脸皮地笑道:“方公子所言极是。”方何笑了笑,先前那一脸忠正仿佛只是幻觉。小丫头醒悟过来,“你故意拖延时间?”那头李孝之躬身行礼:“不知方公子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属下先前收到令尊书信,还以为会派亲信前来,没想到竟是公子亲自驾到……公子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属下也好派人接您。”“我若是提前告知于你,也就抓不到偷溜进来的小耗子了。”方何手中剑突然出鞘,出其不意架在了丫头脖子上,“说吧,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浮云山庄的功夫?”小丫头半点不着急,眼珠子转了几圈似乎想通了什么,语气丝毫不带惊讶地道:“啊,你们是一伙的。”“放肆!”李孝之冷哼,“若不说实话,直接将你问刑,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小丫头立刻叫起来:“有啊,有人能救我!”李孝之一愣:“谁?”小丫头伸手一指,李孝之身后突然冲来一人,上报道:“报!大人不好了,关押那些女人的屋子被打开了,她们都跑出来了!”李孝之大怒:“跑出来了就再抓回去!这点小事还需要我教你们?”“可,可有一人……她说她是云淼淼。”“什么?”小丫头嘿嘿地笑了起来:“云淼淼可以救我。”方何一把抓起丫头的头发,将她扯得仰头看向自己:“你不是云淼淼?”“我?”小丫头纳闷,“我看起来像吗?”“混账!”方何一把扔了丫头,抬腿就追了过去,“来人!给我把云淼淼截住!”这一晚李府被搅了个天翻地覆,李孝之指挥人四处找传说中的云淼淼,方何找了半夜将所有姑娘都押回了房间,唯独不见云淼淼。他将圆脸丫头抓来,指着房间里的人说:“究竟是哪一个?!”丫头目光扫了一圈,眨巴眼道:“是个好美的人儿呢,不过不在这里。”她嘿嘿一笑,“你们让她跑了?噢,这可糟糕了,她一定会向虎眸将军告你们的状。”李孝之难得腿软了一下,又让人去封锁边鼓镇四处路口,说:“她一介弱女子,不可能逃得出去!”“弱女子?”方何冷笑,“她可是浮云山庄第一继承人,弱女子如何当得?”“可、可……”李孝之小心翼翼道,“令尊信中说,那云淼淼已经被方世钦公子你……亲手解决了啊?”“方何”没说话,他恶狠狠地看着圆脸丫头,恨不能将她的笑容从脸上撕下来。如果当时真的得了手,他为何还要亲自来一趟边鼓镇?又为何会化名“方何”尾随这个看上去十分可疑的姑娘?在酒馆里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女人内力不凡,她来的方向又太过巧合,这才让他起了疑心,尤其之前在柴房里二人交手,他立刻发现对方招式竟是浮云山庄不外传的空山掌,所以才一路跟踪至此,就为了摸清她的真实身份。可如今,她居然告诉自己真正的云淼淼先前就关在李府之中?李孝之这人,奸诈狡猾,心思难辨,这云淼淼的身份他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话又说回来,他方世钦原本的山贼头头干得好好的,若不是父亲威胁逼迫,他也不用帮这个忙,虽说事成之后双方皆有利可图,可李孝之似乎很厌烦别人逼迫自己?那丫头千方百计闯入李府,说不定真是为了救云淼淼才刻意为之。自己……是不是上了李孝之的当了?04.客栈之中,拥有一张绝世美人脸的“云淼淼”正与先前的马夫和披风男子行礼。“主人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完成。”女人轻轻道,“等明日天一亮,方世钦便会发现我刻意落在李孝之书房中的娟帕,到时候李孝之定然百口莫辩。”“那傻丫头呢?”女人“呃”了一声,尴尬道:“属下无能,未能救出小姐,小姐她……被抓了。”马夫手一顿,横眉竖眼地瞪向披风男:“都是你!说什么要瞒着她,只有骗过她,才能骗过跟踪她的人,这下好了,就她那脑子怎么可能逃得出来?!”披风男沉默片刻:“这话我当做没听到,你可别说第二次了。”女人笑道:“少爷也不用担心,属下看那方世钦还有用得着小姐的地方,必不会亏待她。”披风男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叩:“你确定你听清楚了?下手的人就是方家公子?”“没错,属下听得清清楚楚。”