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韩新在单位加了一夜班。因为下周一县里要开大会,李县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讲话,于是县政府研究室的人又开始忙活起来。为了能够在第二天早晨李县长上班之前拿出材料的第一稿,作为研究室头儿的韩新像往常一样,晚上下班之后先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了半天,勾勒出材料的大致框架,并且列出整整齐齐的三层标题,然后再分发给手下的几个秘书,一人一块,并限定他们在第二天凌晨五点之前交稿,由他审定后再报给李县长过目。
任务分摊下去之后,韩新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每次县里开大会,或者上边下来检查,研究室基本上都是这样,都是要熬夜的,因为办公室白天事多人杂,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写材料。韩新在研究室干了十一年,直接或间接伺候过四任县长,每个县长的脾气和禀性都各不相同,对材料的要求也五花八门。比如赵县长对材料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你写什么他念什么,而且会上从不发挥,这也是四任县长中最好伺候的一个了。钱县长的材料大都是自己亲自动笔写的,因为钱县长以前在市政府研究室干过,文字功夫相当了得,因此一遇到大材料,韩新他们也只有校对和印刷的份儿了。而且钱县长也是一个性格捉摸不定的人,平日里平易近人,笑容可掬,从来不对秘书们发火,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经过风雨相当有素质的人。可是一次韩新在校对材料的时候把他认为的一个病句稍微作了一下改动,结果钱县长大发雷霆,谁让你动我的材料了,那一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韩新吓得差点流出泪来,韩新这才知道领导的东西是乱碰不得的,哪怕材料。孙县长则是一个对材料成癖的人,不管大会小会,只要他讲话,只要他有时间,就把研究室的几个人叫到办公室,一遍遍反复地研究、推敲,哪怕一句话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轻易放过。因此每次给孙县长写材料,韩新等人都好像被剥了一层皮一样。好在孙县长只在县里干了一年多,就被调到市政协文史办当主任去了,韩新他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而现在在任的李县长则属于另一种风格,不论什么材料,从来都不表白自己的观点,也从来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对韩新说一句“写吧,抓紧”。于是韩新便在李县长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一句言简意赅的指示中绞尽脑汁地动笔了。韩新知道材料的第一稿肯定是要被推翻的,因为这已经成了一些领导们约定俗成的习惯了,不推翻就证明不了他比手下搞文字的秘书们高,不推翻就证明不了他很有思想,而且思想很深刻,很与众不同。因此每次给李县长写材料,韩新他们都要挨领导的训,这材料是怎么搞的,一点深度都没有,一点新意都没有,你们搞材料的不能总是人云亦云,不能总吃老本,要善于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古人说得好,文无定法,要跳出材料写材料么,如果给领导当参谋的不比领导高一截,这领导还怎么决策怎么领导怎么带着大家向着小康社会的目标迈进。每次李县长训斥韩新他们的时候,都底气十足,声音洪亮,像是在做一场义愤填膺的工作报告。韩新只能虔诚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领导忠言逆耳的教诲和自己“咚咚”羞愧的心跳。这个时候,韩新最希望能有人及时敲门或者打来电话打断这场声色俱厉的报告,以拯救他们这群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小秘书,挽救他们仅存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可以说,李县长是四任县长中最难伺候的一个了。
因此,对于全县大会上李县长的讲话,韩新等更不敢懈怠。韩新在研究室坐了一会儿,见秘书们一个个屏气凝神地开始动笔了,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点着一支烟,吸了几口,然后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韩新太累了,接二连三的总结、汇报、讲话弄得他身心疲惫到了极点。韩新就像一只上满发条的时钟,茫然而有规则地马不停蹄地走着,但随时都有断裂、停摆的可能。
半夜的时候,韩新突然被一泡尿憋醒了,于是趿拉着鞋子跑到外面撒尿。每次加夜班的时候,韩新从来都不在楼内方便,他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政府大院里,站在浩瀚的星空下,冲着对面县委办公楼的方向撒尿,这个时候的他觉得一身轻松,一种一撒为快的快感逐渐布满全身。
这个时候,韩新像往常一样,迷迷瞪瞪地沁着头站在政府大院的花池子旁边,慢慢拉开裤子的拉链,正在他准备方便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辉煌一片。韩新感到十分疑惑,今晚是阴天,路灯早都熄了,怎么还会有亮光呢,韩新纳闷地抬起头望了望,这才发现,对面的县委办公楼二楼灯火通明,韩新不禁一怔。韩新知道,只要县委办公楼二楼的灯整夜亮着,肯定县里又有大动作了,又要动干部了。韩新于是又急忙地把裤子的拉链拉上了,不知不觉已尿意全无。
