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结束后,正好是回家也不会被责骂晚归的时间。崇宗办妥手续后,心情畅快的走了出去,毕竟终于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身体不是一般的轻。他在计划着舒舒服地睡上一觉,享用丰盛的早餐,进行惯例的晨练。只不过……他刚出门就看到了靠在柱子上休息的片雾麻衣。——还没走吗……怎么了?片雾麻衣看起来不太对劲。崇宗快步走了过去,先前在病房里没能察觉到的事情,在这里却一览无余,片雾麻衣脸色惨白,似乎连站着都很吃力,才倚靠在柱子上。你……怎么了?考虑到片雾麻衣的性格,崇宗没敢去搀扶她,只是在一旁站着。但片雾麻衣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不看崇宗,只是默默地靠在柱子上。该不会是贫血吧?崇宗不会只因为片雾麻衣不说话就放着她不管。“总之,等我一下,我进去叫医生。”“别!”他刚转过身,就被片雾麻衣叫住了。——果然,还是提到医生才有用。崇宗知道,虽然片雾麻衣这个棘手学妹既任性又坏脾气,但还是明白道理的,不会因为自己的性格而麻烦到别人,尤其是无关的人。“那么就乖乖告诉我你怎么了。”崇宗叉着腰,像是终于让执拗女儿听话了的爸爸那样,浅浅宽厚地笑了起来。“贫血,还有一些营养不良。”片雾麻衣对着柱子说话,不愿对上崇宗的视线。“来医院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吧?”“嗯。”“能走路吗?要我帮你叫人吗?”“不用了。”“那么我送你回去吧?”“不、必、了。”一字一顿,让这份拒绝显得更加不客气。“咕——”然而,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起来。崇宗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而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当然,在地上趴着的看起来很困的猫咪(安娜),自然是无辜的。“不好意思,我肚子饿了,能陪我一起去吃饭吗,这附近我不太熟。”崇宗这么说了,他拍拍肚子,就好像刚才那一声肚子叫是他发出的一样。“……”片雾麻衣先是没有回答,蹲下身子抱起了地上的安娜。“别以为行一点小善就了不起了。”她冷冰冰地拒绝了崇宗的好意。“明明这里就只有两个人,你又何必说这种无聊的谎言来掩饰我的尴尬,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先前的事情,她对崇宗似乎还带着成见。“回家之前,我要顺路去吃饭,跟不跟随你。”“喵~”突然间兴奋起来的安娜,不再犯困,跳到地上,向片雾麻衣示意要自己走。“回家了,安娜。”没有等崇宗的回应,片雾麻衣迈开步子走了。——怎么就不能率直地说一声“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这孩子真是……崇宗笑着跟上了片雾麻衣,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一个女生,一个男生,中间隔着一只名为安娜的小猫,在夜间,被朦胧灯光染成橘黄色的氛围里,不紧不慢地前行。“噢噢,看到了。”速食店的招牌,轮廓依稀进入崇宗视野。——在这里吃一餐的话,应该不会延迟太多时间……不过应该是要被雪乃姐骂了。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崇宗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自己脸上。黑得什么都看不清的夜空,倏然间,啪嗒啪嗒下起了雨。“啊,糟糕,怎么在这时候……”崇宗基本上是只穿了衣服出来,更别提雨伞,而片雾麻衣方面,也是没有带伞的样子。“快跑起来!”雨,哗啦哗啦地下了起来,短短几秒钟内就已经增大到吓人的程度,嘈杂的雨声与厚重的雨帘充斥了天地。崇宗一手拎起安娜(猫咪),一手握住片雾麻衣的手腕,拉着她跑了起来。两双脚,四只鞋子在已然汇集起雨水的地面上溅起水花,沾湿了裤腿,奔跑着,寻找着,终于,崇宗勉强用模糊的视线找到了一处遮蔽物。“呼……好在这里有一幢可以避雨的公寓大楼。”两人躲进了一幢三十层楼左右的高级公寓入口处,雨幕就像是一道墙壁,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虽是这么说,崇宗的衣服却都已经湿透了,在如此雨势中短时间内被浇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片雾麻衣身上却只是零星的一点点雨痕而已。片雾麻衣在自己与崇宗的衣服之间往复看。——喂喂,我都已经湿成这样了你还盯着人家看。于是崇宗被片雾麻衣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当然,片雾麻衣可不是因为崇宗的衣服都透明了才盯着他看。“你……做了什么?”她在意的是,在雨中奔跑了同样距离的两人,也都没有遮挡物,结果却全然不同。片雾麻衣没觉得自己对此有付出过什么努力,那么就只能认为是上杉崇宗用了什么技巧,帮她把雨水挡住了。被崇宗单手抱在怀里的安娜(猫咪),和麻衣一样没怎么被雨水侵袭。湿透了的仅是崇宗一人。“一个让女生不会被雨淋湿的魔法而已。”崇宗故作神秘地摆了个魔术师式的表情。“无聊。”但依靠这种程度的逗弄就想把片雾麻衣弄笑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在这里等雨停了。”自讨没趣的崇宗,有点可怜地拨弄着头发,把积水扫走,至于衣服……已经是没救了。雨还在下着,漆黑的夜空透不出半点星光,平时总爱把自己挂在天上的月亮现在不见踪影,种种迹象表明这场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了。……片雾麻衣一言不发地把崇宗从头到脚,细致地打量了一遍,像是看人体标本那样。然后,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张磁卡,在公寓大楼的门上刷了一下。“啪嚓”一下,门开了。——这么巧?崇宗目瞪口呆。“爱进不进。”片雾麻衣这么说了,然后甩手走了进去。崇宗抢在门关上之前伸出脚卡在门缝上,然后,观察了四周,犹豫了一阵,才推开门跟了进去。他所犹豫的显然不是他自己的安危,那没什么好犹豫的。一个大男生还有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吗?不不,其实还是有的。那就是,盛开在后庭的那朵小花。大小姐的天气预报,依然还是那么准呢,正好二十七分钟。撑着伞伫立在雨中的速水英二,刚刚目送上杉崇宗与片雾麻衣进了公寓楼。出了医院后,他无意间看到了走在一起的他们二人,出于好奇,就那么悄悄的跟了上去。上杉君,你果然不是一个好孩子啊。我是带伞了,不知道你带伞了吗?上杉君。这里,速水内心所考虑的那两个伞字,显然不都是指雨伞。嘛,不过,你也不是我,进一次两次女生家大概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好奇的只是为什么大小姐会特意去你的病房探望你……你这个来自海对面大陆的,异国转学生。明亮的白炽灯,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叮咚声过后,他们出了电梯。没什么表情的片雾麻衣,表情太多的崇宗,以及做不出表情的安娜。默默地在心里考虑很多事情,崇宗惴惴不安地跟着片雾麻衣进了她家。本来,应该惴惴不安的应是片雾麻衣才对,毕竟再怎么说崇宗也是个男生,但现在的状况却很微妙地反了过来。原因很复杂。