女人点头,“两位主子尽可放心,言桦或许没有别的本事,轻功却无人能及,探听消息更是信手拈来,若无防备,必无法察觉。”马夫喝了口茶,说道:“这点我倒是信你的,否则也不会拜托你来做这件事。”言桦盈盈一福身:“属下是否要按照计划继续进行?”马夫挥手道:“按计划行事,我们京城再见吧。”等女人走后,披风男将一堆信件从怀里拿出来,依次在桌上铺开,“方家……原来方家才是幕后棋手。”马夫道:“若不是他暗杀云淼淼的时候太急功近利,也不会被我抓到把柄。想来京城传言是真的,方老爷子想传庶不传嫡,身为嫡子的方世钦急着捞功劳让他父亲回心转意,结果失了手,估计也没敢让他父亲知道。”“多亏了他隐瞒不报,我们才能与他们玩个时间差的游戏。”披风男皮笑肉不笑,手指轻轻抚摸手边剑穗,“兵部方家……我虽料到兵部表里不一,却没料到他竟能把关系撇得如此干净,还能让其他人给他背黑锅。”方世钦在李孝之书房里发现女人的娟帕时就起了疑心,等看到那娟帕下方绣着一个小小的“淼”字时,他内心的愤怒和怀疑彻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李孝之什么意思?难道他那该死的庶子弟弟早与李孝之有联系?他们合伙坑自己?方世钦没有蠢到当面质问,只是将那娟帕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李孝之亲自端着茶杯进屋时,就见方世钦的脸上已经和颜悦色,半点阴郁也看不到了。他放下杯子,问到:“公子,云淼淼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世钦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来套话了?“我奉命暗杀云淼淼,以阻断虎眸将军扩张势力的企图,皇上虽赐了婚,可天下谁不知道浮云山庄乃江湖第一大门派?若是两者联姻,日后无论是军力还是江湖高人都归虎眸将军号令,届时他登高一呼,谁人不应?皇上心有不甘,我们为臣子的自然要替陛下分忧。”李孝之费解得很:“赐婚一事本就是皇上自己……”“这是娃娃亲。”方世钦淡淡道,“长公主出征西北前求来的一道旨意,那时候谁又想得到,长公主果然诞下一个男娃,而浮云山庄掌门果然有了一位嫡女?”正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些年皇上不是没私底下动过手脚,他甚至将虎眸将军留在京城养大,让清风娘子与儿子聚少离多,为得就是早早削弱虎眸将军的羽翼——如今年轻的将领在老前辈那里讨不到好处,反而是皇上喜闻乐见的局面。方世钦说:“父亲是早就领会了圣意,愿意分你一杯羹,你应……”方世钦想说你应感恩戴德,脑子里滑过云淼淼的娟帕,话在口中打了个弯,道,“你应好自为之。”李孝之闻听此言愣了愣,心中不免茫然:好自为之?这是让自己把握分寸,不要好大喜功吗?方世钦道:“昨日抓来的人,你可有记录?”“有的。”李孝之命人去拿名册,可很快就有下人跑来说放有名册的库房被盗了。李孝之腾地站了起来怒喝:“不可能!”方世钦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看来云淼淼果然在李孝之手里。05.云淼淼的死活对方世钦是个关键,对虎眸将军,对皇上,对六部尚书同样也是个关键。想当年清风娘子不可一世,虽为女子却大败西北蛮王,守得边疆几十年安稳太平,可到底是功高震主,她虽不会威胁皇位,她的儿子却会。黄风军相当于清风娘子一手带出的精锐部队,长子袭位本也是理所应当,六部尚书却发现皇上并不满意,却又找不到借口分掉清风娘子手中的兵权,暗地里搞的小动作也都没达到目的,眼看虎眸将军一天天长大,皇帝心里不安,六部尚书自然要揣摩圣意,赢得陛下好感。尤其对于兵部来说,这功劳总是让给黄风军的日子也是受够了。于是由兵部暗地里牵头,先是引导五部尚书以虎眸将军太过年轻,无法胜任职位为由进行弹劾,再派人暗杀云淼淼,阻拦婚事。兵部尚书方有泉想得很好,一边按照皇帝心意分虎眸将军的权,一边切断虎眸将军与浮云山庄的关联,届时天子之心动摇,最大的得利人是谁?自然是兵部!方有泉眼下已完全顾不上自己远在边鼓镇的嫡子了,他急着请功,一边派人联系浮云山庄彻底抹消云淼淼被暗杀的痕迹——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哪怕是得手了,也可能留下把柄。