俗话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前几天韩新就听消息灵通的办公室小秦说最近又要动干部了。县里每次动干部都是先有小道消息开路的,传某某某要提拔了,某某某要换地方了。一开始韩新对这些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不屑一顾,一点都不相信。韩新认为,党的纪律是严密的,组织上的事情是不可能跑风漏气的。可是,每次小道消息都基本应验,这使韩新不得不对小道消息刮目相看了,尤其是县里调了几次干部之后,韩新对小道消息更是深信不疑了。
望著灯火通明、纵横捭阖的县委办公楼二楼,韩新突然感到一种失落,深深的失落,他预感到这次自己又没戏了,一是自己事前没做工作,二是小秦散布的小道消息中没有自己的名字。想到这儿,内心有些失落的韩新又把裤子的拉链拉开了,然后朝着县委办公楼的方向痛快淋漓地撒了一泡尿,喷薄而出的尿液在灯光的辉映下四处飞溅,韩新觉得惬意,觉得舒服。
回到办公室后,韩新一直被后院县委办公楼二楼的灯光搅扰得心烦意乱,辗转反侧,半天睡不着觉。
韩新大学毕业后一开始被分配到县广播局工作,东跑西颠地做了四年记者。二十九岁那年参加全市公务员考试,被录用到县政府办,到研究室做秘书。研究室是政府办下设的一个副科级科室,主要负责起草县长的文字材料和县政府的总结、汇报、经验介绍等等。韩新这一干就是十一年。今年的韩新刚满四十岁,已经是不惑之年了,眼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年纪轻、资历浅的都起来了,可是自己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副科级干部。这些年不但实惠没捞着,而且连正科也没混上,这让韩新想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有的时候下基层搞调研感觉很风光,不是局长就是乡镇长陪着,而且都恭敬地称他为全县第一支笔,可是这第一支笔又有什么用呢,既不当吃,又不当喝,一年到底除了几家单位例行公事的宴请和领导们酒后几句语重心长的口头奖赏外,连鸟毛也捞不着。更多的时候,他们这些搞材料的则是经常遭那些油腔滑调的机关干部们的奚落。一次,韩新和几个朋友去城郊的一个度假村吃饭。一路上,为了解闷,车里的几个人轮流说起一些四六句和黄段子来,其中一个人说,当今有四大憋屈:挖菜窖,蹲小号,写材料,戴绿帽,大家听了哈哈大笑,因为那个人说这四句话的时候,故意把后两句连在一起了。韩新的脸紧绷着,没有一丝表情。韩新心想,操,还不知道谁戴绿帽呢。另一个人说,我说一种职业,大家猜一猜:喝白水,尿黄尿,省老婆,费灯泡,一宿一个大材料。话音刚落,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韩新,韩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脸微微有些泛红。这时,车子驶进了那家度假村,院子里一条狗正在阳光下悠闲地散着步,韩新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大家知道韩新又要发表什么重要见解了,于是纷纷支棱起耳朵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这狗多好哇,我真羡慕它。一旁的人觉得索然无味,不解地问韩新,你羡慕狗什么呀。唉,狗不用写材料呀,韩新一脸苦涩地说道。一旁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才悟出这话里有话:一是说搞材料的地位低下,连狗都不如,天天摆弄枯燥的文字,熬心血不算,还总挨领导的训,相反,狗多自由呀;二是影射他人,对不写材料的人的一种辱骂,言外之意就是骂不写材料的人是狗。韩新哪韩新,真不愧是搞材料的,咬人都不露齿呀。一旁的人尽管心里骂着韩新,但表面上还是一笑了之。
第二天上午,县里突然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对干部进行调整,并且公布了干部调整的名单,办公室的小秦榜上有名,不但提升为正科级,而且还被派到离县城比较近的一个乡做乡长。那可是全县经济基础比较好的一个乡,近年来由于油田开发,乡里的日子过得比较滋润,不像别的乡镇靠一亩三分地过着寅吃卯粮的生活。
一想到小秦,韩新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材料从不动一笔,整天跟屁虫似的跟在领导的屁股后面,纯粹是那种拎小包坐小车、跟着领导蹭吃喝的手儿,可是领导们却对他赞赏有加。而且小秦的实惠也不少得,县里的大小饭店可以一路风光地随便签字,就连菜市场、加油站、中小学校等好多地方,只要他打个电话就好使。韩新骑的那辆重庆80摩托,用的就是小秦给的油票,而且小秦曾拍着胸脯说过,韩哥,只要你的摩托转,我的油就不会断。最近这几天,韩新明显感觉到小秦的精神十分亢奋,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加之接踵而至的小道消息里都有小秦的名字,韩新知道小秦肯定要提拔重用了。