排名靠前的原因之一是片雾同学的家人,以这种形式去女生家,崇宗多少有些许拜见女方父母的感觉,尽管实际上是完全不相干的状况。在片雾麻衣开了门后,崇宗小心翼翼地跟进去,带上门,换了拖鞋,走出玄关,进入客厅。却没看到除了片雾麻衣以外的任何人。父母呢?兄弟姐妹呢?还是说……一个人住?崇宗把这些问题憋在心里,没问出来。因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问的,要是问了的话,那也就表示你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人而已。“屋子很干净啊,每天都有打扫吧?”崇宗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绕着客厅转了一圈。三室一厅的屋子由于过少的家具而显得相当宽敞,宽敞到让人觉得空白的程度。所以,除了“干净”以外,找不到其他能用的褒奖了。“算是吧。”片雾麻衣对崇宗的恭维没有反应已经是自然而然的事。“浴室里有热水可以用,更衣间里可以把衣服烘干。”说完这些话,她就抱着安娜在沙发上坐下,不再说话。“嗯,谢谢了。”离开客厅,走出片雾麻衣的视线范围,进入了与浴室连在一起的更衣室,崇宗可以把那小小的紧张心悸放在洗手台上,暂且晾一晾。尽管崇宗从来都认为片雾麻衣是与“不设防”这个词不相关的类型,但今晚她的表现只能是用这个词来形容,少了平日里那不但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总是伤人于无形的心障,多了一些对他人的关心。——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的。崇宗脱去湿漉漉的衣服,开始享受舒服的热水淋浴。(咳咳,这里是大叔心,这里是来自大叔心的旁白):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崇宗被夺走了太多个第一次。比如说,进了不太熟的学妹的家,在不太熟的学妹的家里洗澡,还用了不太熟的学妹的洗发露沐浴露浴巾等等……等等,浴巾?想到这里,正在用莲蓬头冲去身上沐浴露的崇宗,呆住了。用她的浴巾,貌似不太好吧?但是,又没有更好的方法……总不能让身体自然晾干吧,那太奇怪了。还是说……大叔心在这里提出了一种假设状况。“片雾同学,这条浴巾因为被我用过了,所以能送给我带回家去吗?”麻衣。麻衣?麻衣怎么没有说话?喂喂,大叔心,这是怎么了?大叔心表示片雾麻衣的反应可能会因为过于暴力而被打码,无法以文字表现出来,所以就什么都没有了,总之是非常糟糕的状况。这可是赤果果的暗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崇宗深吸了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先用再说了。他颤抖着拿起了挂着的雪白浴巾。可这是片雾麻衣用过的浴巾啊!崇宗认为,全身上下,有一个地方,是绝对不能用这条浴巾擦的!好吧,只有这里用晾干的,其它地方快速擦干就好。晾干的话,会不会对那个地方不好呢?在这种状况下的崇宗,肯定考虑不到那么多。虽是多花了五分钟来晾干,但崇宗总的洗澡时间还是只用了十一分钟,所以,当他走进客厅时,正在帮安娜整理毛发的片雾似乎是吓了一跳的样子,一不小心拔掉了安娜的一撮白毛。可怜的安娜喵呜地低吟了一声。“洗好了,谢谢。”崇宗局促地表示感谢。片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也快点去洗吧,毕竟多少也是淋到雨了。”她再次点点头,把安娜放到一边,站起身,朝浴室走去。“等……请等一下。”崇宗觉得在她去洗澡之前,还是把那件事说清楚比较好。“那个……”他筹措着用词,发现这异常艰难,在经过小内内的考验过后,崇宗在这里迎来了更为艰巨的任务。于是,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脸渐渐变成了猪肝色,嗯,红得发紫了。“给你的浴巾,是新的,上个周末买的。”片雾麻衣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进了浴室。这还真是相当了得的洞察力啊,该说是崇宗那点程度的小青春就这么简单的被片雾学妹给干掉了。他相当无力地长呼一口气。这丫头真懂男生心思嘛。大叔心摸着下巴上的胡渣相当感慨(崇宗下巴上是没有胡子的)。不管怎样都好,这下子释然了,开怀了,解脱了。崇宗把大叔心推到一旁休息,抱着安娜倒在了沙发上。这可比今天上午的干架还来得累人。在等麻衣从浴室出来的时间里,崇宗不知不觉睡着了。疲惫的身躯早就不堪重负。所以,当麻衣穿着睡衣回到客厅时,她懵了,该拿这个进入梦乡的大男生怎么办,她可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她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转头看看崇宗,然后又苦恼的继续走啊走,从窗边走到墙边,再从厨房走到浴室,甚至都产生了直接回卧室睡觉的想法。“喵呜。”好在安娜及时地叫了一声。麻衣如获至宝地把安娜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崇宗身边,毫不犹豫地把安娜放到了他的脸上。“干掉他,安娜!”“喵!”安娜扭扭屁股,然后……呃,似乎是要把尾巴强行塞进崇宗的鼻孔里。这还真是惨无人道的暴行。真要再惨无人道一点的话,那只能把安娜放到崇宗脐下三寸的地方了……麻衣自然是还没那么毒。在大大的喷嚏声中,崇宗从沙发滚到了地上,狼狈地醒了。“啊——”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觉得好像是刚刚遭受了什么酷刑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过看来他是不会知道了。麻衣默不作声地抱起安娜在沙发一角坐下,决意把刚才这件事带进坟墓里。“已经洗好了啊,抱歉,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你又何需道歉呢崇宗,你的身体早就迫切等待一次完整的休息了。“咕……”只是,某人的肚子,又叫了。也是呢,毕竟还没吃饭嘛。崇宗不知道这时候是否该再把那不属于自己的空腹声说成是自己的。片雾麻衣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杯方便面。“等等,等一下!”在片雾麻衣撕开方便面的包装之前,崇宗将它们抢了过来。健康饮食是生活的基本。崇宗把它们放回柜子中,正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柜子里慢满的都是速食品。“让我来做一顿晚餐作为谢礼吧。”崇宗活动手指,跃跃欲试。“什么的谢礼?”要让这个别扭的学妹接受,崇宗有一个完备的理由。“给我提供浴室洗澡的谢礼。”——这么说的话,你就不能拒绝了吧?片雾麻衣陷入思索,片刻之后,放弃了思考。“随便你。”“那么请稍等片刻。”——这将会是愉快的一餐。让我来瞧瞧,冰箱里有什么呢~由于刚才那一整柜速食品的缘故,崇宗打开冰箱的时候,心里多少带着不好的预感。所以,冰箱里满满的食材给了他相当大的惊喜。晚饭的话,果然白米饭才是首选~搭配的蔬菜要有柔软的菜叶,肉食要做得细滑入口~配汤要清淡……但突然间有点想要喝蛤蜊汤,怎么抉择呢……“片雾同学,你喜欢蛤蜊汤吗?”崇宗从厨房里探出头。“你决定。”麻衣微微一愣,把问题又丢回给了崇宗。“那么就决定是蛤蜊汤咯~”崇宗心情愉悦地返回了厨房。这样的情景,对麻衣来说似曾相识,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记忆里,就像是老照片那般泛黄发旧,卷起了边角,细节早已模糊。