方有泉这个心思还真的没有错,只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天子还未来得及召虎眸将军进宫相谈,虎眸将军倒是自己出现了,他还带来了两个人,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一个一身金贵打扮的贵公子。那贵公子一身青衫,黑发束冠眉清目秀,腰身上挂着一枚玉佩,若是有心人仔细查看,便会发现那玉佩上刻有一个小小的“云”字。虎眸将军进御书房时,方有泉正巧也在,天子微微阖着眼,指了指案上成堆的折子。“扶玉啊,不是朕不帮着你,你看看……你都惹了些什么祸事给朕?嗯?”扶玉乃虎眸将军表字,与他“虎眸”的称号截然相反,表字倒显出几分盈盈扶柳之感来。扶玉一身藏青色长袍,披着披风,眉目带笑,先带着女人和男子跪下行礼。“臣扶玉,偕浮云山庄继承人云淼淼,言桦拜见陛下。”后二人齐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登时,皇上与方有泉齐齐瞪大了眼睛。方有泉背后的冷汗刷拉就下来了。扶玉也没起身,冷笑道:“陛下,在陛下问罪之前,臣倒是有话想先问问方尚书。”天子动了动手指,目光扫向一旁方有泉。方有泉自知办砸了事情,里外不是人,可此时再难看也得撑着,于是装出一副卑微模样道:“不知将军想问什么?”“边鼓镇,李孝之私养府兵,纵容山匪横行,几年时间让一普通小镇成了山贼窝,不知情的往来商旅皆是有来无回,李孝之不仅搜刮民脂民膏,还会定时送入方府以作孝敬,此事方尚书作何解释?”天子脸一沉,手在桌上一拍,怒吼:“方有泉?!”方尚书顿时以头点地,高呼冤枉,扶玉却施施然道:“方尚书不用急着撇清关系,我有两位人证。”天子眯眼,“人证呢?”扶玉道:“一位是边鼓镇酒馆小二,已被押送进京,等候在外;一位则是方尚书家中嫡子方世钦,此人在李孝之家中合谋不轨之事被抓了现行。”“不轨之事?”天子看了发抖的方有泉一眼,心中有数,有意想先行揭过,却未料跟在扶玉身后的女子突然开口。“陛下,民女途经边鼓镇被贼人下药囚禁,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民女可作证,李孝之涉嫌拐卖妇女,意图不明居心叵测,求陛下还众多受害女子一个公道!”旁边的贵公子也道:“我们追踪这伙人已经许久了,从浮云山庄云淼淼事件后,李孝之便开始抓捕妇女,年纪皆同云淼淼相当,样貌也都不差。草民在李孝之府上搜出一本名册和一本账簿,账簿皆为多年来向方尚书行贿记录,均有来往信件作为凭证,另一本名册则是抓捕的少女信息,这些少女最后竟都是要送与方尚书府上。”天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无数念头从他脑子里滑过,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来人啊!”扶玉却不紧不慢道:“陛下,除了这个,臣还有两件事要说。”天子一顿,扶玉抬头,目光直视皇帝,一字一句:“第一件事,臣要上告方尚书放任其子方世钦暗杀云淼淼;第二件事……臣要告方尚书二十多年前蓄意毒害家母未果之事。”天子一愣,忍不住竟是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不由自主坐回了椅子里。方有泉已经彻底僵住了。二十多年前,清风娘子已怀有两月身孕却不自知,西北蛮王来势汹汹剑指京城,皇帝下令死守黄沙镇等待援军,清风娘子浴血奋战整整三天,后昏倒在前线被军中大夫诊出喜脉,全军上下又喜又悲。清风娘子求旨一道,与昔日好友浮云山庄庄主夫人达成约定,若诞下嫡子便与对方嫡女成婚,天子不知其用意,但事关梁城生死关头,天子便下令准了清风娘子所求,承诺将来为其子赐婚。后黄风军大败西北蛮王,清风娘子十月后诞下嫡子取表字“扶玉”,一年后浮云山庄庄主夫人诞下嫡女,天子这颗心自此就没落下过。为阻挠婚事,远在皇城的天子授意兵部尚书方有泉派人暗杀清风娘子多次未遂,因黄沙镇地理和气候特殊,极度缺水,他们将毒粉洒入唯一可用的井水之中,以至黄沙镇众多无辜百姓身亡,军中大夫察觉出蹊跷后清风娘子求援浮云山庄,庄主夫人偷偷派遣多人前来帮忙,解了井中毒水,又在黄沙镇暗设多处眼线,最终查到了方有泉身上。