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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及其他

时间:2023/11/9 作者: 大家 热度: 12619
朱朱

  悲伤

  现在,我的洛丽塔……

  你变得饶舌,突然地发笑,

  而当我转过身时,我知道

  你在偷觑着,好像

  真的有什么乐趣。

  这是一个与死亡的赛跑,

  一股气流盘旋在郊区的森林里;

  那么,告诉我,我已经变成了什么?

  但……让我自己去猜吧。

  落叶发出脆响;

  太阳,像智者的脑浆,沿着树干流下;

  你和我

  在伐倒的枞树堆上坐着;

  你呼吸着,似乎随时会倒下。

  我嗅到你身体的一部分,像一只小橙子

  忽然熟透了,

  膨胀,散发着腥臭。

  于是那些日子甜蜜的疯狂只能被追忆了。

  城市的灯柱围绕着我们,

  我将你举起贴紧了墙壁,

  并且将头埋在你的还未完全发育的乳房之间。

  1999.12.

  瘟疫

  第一年,

  消息被封锁。

  医生说:“是,大人,没有瘟疫。”

  他悲哀于走出这座门有人会向他投石块,

  有时人们要一个病因胜过

  要找回他们的生命。

  人们要一种装饰的、啃啮的和被允诺的

  具体胜过要一首抽象之诗的

  不移动的深色底座:

  死亡。

  他的罗圈腿在重压之下更弯了;

  一旦他想起要向一千个病人提供一千种蜿蜒的

  既看不见死亡又看不见瘟疫的理由,

  一旦他想起明天会有另外一千或一万个需要不同的理由

  胜过需要相同的药草的人

  他走出这座门,

  就在他此刻故意地伸延了的声带上

  有着欢乐的、明亮的、赎还的、最后的叫喊:

  “瘟疫”这个词

  是血红的

  公鸡的肝脏般的花粉,

  转向时格外迅速,

  越分裂就越强大,

  出现在视线里沉稳得

  像窗台旁的哑铃

  42℃的天竺葵

  或节度使夫人坐过的马桶

  摇晃而慢慢中止的安乐椅,

  它是一名扳道工,

  一位一生都在描绘

  几尾鱼跳动在干涸的溪流里的画师,

  他的眼睛总是能从每一座城市里

  看见他想画的如此之少的两件东西。

  1999.6.

  舞会

  凉廊上,

  雨具滴着水,

  渍迹像阴影覆盖了白昼,

  但现在还不需要灯。

  这会儿他们还不会走过来

  取自己的围巾和呢帽,

  或者围绕一只缩起了脖子的鹦鹉,

  听它那亡友的口音。

  太阳从云层里投下

  某一只陶罐上的釉彩;

  它也在音乐里漂浮,

  像一层厚厚的脂肪。

  1998.6.

  睡眠,我的小蜘蛛

  午后多么迷乱,

  我走进一座建筑的深处,

  它的脚手架和视网膜,各种钢

  是一个停止了述说的形状。

  我想起冰下的河,有些离奇,哦,迷乱,

  我那些朋友在干什么?

  智力的低潮……

  需要学习裁剪和缝纫,

  在冰凉的钢上躺半天。

  睡眠,我的小蜘蛛,快爬过来。

  你是我为冬天缝制的外套,

  但现在我就想穿上你,

  哦,迷乱,但我已成倍地变得坚硬。

  1998.9.

  礼品店

  我需要一些小饰物

  来创造我们之间的未来,

  但这根银镯子不合适,

  它套上你的臂膀

  就一迳地滑进腋窝。

  然后售货员又举起布熊——

  我知道它的嗥叫声

  足以引起你的一笑,

  而电源耗尽后

  它会在杂沓的角落蒙上灰尘;

  烟斗,卡片和空镜框……

  这里没有别的物件了,

  再过三刻钟,新年的钟声

  就要敲响。

  我望着空镜框,

  它的四周镶着数字,

  塑料的字涂上了灰漆,

  从“0”到“9”,

  排列在一个涣散的姿态中;

  空镜框还让我想起

  一件古老的刑具……

  亲爱的,

  你应该到灯火更辉煌的城市去。

  1999.12.

  读书的女孩

  1

  黑云低垂南方的河岸,

  一层薄丝绒的湖泊

  在季节的变换中闪着光,

  城市像一个空白的屏幕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当一棵树摩挲着它的轮廓,

  有一阵轻烟从那里升起,

  然后再落下。

  灰烬和冰垛满了

  我那黑暗中的褐色瞳孔,

  不祥如黄疸病人晚期的征兆,是的,

  我完了,抓着书

  像抓紧一只破裂的酒杯,

  污汁流淌过膝盖;

  我看见自己的脑浆

  就要涂地。

  2

  在生命最荒诞的季节里,

  我惊讶于一头狗

  意味着的欢乐,

  被拧成绞索的窗帘又放下了;

  而我也惊讶你到来,

  背着那本书的最后一节,

  像一个仪式,你要我和你一起背诵,

  然后你要我解开你的鞋带——

  然后我们拥抱着,

  从斜坡滑下。

  松果像轻佻、色情的音符

  绣在死叶做成的蓬松床单上,

  而当我失控时

  我担心会拧断你的脖子,

  后来我们更大胆了,当我的妻子

  在卧室里睡去,我们就在客厅的椅子上;

  我惊讶你能这样做,

  像一个天生的荡妇

  或者黎明的反光在锁钥里。

  1999.12

  马厩

  当马在沉睡的时候,

  大地填平了它的深坑;

  或者当它们跨立在围栏边不动,

  骑手们会觉得自己进过食

  但非常地饥饿,

  而树上梨子的甜汁快淹没到自己的嗓口,

  她们叫喊着,摆动,来搞我们吧。

  孩子眨动晶莹的眼珠,

  然后哭着找母亲,要求换一副铁打的膝盖,铁的

  脸。

  而狡黠的楼台

  早已隐藏进山脉的那一边了。

  因为马上就要起风暴,

  岩层将扩张,停住了呼吸。

  敷在树身的雪将被抖落,

  闪电将连续地摩擦草尖,

  伤疤将在震动中愈合,

  无边的风暴,不需要理解,不难理解,

  因为平静是在表面上,在短暂中。

  2000.2.

  责任编辑:马非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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