可麻衣每当回想起,贴近肺腑的逼真感觉,依然会让她感到近乎窒息。到底是忘不掉。“片雾同学,差不多可以开饭了,能麻烦你准备一下餐具吗?”麻衣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走进了厨房,一言不发地取走了两人份的碗筷。两人的餐桌,没有烛光,倒是有吊顶的玻璃灯。崇宗对自己做饭的手艺还是小有信心的,在孤儿院里他就跟着厨娘们在学料理了,之后更是帮厨了许久。只不过,要从片雾麻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她对这些菜的感觉,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夹菜、吃饭、喝汤。——看来,最起码是不讨厌。安静地吃了一段时间后,崇宗注意到一件事情,即——片雾麻衣一下也没有动过那道时蔬炒牛柳。“怎么了,牛肉做得不合胃口吗?”“不是的。”就像是怕被误会那样,片雾麻衣少见地迅速回答了。之后,才小声的地补充:“只是……不怎么喜欢吃肉而已。”——挑食的小妹妹啊~“不行,不喜欢吃也要吃。”“不要。”“挑食是不行的哦小妹妹~”瞪!一时有点得意忘形的崇宗,被片雾麻衣狠狠地瞪了一眼。“即使是不喜欢也不能不吃肉,这里面含有很重要的营养,否则你的贫血与营养不良是不会好的。”“不要就是不要。”耍任性玩挑食是吧。崇宗最不缺的就是对付小朋友的经验了,在孤儿院长大的他,一手带大的孩子那可是按百万吨来计算的。“看,那里有蟑螂!”“哪里?”在这一瞬间,崇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筷子夹住牛肉塞进片雾麻衣的嘴里,随即抽出,被害人片雾麻衣完全没反应过来。“既然都已经进到嘴巴里了,好歹试一下味道吧,吐掉就可惜了。”目的已经达成,崇宗以一副“我就不信你会把嘴里的肉吐出来”的态度,静待片雾麻衣的反应。而片雾麻衣,就这么含着那块肉,好像有要咀嚼的意思,又好像没有。“事先声明,你吐出来的我可是不会吃的哦,除非你再小个五岁。”瞪!!!于是,崇宗又被她瞪了一眼,超狠的一眼。但,片雾麻衣终于乖乖地把那块牛肉吃掉了。表情没什么变化。然后,她又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小口小口地吃掉了。“勉强能吃。”“是吗?能合你的胃口真是太好了。”“都说了只是勉强了!”“是吗?能勉强合你的胃口真是太好了。”片雾麻衣被崇宗的回答顶到无语,不再与崇宗较劲,一句话也不说地继续吃饭了。崇宗却笑得像个白痴一样。晚饭过后,本是打算连带洗刷碗筷一并做了的崇宗,被片雾麻衣阻止了。阻止的方式相当可怕,在崇宗端起碗筷的时候,片雾麻衣轻声说了“不用”,但崇宗没在意,端着碗筷就要进厨房,结果是片雾麻衣抢先冲进厨房,把水果刀插进了案板。案板的后庭就这么被捅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是一种相当古老的示威行为,但效果总是拔群。所以说,能够久经时间考验的才是“真神器”。于是,在片雾洗碗的期间里,崇宗无所事事地调戏着,啊不,是逗弄着安娜,把安娜玩累了之后(喂喂),他就只好空虚地站到窗边看风景。玻璃之外,依然是望不穿的厚重雨帘,大粒大粒的雨珠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这个雨量,要回去很艰难啊。但一个大男生总不能就这么在学妹家住下,而且还是孤男寡女过夜。崇宗知道自己拼死也得回去。就在他打算向片雾麻衣借一身雨衣回家时,她也刚好洗完碗筷从厨房里出来了。但她却没有理会崇宗想要搭话的动作,径自走进客厅拿起了电话。“你好,请问是上杉家吗?”电话接通后,崇宗意识到她打到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地方。“深夜打扰非常抱歉,我是上杉学长的学妹,片雾麻衣。”尽管这么说会显得自己很没用,但在片雾亲口说出“上杉学长”这四个字时,崇宗真是心花怒放,如沐春风,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一下子就崩塌殆尽(其实本来也就不存在什么光辉形象)。“因为外面雨下得非常大的缘故,能让学长在寒舍过一夜再回去吗?”紧接着,片雾做出了相当相当相当相当严重的问题发言。崇宗的理智直接崩坏到失去了语言机能的地步。“好的,我明白了,我会转告他的,打扰了,嗯,再见。”片雾挂上了电话。崇宗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失去了焦点。与此同时,上杉家的三个女人,也就是一名人妻(自称羞花闭月的十六岁),一名女中学生(初中三年级),以及一名女小学生(小学六年级),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之中。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崇宗才恢复了神智。他注意到片雾正抱着安娜,窝在沙发一角,目不转睛地看着日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脚很酸,相当的酸。毕竟是站了一个小时一动不动,堪比军训时的军姿定型了。但呆掉一个小时真是有点久了吧,简直就是保持站着的姿势假死了休克了,这要是被医学界知道了可是会被捉去解剖的。显然,崇宗并不知道自己处在这样的危机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发愣了一下而已,不超过十秒钟的那种。于是,他淡定地整理了一下思绪,走到片雾麻衣附近坐下。“片雾同学,为什么你会有我家的电话?”“是上杉学姐家的电话。”片雾的眼睛依然盯在电视屏幕上。“呃,你跟唯很熟吗?”“是唯前辈!”谈到这一点,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头瞪了崇宗一眼,接着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转回去继续看日剧。唯的后辈?“难道,你是弓道社的?”“是。”“原来如此,怪不得会……”“吵死了!”“要说话自己找个房间说去,现在是我的日剧时间,要么和我一起看,要么就去睡觉,明白了没!”“明白了。”在片雾面前崇宗似乎总是被压制,弱势得像个可怜的M一样。可喜可贺的是,他并不是个M。但他现在只能像是一个M那样陪着片雾麻衣看日剧。夜渐深,有的人已经睡了,而有的人还醒着,做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某孤男寡女,以及一只禽兽的房间里,也尚未进入梦乡。崇宗正默默地,乖乖地,一言不发地,陪着片雾,以及安娜,一起看日剧。其实,他是不想这么干的。并不是说日剧不好看,可他是半途插入,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明明是眼看着女主就要向男主告白了,突然间就急转直下变成了女主的闺蜜拿着柴刀冲进男主家把男主一家全都杀光的猎奇剧情(喂喂,你确定这还是日剧吗?)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弱小的心灵再受到如此恶劣的摧残,他几次想要问片雾麻衣关于自己睡哪里的事情——却碍于她那可怕的骇人的目光再三缄默。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日剧放送完毕。在崇宗开口之前,片雾麻衣先行站了起来。她朝崇宗努努嘴,示意他跟自己走。就像是带着小猫那样。不对,安娜的待遇都比崇宗要好。“这里。”原以为自己要睡沙发的崇宗,被带进了客房。不但有客房,就连被褥都已经准备好了。