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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短短诗九首

时间:2023/11/9 作者: 大家 热度: 20122
高短短

  

  青檀变

  走在路上的愉悦

  要大于看到树的愉悦

  但我并不是说我看到了一棵

  不让人吃惊的树。相反

  我惊讶于它千年的泰然

  有多少年了,它在深山中

  安静地做着蔡伦的树

  庄周的树,惠施的树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当我们无限接近这棵

  蔓延在溪边的青檀树时

  载我们进山的摩托车司机

  涉水而过,惊起上百只

  黄色的蝴蝶,围绕在他身旁

  有那么一会儿,我确信

  他从他平凡的肉体中

  脱离了,当蝴蝶没有界限地

  環绕在他身旁,他属于庄周

  或者,不属于任何人

  当我们走到树下

  它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们的到来

  一枝一叶都表现得十分迷人

  我们在它巨大的绿盖下吃惊

  入神。做了好些时刻的蔡伦

  庄周。或者惠施

  我们从自我的凡胎中

  轻易地接受了一棵树的嬗变

  苹果

  一枚苹果呈现在我眼前

  如此诱人。如落雪的圣诞

  一个哲学狂热分子告诉我

  苹果即禁果

  我并不把《圣经》作为枕边读物

  亚当和夏娃,他们的羞耻心

  是上帝惩罚他们的开始

  然而惩罚之沉重,是必然的

  正如我对某些事物感到厌倦时

  会有人跳出来告诉我真相

  “如果你见过一些庞大的事物死亡,

  就会发现一切毫无意义。”

  在伊甸园里

  只有上帝明白一切

  看旧照片

  这个下午,失效的事物太多

  除了塑料纸下堆起的气泡

  还有大把大把少女的长发

  她的喇叭裤,的确良衬衫

  她白嫩的手指悄悄爬上细纹

  她的美,被另一个人代替

  她的腼腆永远留在旧照片里

  从此是一个新的女人

  用她的双手抱着孩子

  去菜市场讨价还价

  也流她的眼泪,比从前更多

  去接受那些恶毒或亲密的称呼

  “亲爱的……”“妈妈……”

  “外婆……”“嘿,那个老女人!”

  她承担着来自世界的善意

  也必须接受指责和唾沫

  时间平缓或激烈地磨损她

  她从没有留在任何一张照片里

  却一直在变得更旧

  鱼

  乘火车去看一个人

  我们吃饭的时候

  我看见窗外,玻璃鱼缸里

  几条拼命呼吸的鱼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

  久别的我们,各自做了些什么

  我们共同热爱的事物

  和他人的争执

  那天我们点了桃仁拌木耳

  水煮鱼,青菜,和两碗米饭

  后来喝了茶

  离开的时候,我们牵了手

  然后像两条鱼一样

  各自汇入人海

  亲爱,我们是两个奔波的人

  也是那些水缸里呆滞的鱼啊

  我们和他们一样

  不知道身在此处的意义

  还乡

  其实把一个人还给一个地方

  需要很多东西。火车票。矿泉水

  拉杆箱。旅店门口招揽顾客的外地女人

  电话里的问候。虚拟的离愁别绪

  可能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等待晚点的薪水

  中间夹杂着争吵,哭泣,叹息

  当一切准备妥当,当一切风景,被落在身后

  当一个人真正地站在故乡的土地上

  其实他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有热烈,也没有痛饮

  他只知道离开的总要回来

  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

  他眼前的世界明晃晃的

  逐渐呈现出太阳的无私

  椅子

  首先是一棵桦树,它几十年的身躯

  被割裂,裁成木板,抛光

  它被钉子强行进入,

  被油漆粉饰。被迫和海绵

  劣质的皮料,共享一个平面

  它被出售,被某一人占有

  经年之后,它又遭遇白蚁

  在地下室居住过几个寒冬

  当人为的力量将自然的事物

  无限改变,又无限摧毁

  在我面前,这把布满尘土的椅子

  它在等待什么?又或者

  它只是端坐于我眼前

  祖母的爱情

  我们一起散步时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

  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世俗给她蒙上的遮羞布

  让她有太多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她只能等待,等桃花谢了春红

  等青杏从树上落下来

  等时间抽干了她身体的水分

  她只剩下垂的乳房

  和爬满妊娠纹的小腹

  没有哪一样不能证明

  她曾拥有生殖的隐秘

  也没有哪一样可以证明

  她曾有过爱情

  她曾饱含弹性

  致W

  我们都渴望世界是公平的

  如同隔夜的大雪,均匀地撒在人间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们都低着头

  想走得更快一点,快得近乎要忘记

  是什么驻扎在我们的身体

  我们尝试忽略,忽略路上的行人

  忽略晚餐前的谈话。忽略自发的笑意

  我们都知道,在我们忽略的那个世界

  人们自顾自地在街灯下走着

  家人们在饭桌上笑意盈盈

  现在

  现在,什么时候写诗

  什么时候停下笔,已经不能由我决定

  我只听到破裂,爱意虚无

  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被子上

  我开始郑重其事地选择

  信仰一位神明,不管他灵不灵

  我被一些人写进他们的诗里

  我也将一些人铭记

  “有些东西迟早会死去”

  所以我并不在意,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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