下班后,韩新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因为韩新在单位加班几天几夜不回来都是家常便饭了,因此韩新和老婆女儿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各忙各的了,老婆收拾屋子,女儿写作业,韩新则仰卧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机。每天晚上六点,韩新都要准时收看县里的新闻,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一个习惯。一段新闻过后,便是干部调整的公示名单。
县里又动干部了,韩新的老婆听到电视里公布的一大串名单问,又没有你吧。韩新嗯了一声。噢,还有小秦哪,这小子就是会来事儿,你呀,算是锈住了。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该跑得跑,该送得送呀,不能总是等天上的馅饼往你脑袋上砸呀,多大的雨点能落到咱们头上。你没听说过么“既跑又送,提拔重用;只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降职使用”,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呀。其实老婆唠叨的这些韩新心里也明白。可是十一年如一日,长着一脸抹不开肉的韩新就是这么过来的。逢年过节,韩新不是不想到领导家看看,可是领导也太多了,五大班子三十几号人,即使再精简,几个县委常委的家是必去的,几个副县长和县长助理的家也是必去的,办公室主任的家也是必去的。东西如果拿少了,人家看不上眼,还不如不去;拿多了,十四五个人,即使每家平均三百块钱的话,也得五千块钱,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再加上县城小,政府办的人整天和各部办委局、乡镇打交道,别的没混着,倒混了个脸熟儿,大事小情、婚丧嫁娶,一次也落不下。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全年的工资掘进去也是不够的。其实韩新的这些想法也不无道理,更何况在送礼问题上,韩新还受过刺激,至今仍心有余悸。一年春节,韩新给钱县长家送了一角猪肉,因为猪是新杀的,所以韩新扛上去的时候,不小心从一楼到四楼淌了一楼道的猪血,气得钱县长大发雷霆,在全县纪检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他,这让韩新无地自容,差点儿找条地缝钻进去。还有一次,韩新去孙县长家串门,花了近二百块钱买了四箱水果,往返两趟才满头大汗地把水果搬了进去,一进门才发现孙县长家客厅里的水果已经隆成一个小山了。孙县长的老婆一脸冰霜地把韩新搬上来的水果箱子用脚往旁边踢了踢,然后说了一句“不送了”,韩新连孙县长的影子都没看着,也没说上一句话,就灰溜溜地走了,二百块钱算白搭了。从那以后,韩新发誓再也不去领导家串门了。韩新经常自我安慰地想,现在已别无他路,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换取领导的同情、肯定和提拔重用了。
然而,这一次干部调整却让韩新的思想产生了动摇。因为从几个经常接触的县领导的眼睛里,韩新读到了一丝不满、一丝无奈、一丝期待。韩新明白,如果自己再这样无动于衷地混下去,真的就像头发丝串豆腐,提不起来了。这个时候,韩新突然想起一位朋友常说的一句话了,政治上的投资,虽有风险,但是回本最快,回报也最多。一番长时间的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韩新终于使自己镇定下来了,想自己该有所动作了,再不动作,四十岁的他就很难再有机会往上爬了,如果再不弄上正科,即使派下去,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副乡镇长或副局长什么的,然后再不疼不痒地周转几个地方,直至退休。想到这些的时候,韩新突然感到一种悲哀,一种对可怕的未来的悲哀。痛定思痛,韩新决定,要想提拔,必须送礼,而且要抓住关键,主攻一人。主攻的这个人既要熟悉自己,而且在县委常委的班子里说话还有分量,有决定权。这个人是谁呢,思来想去,韩新断定这个人就是李县长。想到这儿,韩新不知不觉被自己的这一想法感染了,浑身上下顿时燥热起来,一下子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和对未来美好的渴望。
关于送礼的事,韩新和老婆商量了半天。拿东西的话,李县长家什么都不缺;拿钱呢,多少合适呢,五千、一万、两万、三万、四万,这几个简单的数字让韩新和老婆很是挠头。最后还是韩新的老婆咬咬牙拿了主意,取中间的,两万。两万就两万,如果起作用的话,就当投资了,值;如果不起作用,就当这两万块钱打水漂了,两个人一年白干了。
于是,当天晚上韩新带着自己和老婆口挪肚攢的两万块钱去了李县长家。韩新忐忐忑忑地敲开李县长的房门后,才知道李县长下班后没有回家,于是便又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匆匆下了楼。正在他大口喘着粗气跨上摩托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一阵白花花的灯光从他面前一扫而过,一台丰田吉普戛然停在了李县长家的楼下,李县长回来了!韩新的心顿时又怦怦地跳了起来,他一直目送着李县长醉醺醺地进了单元,才又重新镇定下来,蹑手蹑脚地再次爬上楼,用食指轻轻而有节奏地敲响了李县长家的房门。开门的是李县长的老婆,认识韩新,让进门来,这时候李县长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见是韩新,一脸慈祥地笑了。韩新先是东一筢子西一扫帚地和李县长的老婆拉了几句家常,然后又抓住时机三言两语地向李县长汇报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一个劲儿打着酒嗝的李县长亲切地拍了拍韩新的肩膀,大舌啷叽地说,小伙子好好干,以后天下是你们的了。韩新顿时热血沸腾,尽管他已经四十岁了,可是在领导眼里,他永远都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一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韩新爱听领导们这么叫他,尽管他们之间仅仅相差十岁左右。趁着谈话中间李县长去卫生间的工夫,受宠若惊的韩新随手把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匆匆地走了。