——这里,原来是书房吧……房间里飘着淡淡的纸张味,在门口的一侧摆着两个相连的大书架,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但却没有看到书桌,也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只有榻榻米。崇宗饶有兴致地踱步到书架前,扫视着书目。藏书的种类比崇宗预想的要繁复得多,从经济学到地质研究,数美技术到市场经营,甚至连漫画书都有。所有的书,看起来都很旧了,并且穿上了灰尘材质的外衣……惟有在角落里的一个系列,还保持着光鲜外表。——这表示,她最近在看这套书吗?他对片雾会看的漫画类型产生了兴趣。“可以借给我看看吗,这书?”崇宗所指的是一套共六本的漫画。“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只是想看,不行吗?”“……”片雾麻衣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出去,并把门带上了。——这是默认了的意思吧。崇宗觉得自己渐渐能理解这个冰冷学妹的一些言行了。看完六本漫画书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或许是因为小睡过的原因,崇宗觉得自己还很精神,于是就一鼓作气把六本都看完了。看完之后,崇宗就后悔了。最后一本书的后记,并不是作者写的。写下那后记的是责任编辑。原因在后记中也写明了。作者身亡,书将不再有后续。作者,是自杀的。假若说,杀人是有罪的,那么自杀,便也是犯罪的一种。是犯罪了却无人能够惩处的一种,是犯罪了之后还能逍遥法外,没有人能去责怪他,所有人都要为其哀伤的犯罪,是不但伤害了自己,而且还连带伤了周围人的无道德之罪。所以,该说是犯了自杀罪的人,杀掉了犯了自杀罪的自己,从而完成了自杀这一行为吗?罪者戮罪亦罪。这是一套奇怪的书,奇怪的漫画。虽然确实是很好看,但崇宗觉得最具有代表性的感觉还是奇怪。作者的笔名也很奇怪,小衣与佟,明明是一个人,却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二人组的笔名。这是一本奇怪的书。看完之后,不要说是满足感,崇宗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挖空了那样的难受。崇宗后悔自己看了,但后悔这种病是没得治的,他只能数着绵羊,数到上万只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故事开始了。章之二·致死的两条谜语关于片雾麻衣为什么会让上杉崇宗进了自己家,为什么会让上杉崇宗在自己家里洗澡,甚至是在自己家里过夜——孤男寡女的过夜。在清晨依稀醒来之后,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的片雾麻衣,把这些事件的原因归结于愚蠢的错误。她犯下了一辈子都不可能犯的愚蠢错误,才把这个让人恶心透顶的男生带进了自己家。换上了校服的片雾麻衣,站在书房里,榻榻米上,上杉崇宗睡得正酣。他太累了。但片雾麻衣并不知道这些,也不可能知道,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这个熟睡中的男生,看了许久后,又蹲下来,以更近的距离观察。目光冰冷,不带感情,就像是地质学家在考察地脉那样。发烧了,烧糊涂了,犯傻了。片雾麻衣觉得头有点重,人也晕忽忽的,明明昨天并没怎么淋到雨,但还是隐约察觉到了发烧的症状。都是因为这样,昨晚才做了不可挽回的蠢事。她相当地后悔,但错误已发展成既定事实,不可改变。——把钥匙留给他,自己先去上学吧,虽然很讨厌,但也还算得上是可以相信的家伙。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片雾麻衣更多的,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虚弱时的弱态。“唔——早啊。”偏偏崇宗在这时候醒了。最后一次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与男生四目相对是什么时候?片雾麻衣想不起来,记不得,只是强烈的感受到心脏突兀地猛跳了一个节拍。“早。”匆忙地回过一句后,片雾麻衣慌张地逃出了房间。刚刚睡醒的崇宗洞察力相当差,虽是意识到了那人是片雾麻衣,但并没有想到更多的事情,相对的,他自己身体上的酸痛倒是极为明显,明显到崇宗稍微活动了一下,就难受得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啊,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啊……崇宗真想就这么继续躺着,再睡上一天。但还要去上学。但这里并不是他家。但他还有学长的面子要顾。无奈地叹了口气,崇宗一脚踢开被子,爬了起来——随即又跌倒了。因为用力过猛,他小腿抽筋了……强忍住不哀鸣的崇宗,抱着自己的小腿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等着疼痛消去。“你在做什么?”不知何时返身回来的片雾麻衣,已经提着书包,似乎做好了上学的准备。“晨……间训练。”努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崇宗,让自己翻滚的节奏变得更有规律,也就是让自己看起来真像是在锻炼那样——但这真是于事无补的辛劳。“门钥匙放在玄关,出去前把门锁好,先走了。”这样滑稽的场景,能够面无表情看着的人大概只有片雾麻衣一人。在她出门后,崇宗才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不可思议的,小腿抽筋的症状也一并消失了。“啊……累死我了,哪来这么多事。”他坐起身,盘着腿,仍能感觉到疲惫缠在身上,毕竟已经有数天保持着高强度生活而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洗漱用具、校服、早餐,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没有。——总之……先回家一趟吧。在崇宗所没有察觉到的时间里,他已经把上杉家的称谓改为“家”了,只是他本人尚未知觉。“外套外套、袜子袜子、鞋子鞋子、钥匙钥匙。”既然这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崇宗也就没什么好拘束的,放开了手脚按自己的步调做起了准备,然而——“喵。”盘踞在沙发上的安娜,发出了相当轻蔑的一声叫唤,那猫瞳里透出的尖锐目光,是对崇宗赤果果的鄙视。“我走咯,安娜。”察觉到安娜存在的崇宗,并没有感受到那份目光中的藐视,揉揉安娜的脑袋,开门、锁门,走了。却在电梯间里遇到了片雾麻衣。“唔——”“……”“那个……”“等电梯。”崇宗道:“哦,是吗?电梯……电梯还真难等呢。”“是。”短暂,急促,尴尬的对话转瞬间结束,原以为要继续等很久电梯的崇宗,在三秒后就进了电梯。无论怎么看,这电梯都不像是很难等的样子。难道是在等我吗?不可能的……大概是不放心让我锁门吧。“啊,对了,钥匙给你。”“嗯。”不知为何,在接过钥匙的瞬间,片雾麻衣的表情阴暗了一下。这对学长与学妹的一宿共处,在他们一同迈出公寓大楼的那刻,毫无波澜的结束了——虽是想这么说。但生活的节奏有时候真是快得惊人。“哦,呵呵呵。”他们两人刚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等在门口的某位女生。昨晚出现在医院里的黑长直,此时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们两人。