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琼

　　九 月

　　九月多雨，草根冰凉

　　风中的当周草原上

　　一个女人把头深深埋在黑色牦牛身下

　　她的骨頭被露水打湿

　　她的十指有深深的倦意

　　她的腰间落着薄雪与矢车菊

　　她的眼睛里大雾还未退去

　　乘着夕阳未尽

　　她要把热乎乎的牛奶

　　送到黑措镇

　　使失眠者、梦游者、浪荡者、丢魂者

　　度过多雨的九月

　　月 亮

　　天还没有完全黑尽

　　云毛草怀里的月亮早早升了起来

　　一些秘密慢慢散开

　　侧柏枝头的露珠还在

　　鸟雀的歌唱还在

　　树下的誓言还在

　　卷曲头发的男人就在河对面

　　他的褡裢里牡丹大朵盛开

　　他的马背上湖蓝的衣衫轻轻地飞

　　天色已经完全黑尽

　　月亮静静地挂在头顶

　　如一滴眼泪

　　炉 火

　　炉火已经熄灭了很久

　　灰烬中火星紧闭着双眼

　　窗外，三月雪冰凉地落下来

　　行人已远走

　　即将翻过尕玛梁

　　开满枇杷花的尕玛梁

　　心扉一样紧闭

　　不回头也不转身

　　雪打着枇杷花

　　打着那个人的肩膀

　　打着越来越远的路途

　　忠格草还在不断往炉子里添牛粪

　　雪扑棱扑棱地落在她的双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