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廊里鞋跟声踢踢踏踏,同一种节奏踏出了同一个目的地,这节奏激越、湍急,脚下如有一串响鞭。此时是下午1时50分。
过了半小时,走廊里又出现一阵鞋跟的声响,只是这股力量没之前的浩荡,一绺一绺的,欲说还休,似乎有些忧虑。
九个女兵已经坐在了文工团三楼会议室,舞蹈队队长坐在主持台的“副驾驶”上,两三个女兵托着腮叽叽喳喳。唐小淇最后一个到的,听着她们会前的“小会儿”,哦!原来是这事儿啊!
政委提前两分钟到,还没等时间到两点半,就开会了。
“同志们,眼下有一个任务需要你们完成:上级组织的队列会操训练,经团里研究决定,还是由你们上。舞蹈队一直整齐划一,希望在这次队列会操中能够亮好相,这不光是代表我们文工团,更代表原军区的形象。队长把你们十个女孩选出来,是充分肯定你们多年来的作风。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本不该赋予你们什么任务了,但形势所需,这也许是你们最后一次任务,希望大家好好珍惜,为军旅生涯留下最后的记忆。”
唐小淇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听政委一席话,心中被一股葱姜蒜末搅和得贼不舒服,眼中瞬间涨满了泪水,像是被那莫名的情绪呛的。她环顾四周,这里一切的一切就要成为过去,就是这间挨着排练场的会议室,她们曾穿着猫爪鞋在这里候场等待汇报演出。每逢业务考核,这里就成了化妆、更衣、活动筋骨的集散地。她们喝过这里的矿泉水,在这张巨大的会议桌上趴过横叉、竖叉,眼前的一幕幕带着牛皮纸一样的老照片色调。什么叫“最后一次任务”?她们十四年的军旅生涯就要结束了吗?
唐小淇不语,她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地在这里生长了一辈子。从12岁当兵入伍来到文工团,14年过去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她已将自己完全地视为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分性灵的风水。
“队列会操非常简单,据我了解,一整套下来也就五六分钟,稍息、立正、脱帽戴帽、停止间转法、齐步走、跑步,我相信这些东西大家能够做好。文工团派出两个分队,一分队是男队,二分队是你们。一分队前一段时间已经练了两个礼拜,由于你们近期在筹备业务汇报,队列会操的训练就暂放到一边了。最近天儿冷,为大家着想,我和团长跟指挥教官请示过了,你们只在排练场训练就行,不必去现场。还有就是,共有五家直属单位参加此次会操,现场都是站着,没有观众席。初步计算,会操展示要一个多小时,我现在不担心你们队列会操的亮相,我倒是担心你们能否站住一个多小时……”
政委做指示,眼睛一会儿看看左,一会儿看看右,无时无刻不在接收女兵们的眼神信号。
“好,刚才政委已经给我们做了指示,一会儿我们就要在排练场练习队列会操的内容,大家有没有信心完成?”
“有!”
唐小淇率先下决心,一声“有”,二两声儿,三斤劲儿。
2
“队长同志,队伍中要有一名指挥班长,负责指挥队列……您看……”
那指挥教官黑吧溜秋儿又蹑手蹑脚,被眼前的那股天生我才的优越感搞得不太自在。女兵们个个靓丽,说话声、笑声亮亮堂堂清清脆脆,武装带一扎,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有效分离,卷檐帽一戴,飒爽英姿的开头篇!
“好,那先让她们报数吧。没事儿,教官同志,你想让她们干嘛就让她们干嘛,把她们训练起来!大方儿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女兵们甩头报数。
“那就她吧。来来来唐小淇你出来,就你声音最洪亮,怎么样教官,由她来担任?”
“行行行行……”教官退后。唐小淇走到教官位置上,好似一台老式爆米花机要开炸,教官需后退并捂耳。
教官告诉唐小淇会操流程,唐小淇飞速回寝室拿本拿笔,教官说啥她记啥,火速在心中“背词儿”。在纸上谈兵还没搞明白的时候,教官就拉着她跟大家练习了。
唐小淇还算伶俐,胆大、心细,嗓门里闪烁着电石雷火的笃定。她一喊,排练场都空旷了,她会把下达的命令在脑海中火速打个草稿,雁过留声,声音必将清晰。只是有一个地方唐小淇总记不住,在下达行动命令之前,需让大家“稍息”。稍息——交待动作——立正——下口令,她总是不“稍息”就下达口令,记不住,让队列中的队友都替她捏一把汗。队友“六”说:“小淇,你就记着,每当下达命令前,你就想着夹心饼干。这命令就在‘夹心饼干里面!”
唐小淇心头一亮,心上挂着一盒“夹心饼干”,还真是记住了。等教官走了之后,她们在排练场陆陆续续练了三四个回合。
“我听说,山东那边的文工团女队已经获得第一啦。喏喏喏,你们看这照片儿。”队伍里的“四”还真有她的,别人家获奖照片都被她搞来了。
“哇塞,不错啊,咱们肯定也能得个第一名,到时候我们也这么照一张!”“三”说。一二四五六七八九纷纷点头。
“要不咱们练习一下报数,来个山东口音版的,首长不是山东的嘛,听着亲切,这叫间接套近乎!来嘛来嘛咱们试试,录个小视频,发给队长!”“六”说。
“我教你们山东话!”