无需黑长直多言,她的脸上明显写着“一大早两人一起从公寓里出来,还真是恩爱啊。”这样的表情。片雾麻衣想也没想就大跨步从她身旁穿了过去,该解释该辩驳的之前都说过了,所以就算是这个女人对自己与上杉崇宗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那也已经与她无关了。“这还真是走得飞快——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对于片雾麻衣的贸然离去,黑长直甚至连目送的目光都没有给予,始终把注意力放在崇宗身上。“唔——也没什么,其实。”相反的,崇宗的目光追随着片雾麻衣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注意到崇宗并没有看着自己,黑长直有些坏心眼地问了一句。“One night stand?”于是,崇宗的眉毛纠结地拧在了一块儿。“你在开玩笑吗?”“是啊,是在开玩笑。”崇宗的反应没有黑长直预想的强烈,于是她没趣地撇撇嘴,开始了正题。“虽然很想说现在是巧遇,但,实际上,我是特意来找你的。”黑长直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大袋子。“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至于那个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些我都不能说,希望你能谅解,并收下这份东西。”崇宗看着黑长直手中的大袋子,隐约可以揣测出里面是书一类的东西。“什么都不能透漏吗?”“嗯,是的。”崇宗犹豫着是收还是不收。“你,觉得这东西是否应该交给我?”他没有急于去接过袋子,而是反问了黑长直一句。如此狡猾的台词,自然是出自大叔心的手笔。“为什么这么问?”“如果你觉得应该的话,那么我就会收下。”“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赢得了你的不少信任。”“不不,信任不需要理由,怀疑才需要理由,不是吗?”黑长直莞尔一笑:“那么,我觉得你应该收下。”她笑着把大袋子塞进了崇宗怀里。“我先走咯,今天会是二十四小时的好天气,请好好享受。”“等一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做上杉崇宗。”“下次吧~”于是,崇宗人生中第一次向女生问名字的经历,就这么以失败而告终。在与崇宗分别后,黑长直转入了某个巷子,在那里早有车在等她,有位侍从一般的女性上前帮她开了车门。“怎么了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黑长直并没有急于上车,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下属的异常。“大小姐,这么做不要紧吗?”被称作梵的女性,问得相当谨慎,仿若说错一个字,就会遭致严重的后果那般。“你指什么?”黑长直不以为意地反问。这次,梵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才开口:“让那位大人知道这么多内幕,海鸣先生那边会……”“不要紧的。”黑长直狡黠一笑,鱼贯钻入车中。“既然海鸣不让别人动他,那么我就让海鸣不得不亲手把他给杀掉。”回过一趟家整备换衣服后,焕然一新的崇宗出现在教室里。不管是一个人睡也好,两个人睡也好,睡过之后,人总是会变得精力充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因此,觉得距离上课时间尚早,崇宗溜出教室,在校园里四处乱转。大老远的,他就看到荒木真弓站在中庭树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早,荒木老师。”“早啊,上山太郎。”荒木真弓的视线没从树上移开,单凭声音来认人。很明显,她说错了名字,但人没认错……又或者,是认错了。“……”“怎么了吗?”荒木真弓还在盯着树上看。“是上杉,而不是上山。”“另外,我的名字叫做……算了,随你怎么叫吧。”“哦,那么叫我有什么事吗,上杉太郎?”“不,没什么,只是出于礼貌打一下招呼而已。”“哦,那你可以走了。”……崇宗此刻真想把荒木真弓变成海绵,泡进水里,再一点一点地把她拧干,不断重复,直到她哭着求饶为止。这样的虐待方式让人闻到了变态萌芽的味道。“等等,上杉太郎。”……是的,荒木真弓对人一向都是这种呼之即来唤之即去的态度。另外,她对于自己的错误改正得很快,却也忘得很快,一犯再犯。“图书馆那边缺人手,你中午吃过饭后过去帮忙。”“等、等一下,为什么这样毫无理由地就剥夺了我的午休时间?”“废话,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人情。”“人情?”“忘了吗?非要我把你那见不得人的底细在这开诚布公吗?”“我哪来什么见不得人的底细。”崇宗摆出一副心无愧疚光明正大的样子,想要听听荒木真弓能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底细。“是吗?那么我就说咯。”“咳咳!大家注意一下,我身旁的这位上杉同学,他……”但被人当面这说,而且还是正确的说对了“上杉”这个姓氏的前提下,崇宗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斗不过荒木真弓。百分之百坦坦荡荡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算了,我输给你了。”崇宗真觉得自己刚才纠正上杉这个姓氏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那么就拜托你啦。”直到这时,荒木真弓才第一次正眼看崇宗。“知道了啦……你一直盯着树上看,在看什么?”“看叶子啊,看看绿色。”“用眼过度了吗?”说是这么说,崇宗没觉得荒木真弓眼睛看起来有什么异常,既没有红血丝,也没有黑眼圈。“算是吧……昨晚看了太多瞎眼的东西,趁现在没事看看绿色治愈一下眼睛。”“哦……”崇宗不由得想象了一下会让荒木真弓瞎眼的东西会是什么。但这很难,实在是太难了。嗯,完全超出了崇宗的知识范围。回到教室后,崇宗注意到上杉唯已经到了教室,并且正拿着一封信在看。——现在会写信的人很少了吧……莫非那是……“唯姐姐,你手上那是什么,难道是情书?”因为昨晚的事情造成了不小的尴尬,崇宗想着开开玩笑或许能缓和一下气氛。(事实上,崇宗清晨回家时,上杉家的全体女性成员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就连上杉田野也只是给了他怜悯性质的讪笑。)“是啊,就是情书,英治那家伙给的。”然而,崇宗的玩笑没能成为玩笑。上杉唯却没有否认那封信是情书。崇宗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哦……”崇宗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这绝对不是微笑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英治……指的是石本英治吗?剑道社的社长?”“是啊,就是那家伙。”崇宗的心咚地猛敲了一下。“我对他不是很了解……唯姐姐怎么看?”“朴实认真的家伙,作为剑道社的社长,是一个让我觉得可以依靠的人。”是一个让你觉得可以依靠的人?一丝危险的气味,飘过崇宗鼻前,被他吸了进去。“那……唯姐姐打算怎么回复他?”崇宗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回复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上杉唯瞪了崇宗一眼,看来是生气了,只是不知道生的是昨晚的气,还是现在的气。