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者黑的草場
这些马,啃食满坡葱茏的同时
肯定啃食了山坡上游荡的云——
否则,它们为什么有云的悠闲和轻松
当剩下最后一朵晚云的时候
它们列队而返 雨不乱步
有条不紊的阵势无须有人吆喝
一匹一匹从我身旁走过
走向村寨那条暗红的小路
留下身后满坡的鲜绿和雨珠
一匹一匹在寨口分队 各自回家
主人还没有回来,就站门前
轻轻摇动尾巴直到月光满地的时候
我很想知道它们的幸福和忧伤
但没有一匹与我说过话
我从你家院外走过
我想你一定是从月亮里来的
你的身后都是透明的蓝
我在红尘里等你很久很久
远在天涯,漠烟深处却是你的故乡
今夜,我从你家院外走过
所有的花儿开得像夜空的星辰
草场上的青草整夜起伏不已
你是否听见山上有人击壤而歌
从此,江湖遥远 总有一缕蓝雾
带着淡淡的忧伤飘过你的眼眸——
整座赤峄城因此显得微不足道
听《苏武牧羊》曲
——兼读健如风的《羊皮鼓》
如泣如诉,呜咽 像一缕墨
洇染着风,拂过低沉的山岗 像小河
在平原缓缓流淌
羊的灵魂跳出羊皮鼓游荡
间或听见换气的音节,那是刀子留下的创伤
按住羊的灵魂,我想把它引领回家
逸过指缝 它又游荡在人间
起伏着飘向远方,天空灰暗
我在内心尽量涂抹绿色
装出一片草场的辽阔的样子
它又透过草根渗入地下——
余韵在深处回旋 夜色因此辽远
那朵云
我的黑骏马要回家
弦月和露珠总是记着 那朵云
是用蒙古长调酿成的——
每当马头琴拉动黑夜的时候
星光溅落 草地上开出野花一片
云那酡红的双颊 年复一年
望着马匹曾经久久回眸的远方
一会儿鲜亮 一会儿黝暗
沧桑已很遥远
在一层又一层云雾里飘
还来不及转身 又在身后合上
此生总是凭着想象走过许多的路
只为偷窥神■的另一重世界
或者捡回一二片白桦的叶子
赠与旧时光里的英雄与美人
此时,觉得沧桑已很遥远
时光轻轻滑过 或停顿——
无声也会划伤湖水
为此,我决定不再飞翔
只是重山离月亮太近
所有的湖水来自月光的倾泻
深邃的冷澈 天籁无声悠悠——
在我回去的路上 一直余韵未了
阴 山
高高垒踞大地的一长列石头
独立苍茫 蒙古高原的脊梁
南边的麦子 北边的草
一遍遍绿了又黄 黄了绿
风已经疲倦成山头的停云
每当一轮明月从垭口滑下
高悬深蓝的夜空 在旷野上漂泊
星星点点的人家就会打开窗户——
一列夜行列车呼啸而过
亮着世纪的窗口 拍响大地的胸腔
落下一溜追赶时间的灯光
此时,尘世间的事物可以一概不问
也要学着做一茎黄河里的芦苇
隔一小片蓝 与此山遥相对望——
会有流星雨划亮西北方的天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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