正好,队伍里的“五”是山东惠民人,她自己先说了一串山东版的报数。大家太有兴趣了,哈哈笑,记住自己的数字是何种滋味,雀跃地站到队伍里,精神抖擞。唐小淇也学会了“报数”为“宝鼠儿”,拿着手机站在正前方,看姐妹们胸中憋着那壮丽的山东口音,准备录像!
“宝鼠儿!”
“姨、é、sán、sí、wú、留、其、拔、揪——”
一串笑声充盈着排练场,姑娘们从队伍中泻下阵来,笑得跌跌撞撞,“扶着”走到镜前的长凳上坐着。
“唉,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开会开得怎么样了?”
“对啊,咱们在这儿练队列,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听说,是干部转业任务部署大会呢!”
她们知道,之前那一股有力的鞋跟声已奔去了上级单位的会议现场。今天下午召开大会,文工团前几天刚得到56个转业名额。这56个名额不少,是文工团的百分之五十六,是裁军的三十万分之五十六,舞蹈队全撤,一个不留。命令没来之前觉得太慢,命令来了之后大家没反应过来。她们聊着,由开心到难过。左手边人忆苦,右手边人思甜,忆苦时带着笑颜,思甜时眼中闪着星芒,平平仄仄平仄平,情感的潮水涨涨落落。
“我还没当够兵呢,我们这批兵怎么这么惨啊,军区都当没了,什么历史性的一刻,怎么被咱们摊上了呀。我还等着当将军呢,没想到‘妇联就下岗了……”
“我也是,我还想下部队、上海岛,去慰问、去体验艰苦生活呢!我昨天看到一个曾经的文工团女兵说她在老山前线慰问的故事,那书评上写着什么文工团女兵在战场中的辛苦,女孩爱美的天性与军人铁骨间的矛盾啥的。我当时就想,哎哟,人家那语气是有资本这么‘撒娇,我们呢,我觉得我们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这样的‘战场,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想去受苦,还没有那机会呢!咱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这么多年过来了谁不知道谁啊,只是外界人一提到文工团就觉得俺们不好伺候。哼哼,我跟谁说理去啊!”
“小淇,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这是我多年的格言。”“六”意味深长地告诫唐小淇,语气老辣,学究范儿。
“我就是觉得吧,对这个地方有感情,倒是不像你。政委肯定爱听你这话,他不是说嘛,战争年代,文工团一曲《英雄赞歌》让我军士气高涨。你们还记不记得2013年咱们参加中俄联演慰问,领导们坐飞机去的俄罗斯,咱们跟战士一起坐火车,坐了七天,哇塞,那简直老刺激了。火热的旅途啊,咱七天没洗澡,天天给车上的战士们演节目,咱舞蹈演员又唱歌又演小品,说学逗唱,可开心了,战士们多欢迎咱们啊!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转业呢,你们说咱们怎么……怎么……唉……”
“行了行了,别留恋了,不是还有这最后一次任务吗。第一,第一,咱一定要第一。封棺之作,来,咱再练一遍吧!”
姑娘们意气风发,口号喊得坚定帅气,那军姿站出了军旗在身边飘扬的感觉。唐小淇在队列正前方,看到大家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眼神中像射出去一把锋利的剑,势不可当,直抵灵魂。
没过多久,大批的鞋跟声涌进了排练场,姑娘们不知何意,集合,列队,政委发话。原来,政委一直担心大家站不好的心头大事有了解决的办法。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而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忧心她们站不好,那就练习站,就是这么简单!
全团人员集合在排练场,队伍为庞大的矩形,好像把排练场都装满了。政委和团长也站在了队伍里,全团上下不落一人。“巡视”的教官是政委专门请来的仪仗队教官,他好威风,像一棵移动的松柏。
“站直了,心里想点高兴的事儿!站累了脚趾头在鞋里抠抠,想想我刚才跟大家讲的‘三挺一立八股劲!”教官边巡视边说。
唐小淇站在队伍里,想移动,心太痒痒了,这还不如让她跑十圈四百米呢!
此时,他们已经站了四十分钟。
“呜啊,我想哭啊,我站不住了。啊啊,我觉得我像站在了兵马俑坑!”一女兵叽叽歪歪,站不住了。
队伍的一小块“肌肉”瞬间颤动一下,像QQ消息中谁发送了一个颤抖画框。
“这要站到什么时候啊,我的肩膀都快站脱壳了!”