这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危机了,崇宗努力思考着平和气氛的方法,不过……他太慢了。“询问女生这种事情是很不礼貌的,崇宗。”上杉唯握着信出了教室,步伐之快让崇宗都来不及决定是追还是不追。于是,他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回自己座位看书去了。总觉得今天尽是被女生……巧合吧。不顺利的事情发生了一大堆,但崇宗还是觉得日常的生活惬意无比。最起码,可以在上课的时候走走神,打打瞌睡,午餐的时候抢先吃掉速水英二的那份面包……诸如此类的日常,让他觉得很放松,可以让他从前几天那种快节奏,紧张不安,成天悬着心不敢放下的提心吊胆中解脱出来。放学后,上杉唯没有向崇宗打任何招呼就一个人先出了教室,这样的冷漠让崇宗多少感到了小小的失落。他有点困惑……上杉唯,不,不单单是上杉唯,他在困惑上杉家的全体女性是怎么了,到底是在气他的什么,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无论是崇宗也好,崇宗的大叔心也好,对此都难以明白。于是他开始收拾书包。然后在书包里发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罪之矢》中的一本。怎么会在我这……所谓的《罪之矢》,是崇宗昨晚在片雾麻衣家中看的漫画,一共六卷,因为作者身亡而没有完成的作品。难道是上午太匆忙,不小心带走的?崇宗只能如此考虑,然后,他瞄了一眼时钟,已过放学时间十分钟。应该赶得上。他抓起书就跑,拼尽全力,除了在楼梯转角处握住扶手进行强制转弯外,几乎就没减速,快得仿若正被黑社会追债那般燃烧着生命在跑。就算是这么说也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崇宗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情有两个关键点,第一个关键点:自己主动归还与片雾麻衣发现后来找自己要是完全两回事;第二个关键点:项羽自刎不过乌江,上杉崇宗宁死不再去片雾麻衣家。因为后果已然足够严重,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只不过,有很多事并不是跑快点就能赶得上的,否则人生就简单多了,否则百米飞人马拉松铁人们就都会变成神一般的存在。很显然,这个世界的神并不见得跑得快。气喘吁吁的崇宗,望着空无一人的二年级教室,无话可说。事态不如愿地变成了他所不愿见到的状况。不然,先放在她抽屉里?片雾麻衣的座位崇宗是知道的,但他没这么做。还是亲手交给她比较好。崇宗这么选择的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想要持有一个与学妹合情合理接触的理由。因此,他会这么做想必是无需多加解释的。带着《罪之矢》回到教室的崇宗心情复杂,像是米粉里面混进了粉条那样复杂。“真是的,为什么你会在我身上。”他对着一本不会说话的书自言自语。抱怨归抱怨,他是不讨厌这本书的。或者说,他其实被这本书触动过,所以,这本书会从片雾麻衣家跟着他到这里,多少也可称作是孽缘。罪之矢这是架空于世界之外的次元,潼是一名被长老们所选中的巫女,她被赋予了“降神”的使命。“降神”,是只有巫女才能完成的圣职。在潼猎杀妖鬼的过程中,她的体内将会积攒起“灵”,并以此孕育出“神之子”。“神之子”将自行剖开“宿主”的腹腔而诞生,而“宿主”,也就是巫女,将为此献上生命。杀人于无形的不是宗教信仰。杀人于无形的不是责任义务。在狩猎妖鬼的过程中,潼与一只受伤的幼妖邂逅了。机缘巧合,造化弄人。正值母亲年龄的潼,喜欢上了这只幼妖,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幼妖的身上,即使她知道这是禁忌。它叫伊。潼与伊渐渐成了彼此不可缺失的存在,伊为了潼,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猎杀同类,而潼为了伊,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在遇见伊之前,潼体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灵”,这使得她成为了妖鬼们主动进攻的目标,在与伊相遇后,为了保护潼,伊向自己的同类们露出了獠牙利爪,以求保护潼。另一方面,巫女养育妖鬼是闻所未闻的忌讳,长老们命令潼杀掉伊,潼不从,长老们意欲强行执法,于是,潼将长老们都杀了,这也是潼为了伊而杀人的首例。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偶尔腥风血雨让平和更显珍贵。只是,潼体内的“灵”,逐渐变得强大,并且,开始对身为妖鬼的伊造成威胁,只要与潼在一起,伊的生命力就会不断地受到削弱,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没有分开。在潼的体内孕育着神明,而伊是妖鬼。不知情的潼,为日渐衰弱的伊杀了很多人,希望人类的血,可以帮助伊恢复健康,而知道伤害本源的伊,为了不让潼感到为难,并没有说出这是因为潼体内的『神之子』的缘故。说了又怎么样,难道要和潼分开吗?说了又如何,难道要让潼自杀吗?它知道,只要它说出口,潼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的腹腔。在最后,伊还是死了,而潼却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她联想到了自己体内的『灵』,并且依靠着这些“灵”才能降生的“神之子”。这些“灵”,应该是很好的东西吧。那时候的潼,已经歇斯底里了,混浊而又疯狂的眼神,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一个巫女。在第六卷的最后一话,潼割开了自己的腹部,把伊的尸体,放了进去。伊会再次降生吗?由妖鬼化作神明?但,即使伊重生了,潼还能活着看到它吗?从巫女神木弓中射出的箭矢,是破邪箭,是断罪箭,还是别的什么?为了生存也好,为了欲望也罢,即使是为了保护某人这样的理由,也逃不出伤害之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而被射出的箭矢,终归是会伤害他物。这是个明明带着善意,却走向悲伤的故事。“怎么就没能完结呢。”崇宗相当遗憾地看着手中的《罪之矢》。若是作者拖稿尚有得抱怨,但倘若作者已然不在人世,那真是一腔抑郁无处抒发。回家吧回家吧。“那谁,小次郎,别忘了去图书馆帮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荒木真弓,目光犀利地盯着崇宗看。这还真是吓了他一大跳。若非是有后半句的图书馆作为说明,崇宗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小次郎这个名字与自己联系在一起的。“是是是~知道了。”如果荒木真弓没来,崇宗觉得自己真会忘了这事——上杉唯收到情书并且不持明显拒绝态度这件事给崇宗的冲击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当崇宗拎着书包步入图书馆时,图书管理员们早已在忙活了。图书馆内的人数比崇宗想象的要多得多,供给阅读的座位几乎没有空余,而服务柜台前也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借书或是还书。看来还真是紧缺人手。