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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文东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大家 热度: 22248


  敬文东,1968年生于四川剑阁县,现为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有《指引与注视》《失败的偶像》《被委以重任的方言》《诗歌在解构的日子里》《灵魂在下边》《事情总会起变化》《颓废主义者的春天》等,另有诗集《房间内的生活》等。

  邂逅

  死后,当我们的灵魂拄着拐杖

  相遇在地狱一角或者天堂一隅

  这算是缘分呢还是例行公事?

  近旁就有茅屋酒家

  有另一朵灵魂在里面喊叫

  我们走进去和他招呼

  三个人共用同一盏酒盅

  五十年前打草鞋的皇叔

  操刀的燕人和推车的云长

  在酒店里密谋三十年后

  关公走了麦城其他两位该怎么办

  几分钟前还各不相干

  这算是缘分呢还是不朽的命运?

  死后,我们这些互不相识的灵魂

  谁是刘,谁是关,谁是张

  谁又是他们帐下执枪的士兵

  拄着拐杖在酒家里,我们又能

  密谋什么?先人说灵魂要走很远

  才能走出一声孩啼或一声鸡鸣

  而我们又能走出多远?当走到

  另一个世界,我还卖肉吗?

  他还推车吗?你还打草鞋

  叫皇叔吗?走到酒家,初逢桌上

  这是缘分还是命运的例行公事?

  邻居

  当我收到你的信,秋雨下落了

  在地球另一面我同样的位置

  收到信的是位金发姑娘还是棕面小伙?

  他们是在痛哭呢还是高兴得揪头发?

  其实我们都是邻居,告诉我

  你的屋离他的屋要近些

  要不现在就打开你的门

  让他进来吧,你们好生长谈

  反正秋雨已经在下了

  在另一间屋子里

  我听得见你们的窃窃私语

  房间

  最好的房间只需要明亮:

  在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书

  新鲜的思想被照耀得像串葡萄

  头垂向大地。一场酣笑后

  一场痛哭后,弯腰拾起的

  那诗句啊暖烘烘恰如晨雾中

  一枚枚秋枫,含蓄凝练恰如

  这狭窄的小屋。记住,房间

  倘若主人带着伤痕归来

  伸出你的手吧一一抚平

  倘若主人荷锄出去,房间

  用你的门盼他,永远不要关上

  恰似一张巨口声声呼唤让禾苗长高

  倘若主人坐在桌前天天写诗

  房间,请安静,只允许灵感光临

  只允许把你地上的土斟在灵感里

  倘若主人疲倦了呢,和刚刚遭劫的中国一道

  房间啊,伸开你古老的温柔

  让这最厚实的床,供他们酣眠

  当鼾声雷起,那天又快亮了

  小小的水

  看见一滴水被迫洒落在砒霜上

  乘坐一朵小小的、透明的降落伞

  去充当杀人或者自杀的帮凶

  小小的水,它嘤嘤的哭声没有谁听见

  无辜的水,与暴徒为伴

  穿过心脏和血管,倒下的人听见它

  细细的哀号,以及砒霜粗糙的长笑

  就有了无端的安慰。

  我熟悉这个过程,我会记住

  这一项伟大的发明。

  我能够在所有的江海湖泊中

  把它认出:小小的水。

  黑衣客

  夜行的黑衣客出发了:他在

  宏大的景色中,找到了兄弟

  在需求保护者之中,看见了

  他的孩子。

  他把地球母体内丰腴的鼓鸣

  称作朋友;向勤劳的星光问过好后

  径直来到了人的居所。

  夜的掌声寂寥地响起:这个黑衣客

  他不知道无边的夜究竟在欢迎什么

  其实种子早已破土,人的居所内

  白天已经贴到了夜的肚脐上

  夜行的黑衣客笑了。他认定

  灯下的红衣姑娘就是这个夜晚的女儿

  他要把今夜如花的掌声分一半给她。

  打劫

  在三月,我坠入深渊

  行走在痛苦茫茫的草原

  寻找那些身披幸福袈裟的人:

  我是一个打劫的刺客。

  三月:伤口开花的季节。我坠入深渊

  举手撕下一片白云擦拭枪膛

  又对着另一朵白云开枪。我看见

  所有的人都满面忧伤。

  痛苦在他们面前蹦跳、游荡

  我绕不开它:生生不息的痛苦

  不怕子弹。我向唯一的幸福者

  开枪,响声闪进了他的心房

  我将他埋在草原上、泉水边

  剥下他幸福的衣裳,披在肩上。

  好兄弟,你已经穿了很长时间

  应该满足,无怨地长眠。

  我会很快把失去光泽的

  衣裳还给你。好兄弟

  幸福的總量不变,你要为别人想想

  茫茫的草原上就你一个人亮亮堂堂

  在三月,我背着双筒猎枪

  行走在一望无际的伤口上

  像古代的侠客杀富济贫,把幸福的

  衣裳送给痛苦的邻里,也包括我自己

  老人

  白胡须的老人,举起短鞭

  放牧着日子,像赶着一群

  听话的山歌。在水边,白胡须的长老

  席地而坐。看着日子在野地上吃草。

  溯河而上,白胡须的长老

  拣起自己的脚印,一一编号。他要

  收藏痕迹最深的脚印。回头望见

  他的牧畜在野地上懒懒地吃草

  白胡须的长老,顺流而下

  把收藏的脚印一一铺开

  站在上边,满意地笑了

  顺手把剩下的脚印当作擦汗的毛巾

  站在河水中央,白胡须的老头

  把毛巾裹在头上,迎风招展

  满面忧伤。回过头,看见

  他的牧畜伏在地上,像轻柔的闪电

  山楂

  现在是心平气和、自愿认输的日子:

  山楂行进在乡间、城市和水边

  红脸膛的小母亲,并不因

  生养了那么多的子孙洋洋得意

  它们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在怀孕的日子里,谦虚地

  沉默,歌声让给鸣蝉;

  在时间的律令前,惊讶地呼吸。

  长不大的小母亲,永远对世界保持

  绝对的神秘。从不念佛,也不相信

  界限那边的钟声。悄悄来,默默去

  像上帝面前轻轻燃烧的一盏烛灯。

  小小的山楂,行进在路上

  越走越胖。四周沉静如水

  站在星之下,暗之上,吸收了季节

  过多的赠予。面对气宇轩昂的天空,

  长不大的小母亲

  平静地走到白厉厉的牙齿前

  视死如归;疼痛使脸涨得更红

  如同在拼死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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