走出李县长家的楼道,听到身后防盗门咣当一声脆响,韩新感到了一身轻松,一个预谋已久、艰巨而重要的使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韩新开始对自己的过去深深地自责起来、检讨起来,领导也是人,也食人间烟火,也是有感情的。而十一年来韩新却忽视了这一点,他的这一举动比起聪明的小秦来讲确实慢了很多拍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年底,韩新仍旧是加班不断。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每次加班,韩新的内心都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渴望,甚至隐约还有一丝亢奋。每次夜里加班韩新出去方便的时候,都习惯地先望一眼对面神圣的县委办公楼,可是每次的张望都让他感到失望。因为自从那次亮灯之后,县委办公楼二楼的灯光再也没有亮过。
这让韩新感到有些茫然,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是无所适从。每天早晨上班后,韩新都殷切地期盼着天黑,不管加不加班,他都要在办公室坐到很晚才回家。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夜里,焦灼的韩新突然看到对面的县委办公楼二楼亮起了灯,这让韩新不禁兴奋起来,目光炯炯地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望着那亲切、温暖、充满希望的灯光,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催人奋进的力量。韩新不禁想起了李县长说的那句掷地有声的话,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的了。这一夜,韩新彻底失眠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韩新并没有听到关于调整干部的消息,相反,韩新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五雷轰顶、震惊不已的新闻:李县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了,现在市纪检委的人已经进驻县里了,昨天晚上在县委常委会议室开了一夜的会,找相关人员谈话。听到这个消息,韩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在地上,因为自己处心积虑的投资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而且还有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危险,韩新的希望之灯彻彻底底破灭了。
韩新从此一蹶不振了,整天像丢了魂似的,干起活来也丢三落四的。一次韩新竟然把刚刚上任的周县长交代给他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材料给忘了,结果临时抱佛脚的周县长述职的时候被县人大的老头儿们一顿冷嘲热讽。周县长为此大动肝火,把办公室主任和韩新叫到办公室里一顿拍桌子,拍得办公室主任和韩新面红耳赤,浑身筛糠。
时隔不久,韩新便被调离了县政府研究室,给了一个老龄委副主任的闲职。
老龄委是一个纯纯粹粹养老的地方,被派到这里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要干到退休的。而韩新才四十岁,四十岁的韩新还怀才不遇,踌躇满志,可是这个终日让人闲得五脊六兽的地方,把韩新所有的梦想全都击碎了。
韩新从此变得郁郁寡欢了,很少再与人交往。每天下班后韩新总是习惯性地背叉着双手从老龄委一步步踱进政府大院里,一圈圈地散着步,最后站在他原来加夜班时经常撒尿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县委办公楼的方向,等待著政府大院里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束束璀璨的灯光发呆,嘴里反反复复唠叨着“小伙子好好干,以后的天下是你们的了”。后来,韩新的老婆不得不天天晚上跑到政府大院里扯着耳朵把他拽回家去。又过了一段时间,精神抑郁的韩新连班也上不了了,只好办理了提前退养手续。从此以后,政府大院里的人们再也看不到韩新的影子了。
最近,县政府研究室的秘书们加夜班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个人木头一样站在政府大院里,嘴里反反复复地嘟哝着什么,然后怔怔地朝着县委办公楼的方向张望着、张望着,久久不肯离去……
责任编辑 付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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