崇宗快步从后面绕进柜台,却在进去前被一个女生拦住了。“很抱歉,这里面一般学生是不允许进入的。”“呃,我是应要求来帮忙的学生。”“啊,不好意思,误会你了。”女生意识到自己错怪人了,微微红了脸,大方略带腼腆地笑了笑。“请问你是……?”“我叫上杉崇宗,请多多指教。”这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让她呆住了。崇宗察觉到,在自己报出姓名后,这个拦住自己的女生的状态明显变了——不是在说出自己是来帮忙的之际,而是在说出自己名字之际。她从落落大方,变得小心谨慎,束手束脚,紧张不已,深呼吸一口后,才对崇宗的话做出了回应。“不、我、我这边才是麻烦您关照了,我叫做仓重忧,请多多指教!”之后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崇宗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到某个书架按照书目单进行校对,亦或是帮忙把刚刚归还的书籍放到指定位置之类的简单工作。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个叫做仓重忧的女生,自那之后似乎一直都在躲着自己,一句话也没再和自己说过,避免与自己的任何接触。奇怪的女生。“那边的同学,麻烦你帮我把这两本书放到E3书架好吗?”“好的。”这是最后的了,做完你就可以先回去了,今天很感谢你的帮忙,帮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谢谢你。“不客气,没什么。”负责的另一个图书管理员把归还区的最后两本书交给崇宗,继续去忙她自己的事了。崇宗按着书架的分类,找到了E3,在将书放回之际,他注意到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摆放在书架最上排的书,有三本的首字连起来正好是矢之罪,而崇宗在片雾麻衣家看的漫画叫做《罪之矢》。崇宗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把这三本书按罪之矢的顺序重新摆放,但因为位置太高了,不找个梯子是够不着的。梯子……梯子……“唔。”“啊。”在找梯子的过程中,崇宗不小心和人撞上了。“啊,抱歉,没事吧?”他低下头一看,才注意到撞上的人恰好是图书管理员,仓重忧。“没、没事的。”仓重忧慌慌张张回了一句就要跑开……跑……跑不开。她被崇宗按着肩膀,跑不掉了。真是的,一见我就往外跑,太不礼貌了吧?大叔心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又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干嘛这样回避自己,太让人受伤了。更何况大叔心还不是一个人,是一颗娇小脆弱的心啊~“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仓重忧低着头,不敢直视崇宗。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对我干嘛这么战战兢兢的,真是……“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梯子,我想借用。”“有的,就在那边的储物室里。这个是钥匙,你用完之后要记得锁上,然后把钥匙放到前台就可以了,那里的图书管理员会帮忙保管的。”以飞快的语速说完这些后,仓重忧把钥匙塞进崇宗手里,一路小跑逃离了,这次崇宗没理由再次去按住她的肩膀。好吧,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是她的问题,梯子梯子~今天对崇宗来说是相当奇特的一天,大叔心意识到了些什么,这些堆叠在一起的事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不过崇宗本人并没有知觉。找来梯子后,崇宗如愿将三本书按照罪之矢三个字的顺序摆放好,不过,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被那三本书盖住的书架内侧,被人刻上了一行字。潼和伊,他们应该相遇吗?崇宗当下就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意识到原来这三本书按这个顺序放在这里,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摆放的。这个刻在书架上的问题,让崇宗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该与不该,并不是我说了算的。他想了想,再次调整了那三本书的顺序,由罪之矢再次改回矢之罪。就在这时,崇宗觉得地板好像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他开始徐徐上升——不对,上升的是地板,而且只有他的梯子下面的那四块。上升持续了十秒左右,崇宗必须微微低头才不至于顶到天花板,而在这个高度上,他看到了在书架顶部,有一个黑色的纸盒。这是……崇宗犹豫了,这个纸盒已然布满灰尘,像是放在这里许久,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以年计算的时间单位。再者,这几块会上升的地砖,摆放成矢之罪顺序的三本书,刻在书架上的问题,以及放在书架顶端的这个盒子,必然是相关联的设计——设计了这些的人,想以《罪之矢》作为引子,让人发现这个黑盒子。打开看看吧。崇宗小心地揭开了盒子,里面并没有放惊世骇俗的东西,只有一本普通的本子,看起来像是日记。而那也确实就是日记。本子的类型是书页可以随意拆卸的活页笔记本。崇宗将日记翻开后,发现硕大的本子里只有一页纸。日记的主人,很抱歉,我知道看了多有冒犯,但我还是想看,为此,我会接受随之而来的任何惩罚的。在心中默念完这句话后,崇宗将日记本连同黑盒子一起拿下了梯子,再怎么说,站在梯子上看日记也太奇怪了。而且,也太不隐蔽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偷偷的行为,不偷偷的就太没有偷偷的感觉了。崇宗略加思索,将日记本放回黑盒子,擦干净盒子后,将其塞进了书包中。在这期间,上升的地砖又降回到了平常的位置,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这个机关,应该是设计成当有超过一定重量的东西压在上面,并且超过一定时间后,才会启动的吧。崇宗在那地砖上踩了踩,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已然决定要偷偷看的崇宗,在回家的路上,公园里,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取出日记本,光明正大地看了起来。这本只有一页的日记本,到底记载了什么,需要被如此放置,设置机关,崇宗的好奇心被激起了。七月十三日 天气 多云转晴我已经察觉到预兆很久了。不过,石动君在这方面的动作一向都很慢,慢到让我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后悔了,讨厌我了。应该说,石动君是个踏实的人,所以才会准备了这么久吧。正如他之前预告的那样,他在昨天准时的向我预定了今天的约会。约会的行程依然是他一贯的风格,从出行路线、交通工具到用餐地点的安排,特殊情况的应对处理都一应俱全,无微不至,让我觉得像是变成了一个公主一样。和石动君在一起,总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卑微。