清风娘子很快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寒之余将此事告诉了扶玉,扶玉当时已被皇帝以保护为由接进皇城之中,那之后扶玉便与山庄中人偷偷来往,武学及其他功课皆由浮云山庄所教。扶玉弱冠后,一直暗中监视方有泉所有动作,后清风娘子病逝,仵作查出其身体里确有潜伏多年的毒药,扶玉以守灵为由远离皇城三年,暗中整顿黄风军,暗查当年人证、物证,后得知方有泉准备暗杀云淼淼,于是先一步回京混淆对方注意,装病之后偷溜出城,赶往浮云山庄。方世钦失手后落下了把柄,浮云山庄暗自将证据送入扶玉府中,扶玉知道方世钦失手后决不敢告知方有泉,他会去找李孝之想办法,所以早早派人在边鼓镇等他出现,再设计离间方世钦与他父亲之间的关系,好让他亲自指认方家阴谋。言桦则潜入李府,得到了李孝之拐卖少女的真相——这些少女之后都会被送进方府,由方尚书选出合适的一个,送到陛下眼前,指认她就是云淼淼。届时只要皇上说她是云淼淼,她就是云淼淼,他说云淼淼没死,云淼淼便没死。浮云山庄还会被皇上一道圣旨推上江湖第一大派,那时候浮云山庄骑虎难下,木已成舟,想不认都不行。方有泉打得一手好算盘,既让皇上满意,自己也捞到了好处,皇上承诺清风娘子之事未变,颜面也得以保存,一箭三雕何其美哉?只可惜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有泉指着“云淼淼”道:“你撒谎!你说你被抓?浮云山庄第一继承人谁人不认得?再者说,以你的资历,寻常人又如何抓得住你!如此说来你必是故意潜入李府,既是故意潜入,你说的话便皆有预谋!如何信得!”“她的话信不得,你亲子的话又如何?”扶玉问。方有泉道:“世钦与我之间本有误会,这是我们家中事,只是被你拿来胡乱编排罢了!”扶玉“哦”了一声,点点头:“照尚书大人的意思,浮云山庄继承人……你认得?大家都认得?”“当然!”扶玉指了指女人:“她是云淼淼?”方有泉点头:“是!她自然是帮着你的!此话不可信!”扶玉摸了摸下巴,转头去看一直不吭声的温和男人:“云淼,她既是山庄继承人,你又是谁?”登时所有人愣住了。尾声.浮云山庄夫人诞下嫡女不假,接到圣旨以后一家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嫡女却早早夭折了。山庄夫人难过了好一阵子,又怕伤了因毒药之过身体每况愈下的清风娘子,于是一直瞒着,之后夫人再次诞下一子,却是位嫡子,事情再瞒不下去,夫人便写信告知清风娘子,本以为对方会十分伤心,却不料收到的回信却只有简单四个字:天意如此。浮云山庄第一继承人是位男子,取名云淼,为完成清风娘子大计,向外传言为嫡女,取名云淼淼。云淼自小与扶玉一起长大,彼此有机会便会偷偷见面,往来书信不断,深得彼此信赖。方有泉下令暗杀云淼淼后,云淼便配合扶玉的计划,带着贴身丫头下山前往边鼓镇,另派了山中一师妹伪装成云淼淼去会方世钦,并让方世钦失手,之后的计划水到渠成,不用多提。天子要颜面,要明君之名,此事一一被揭开,方有泉自然获罪下狱,为保全家性命,不敢多提一句。皇上心知肚明,恩赦了方府家人,只赶出皇城不得进京,方有泉与方世钦则成了一对黄泉路上的相伴人。此事结束后,兵部受到重击溃不成军,虎眸将军趁此机会要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弹劾之声也偃旗息鼓,皇帝准了虎眸将军回黄沙镇的折子,翌日,年轻将军便启程离开,仿佛对繁荣的皇城不带半点留恋。遥遥路上,扶玉与云淼骑马并行,在分岔路上二人停下,云淼笑:“装了多年女儿身,如今总算得回正名了。”他身后马车里,圆脸丫头还在生气,趴在车窗说:“你们欺负琪琪,琪琪不理你们了!”扶玉笑道:“你年纪与云淼淼相仿,虽样貌不似传闻中貌若天仙,功夫却也不差你家少庄主多少,是引方世钦出现的最好诱饵。”云淼也道:“你把李府闹了个鸡飞狗跳,那李孝之和方世钦都被你揍成了猪头,也该消气了吧?”琪琪“哼”了一声,缩回马车里,不出声了。云淼叹气:“有时候真不知到底谁是主子。”扶玉大笑,黑发被风吹起,一身肆意狂妄,遥遥与好友抱拳:“多年夙愿得报,此恩扶玉必不敢忘,日后有用得着我黄风军的地方,云弟切莫客气。”云淼伸手一扯马缰,“那还用你说?”随即二人各奔东西,青山不改,绿水总长流。【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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