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宝宝是在回家的路上无意遇见的,当时她穿着脏兮兮且有些破旧的衣裳,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她很瘦。于是我猜测她定是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于是便牵起她的手回到了我在郊区的住所,起初我靠近她她有意无意的闪躲,眼神中带着恐惧与警惕,我蹲下与她说话,问是哪里人,为何沦落到此。她不答,硕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靠近她,说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去吃东西。
当时夜色已晚,饭店大多关门了,我便径直领她回家了。到家后,我说:“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帮你弄些吃的。衣服先穿我女儿的吧她在三年前去世了。”她顿了顿,关了卧室的门。我转身去了厨房,身后的水声开始哗哗作响。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饭菜也差不多刚刚做好,她走过来,站在沙发旁,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上。我说你坐啊不要客气,她不动。我只好说,那你先吃吧我也去冲个澡,遂向卧室走去,换了浴衣向浴室走去。关浴室门的时候我看到她趴在桌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我笑了笑,关了浴室的门。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脸色很白,嘴角还残留着油渍,想她实在是太困了。我拿了纸巾过来擦掉她嘴角的油渍,抱了她去了我女儿曾经的房间。她很轻,像一只猫,我把她放到我女儿的床上帮她盖上被子带上门走了。
第二天由于要去公司不能在家陪她,于是便写了纸条留在客厅的桌子上:“冰箱里有早餐你醒来吃些。公司里还有些事,我下午回来找你。”
下午,开完公司的会议我驾车回家,打开门,却发现她不见了。在女儿卧室的台灯下我看到了她留下的一张纸条:“谢谢你的早餐,和房间。”
我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中。
往后的一段时间我没能再见到她,她刚走的那段时间,心里有挂念,可渐渐地也被公司里大小繁杂的一些事务给淹没,无暇顾及旁它。
直到有一天我在渤海路的天桥上再次遇到她,当时她坐在桥的中央身体剧烈的颤抖,干净的黑头发沾染了灰尘,她面前的一个破罐子里有零碎的纸币和几枚硬币。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有暇顾及这瑟缩在阳光下仿若快被蒸干的水分子一样的一个小姑娘。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跟我回家。她起初竭力的反抗,后身子一软竟昏了过去。我抱起她忙送到医院,医生说她身体太虚弱,营养跟不上,你这父亲是怎么当得。我说是是。在打了两瓶点滴后她逐渐苏醒过来,也变得平静许多。她依然睁大眼睛盯着我只话未说。打完点滴我对她讲,你身子太弱,我们回家吧?她没有在拒绝,跟在我身后回到了家。
到家后她坐在沙发上,少了第一次来时的拘束,头也开始转动,她开始打量起这个家。我倒了水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她说,你家真漂亮。
我笑了笑,说喜欢就住下吧。
她说,你一个人住吗?
我点点头。
她说,你妻子呢?
我说,三年前出车祸死了,那会儿她骑车带着方方。
她没再继续问,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你叫我白宝宝吧。
我问,白宝,你的家人呢?
她说,我不喜欢提及过往,对不起!
第二天我去上班,下午在公司里基本没什么事我就提早回家了顺便给他带了吃的作为午餐。一次我回家见她在对着墙上方方的照片发呆,见我回来轻轻说了句,你女儿真漂亮。我笑了笑,把买来的早餐递给了她。她趴在桌子上吃东西,我走到窗前,秋日的晴天里天空很蓝,我问,在家里闷不?要不下午带你出去逛逛。她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说好啊!
午后,街上的人很多,带她去了商场买了几件合身的衣物给她。她显得异常兴奋开始露出笑容。经过一家名叫《七弦琴社》乐器店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在后面扯我的衣角。我问想要什么?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把淡黄色木吉他。我走过去摘下了这把吉他,递给她。她竟把买的新衣服给扔在了地上。我付过帐提了她的新衣服,她抱着吉他,一脸满足,向家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我说,你坐沙发上,我去洗菜,我们做饭吃。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说,不!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今晚这顿饭我来做!我略显诧异,问,怎么?你还会做饭?她说,你可不要小看我哦!说完遂奔向厨房。我看到她在里面忙碌的身影眼眶里竟有一些温热的东西开始涌动,遂去洗了把脸,点了支烟拿在手中。她端第一道菜上来,见我在抽烟,伸手夺了我手里的烟按灭说,以后家里可不准抽烟的哦。我笑笑说好好!她又去厨房忙第二道菜,很快第二道菜也上了来放到了桌子上。她说来大恩人!尝尝我做的菜味道怎么样?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送到我口中。那一瞬间我竟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像是两年前那个早已被时光吹散的被称作“幸福”的味道。一激动,眼泪竟又欲出,便低头拭泪。她见我在流泪问,啊?很难吃吗?我说不不,是有点太辣了。她说,可这道菜明明没放辣椒啊?我们相视大笑起来。
我说,你的菜烧的真好吃!
她说,是吧?那我以后天天烧给你吃!
我说,好啊,好啊!
那顿晚餐是既妻子和方方离去之后我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顿饭,虽然我都不记得那菜到底是什么菜名了,但我依然记得那菜的味道,就叫做“家”!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我起早去上班,下午有时在公司里忙些事宜,晚上回家见白宝宝经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在弹吉他,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她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瞭望着遥远的天边,思绪仿佛已经飞得很远很远。常常我用钥匙开了门近来她也未察觉,我走到她身后说你弹得真好听她吓一跳。
一天,我下班,她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台前抱着那把淡黄色的木吉他,如一幅画般静美,有零星的音符从她的指尖滴落,我搬来椅子坐她旁边,问在想什么。她说,你看,天边的鸟儿它们多么自由啊,我笑了笑,她又说,你听,它们的歌声多么的动听啊!我说,唱一支歌给我听吧!我很久没有认真的听一首歌了。她看了看我的眼睛,手指轻抚琴弦,唱到:“天边的鸟儿你飞呀飞呀带我一起飞吧飞吧别问我要去向哪里呀四海的水都是我的家我的家……”
事情的发生往往出乎意料又似早就有定局。那是九月的一个下午,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却再也没有看到那熟悉的场景,做好的菜肴、弹吉他的白宝,窗外的飞鸟……我心里开始惊慌,喊她的名字,白宝,白宝!空旷的房间只有自己的声音在打转,作为唯一的回答。白宝的离开让我再次陷入低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是的,三年前妻子和方方离开时也是这种感觉。我开始怀疑,白宝是否就是方方呢?如果方方还活着她也该这么大了。也许是妻子想念自己让方方来看看自己吧!我曾幻想有一天白宝会猛的从背后跳出来说,嘿!想我了吧!我逗你玩呢!可这幻想也仅仅至于幻想。白宝宝再也没来,就如同和她一同消失的那把木吉他飘出的音符一样早已被风吹散……
三个月后,我渐渐再次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公司里的营业额逐月下降我无心照看,请了长假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买了去西藏的车票。像在她留下的纸条里写的:“我从远方赶来,赶着运货马车。城市是驿站,乡村是茶馆,白纸是行囊,雾霭是星光。我始终是一个走在路上的人,停驻让人苍白。请原谅我,凌羽!
我踏上了一次莫名的旅行,没有原因,甚至目的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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