呸呸呸,怎么能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谈及过去呢,我真是的,老这样。所以说!嗯,所以说,石动君正如我猜测的那样,向我求婚了。啊啊啊,要写下这句话真是需要鼓足一番勇气啊。真是万般艰难,但写的时候居然一气呵成了,不可思议~不知道我在答应的时候有没有忍不住偷笑啊,我想应该是没有吧,毕竟练习过那么多次了,要是在答应结婚的时候偷笑,岂不是显得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石动君结婚么……太没气质了。呸呸呸,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是写着写着就陷入负面情绪,这肯定是多云的天气的缘故,毕竟人家是多愁善感的弱女子嘛——不行了不行了,这本日记以后肯定要绝密保存,我怎么老是写下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说!所以,要立今天为纪念日,嗯,七月十三日,石动君向仓重浼的求婚,以及石动君与仓重浼订婚的纪念日。唔,果然是看了不该看的。从纸张的老化程度来看,崇宗觉得这张日记至少应该是数年前的,准确的年数他也无法估计,毕竟不是专业。但是……这本日记和《罪之矢》会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最让崇宗觉得奇怪,觉得感兴趣的地方。那个机关必然是费了心思设计的,而其目的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人看这样的日记。崇宗重新检查了一遍日记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非要说的话,也只能说是本应有上百页的厚日记本只剩下一页。难道是让人去找全剩下的页数?这也太无聊了吧,而且毫无头绪。他将目光放到黑盒子上。难道……是你!崇宗拿起黑盒子,先观察了一下外表,什么都没有,又打开看了一下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唔啊……”崇宗头疼了。“难道我只是在自作多情吗”他突然很担心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万一如此,那他长久以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岂不是毁于一旦付之一炬!“不,等一下”“这个黑盒子,好像在哪看过。”在《罪之矢》里好像有出现过?那么,现在去片雾家再看看那漫画,看看有没有提示?在抓到线索的一瞬,崇宗一下子充满了干劲,燃烧了起来!不不不不……怎么想都不能随随便便地去她家,会被杀的。然后及时冷却了。能看得到漫画的地方多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迫不得已。原以为应该不算是太难的事情,可崇宗跑遍了附近的大小书店,都没找到那套漫画。不是因为年份太久远的问题,而是因为这漫画太小众化了,人气也不高,导致很少有库存——尽管这确实是一本好漫画。难道,真的只能去片雾家吗……不行不行,这太危险,想想就觉得恐怖。回头在网上查查看有没有相关资源吧。崇宗相当遗憾地选择了回家。事情不能一口气做完总是让人不快的,仿若有什么东西老卡在胸口那样,相当难受。今天就先这样告一段落吧。崇宗还没意识到自己又踏入了另一个漩涡之中,只把这当作是一个小冒险,没觉得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而这确实也没什么危险,至少目前为止。但是,走在路上偶尔也是会有危险的。“啊!崇宗哥捕获!”崇宗只听到这句话,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一团软软的东西把自己的头整个抱起来了,而且重量十足,带着热热的温度,还有一些小孩子特有的香味。“你捕获我做什么,带回去吃吗?”崇宗轻易地将头上这团异物拎了起来,其正体是古贺水素,刚刚大概是从树上跳下来,出其不意的抱住了崇宗的脑袋。“才不是带回去吃呢!”古贺水素掰开崇宗的手,轻巧地落到了地上,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看着崇宗。“是带回家当爸爸。”“我妈妈,喜欢上你了。”古贺水素认真的表情,把崇宗变成了冰雕,表情窘迫的冰雕。“开玩笑的啦。”刚刚被这句话解冻的崇宗,神经兮兮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古贺水素的这句话给他的冲击足以匹敌一枚M24型柄式手榴弹(俗称:土豆玛莎)。“难不成你还认真了?”崇宗怎么能把“我当然是认真了”说出口。不不不,即使是喜欢上了,那也是伊东宣弘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再说伊东宣弘以后也不会在出现了……想通这一层后,崇宗轻松了不少。“放学了是吧,怎么不乖乖回家?”他随意地抚弄着古贺水素的脑袋,这个小萝莉不满地撅起了嘴,但也没表示抗拒,就这么任由崇宗摸来摸去。“特意在这里埋伏你的。”古贺水素“哼”了一下,双手抱着胸,好像对自己埋伏成功很自满的样子。“有何贵干?”“带你去我家一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崇宗短暂的沉默让古贺水素不知道误解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嚷嚷起来。崇宗还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哪样。“其实是,我妈妈说想要见你一面。”这还真是严峻的事态。明明之前应对古贺紫衣还游刃有余,但在她的身份变回古贺水素的母亲后,崇宗反而觉得棘手了。崇宗把目光投向别处,回避问题。不过……水素确实是变得比以前要快乐了,能够时常把“妈妈”这个词挂在嘴边,就是最好的证明。“换下次行吗,水素?”崇宗双手合掌,低头拜托。“崇宗哥很忙吗?”“算是吧,今天家里有不得不解决的事情。”能够注意到水素变得快乐的崇宗,却始终注意不到自己已经把上杉家当作“家”的变化。“那——水素跟去崇宗哥家蹭饭行吗?”“倒也没什么不可以,那你家里怎么办?”“没关系!”水素拍拍扁平的胸口。“我把妈妈也带过去就好了。”小孩子还真是敢说啊……上杉崇宗,知道自己即将作出一个相当重要的抉择,于是他在选择之前,先试着想象后果:在上杉家的饭桌上,围坐着无能为力的上杉田野、笑中带着杀意的雪乃姐、可以用目光杀死自己的上杉唯、无辜可怜的上杉有希、擅长恶化事态的古贺水素,以及不知道会怎么样的古贺紫衣。崇宗感到肠胃一阵抽搐——即使没有水素一家,今晚的餐桌也必将是可怕的修罗场,若是答应了水素的请求,那么……他冥冥中看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抱歉水素!”崇宗低头致歉。“明天,明天行吗?我去你家?”“倒也没什么不可以……”水素嘟着嘴,眼里满是酸酸的哀怨,满得都要溢出来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到你家吃晚饭。”结果她费尽心思的哀怨就这么被崇宗无视了。“明天见咯。”紧接着崇宗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薄情的家伙!”水素龇牙咧嘴地踢了墙壁一脚,然后更加伤心了,因为脚很痛。“混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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