这时,歌队的一个女兵悄默声息地从裤兜里掏糖,生气了,脚已站麻,脚趾盖已站艮。排练场还是冷飕飕的,不管,吃糖,而且糖纸要扔地上,以示意她静止中的不满。
“你,播种呢?”教官走来。
队伍哈哈笑,大家尽可能都笑,抖抖肩也是活动筋骨。
教官俯身把糖纸捡起来并揣进了自己兜里:“站好了!”继续做移动的松柏。
3
晚上8点,唐小淇一个人在排练场走圈,心中满是命令与口号。走了半小时,她要把这些“台词”记得滚瓜烂熟,她嘴上有多少“台词”,脚下就有多少字幕。多么宁静的夜啊,她尽量从模拟的口令声中“喊”出气魄,还是那个样子,二两声儿、三斤劲儿。
回到寝室,“五”慌慌乱乱地跑到小淇的宿舍。
“小淇我刚看到团长了,哎呀我听说你不能指挥队列了,我听团长说,上级要求由主官亲自当班长,明天,秦主任要跟我们练习队列会操!”
小淇没那么惊讶,表面较柔顺。
“是嘛,那明天就不用我了呗。秦主任指挥啊,也挺好,嘻嘻,不用天天想着‘台词啦!”
“什么嘛,咱们大家配合得多好呀。你喊得多好,明天秦主任来,又要从头跟她配合,还挺麻烦呢。唉,我想让你给我们当指挥!”
夜晚,唐小淇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口令声挥之不去,那秦主任在队伍里指挥的身影挥之不去。她知道这是最后的任务、最后的荣誉,军人哪个不珍惜荣誉?睡不着,太折磨人,与大家在队伍中意气风发多好,与大家在队伍中挥斥方遒多好?青春就是这么大气,青春有的就是底气。她想站在队伍中当一名骄傲的指挥员,与出风头无关,与英雄情结有关。
第二天,武装带扎紧,卷檐帽戴上,可貌似腰已不是昨天的腰,屁股也不是昨天的屁股了。
唐小淇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她从宿舍走向排练场,她跟自己说,唐小淇,干嘛这么小气,你瞅瞅你自己,像什么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敢于担当。再说,又不是把你“刷”了下来,你不是照样能够跟大家站在队伍里吗?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要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昨天学习的内容传授给秦主任!
秦主任已来到排练场,手里拿着一张新版的队列会操流程,那上面真仔细啊。想想昨天自己的那个笔记本,真是太寒酸。
唐小淇教秦主任。
众姐妹不开心。
唐小淇掏出一万颗心教秦主任。
众姐妹慢慢消化不开心。
队伍在秦主任的指挥下操练起来,大家认真配合,凡事都是练出来的。
正当这时,团长、政委、队长进来了。唐小淇看到团长跟指挥教官说了些什么,须臾,队长命令唐小淇出列,告诉她指挥还由她来担任,嘱咐她马上去借一个副团职资历章,一会儿发车到现场演练的时候戴上。唐小淇立正敬一军礼:“是!”
4
到现场了,北风刺骨,寒气龇牙,三月的东北还是这般刚直不阿地冷。大客车停到会操训练基地,他们要在这里进行展示。那是一个冰上训练场,现场里的冰还没解冻呢。
文工团男一队已经下车在院里操练起来,原军区另外四支分队已全部到位,队列在朔风中傲立。文工团男一队的指挥员让女队到屋里休息一会儿,他们在来基地之前已经见识到了女队的风采,整齐、昂扬、绝佳地自信,比赛夺冠毫无悬念。他们对唐小淇充满信心,看不出平时静若处子的她在关键场合竟是这般飒爽。唐小淇伫立在窗边观望窗外训练,参差不齐,气场涣散。当然,在别人看来已经很标准了,队列里都是“老首长”,平均年龄50岁以上,能在这萧萧寒风中挺立,已属不易。但她认为自己的队伍一定要有百分之二百的振作,每个人都要有那种雄鸡打鸣的胸脯,倍儿昂扬!
“你们这帮丫头,让你们来,也不是让你们来烤暖气的,队列训练都没问题吗?就这么自信是吗?都给我出去训练!”
总指挥来到姑娘们偏安一隅的屋子,极其严厉地把她们吼走了。丫头们个个儿带着阳春三月的笑容,好似总指挥不是把他们吼了出去,而是请了出去。
“好棒啊,来,咱们活动活动筋骨吧,该是咱们亮相的时候啦!”“三”一边扭着腰一边踢着腿,像是要做什么高难度技巧。
“小淇,你快整队,让他们见识见识啥叫一流,啥叫巾帼不让须眉!”
“小淇,要我说,咱们先绕场跑一圈,热热身,你也热热嗓儿,也让他们看看,尤其那个总指挥官,瞧不起咱。哼,咱们这是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儿。他们要是看到咱们这么优秀还能有信心嘛!哈哈哈哈。”
“五”太骄傲了,恨不得脑门上贴一张“文工团女队”的标志,走哪儿都要标榜出自己的优越。唐小淇认为自己有优越感,但这优越感并不是为炫耀而生,她要真枪实弹地把优越感磨成钢铁的塑身。像剑,在尚未出鞘之前绝不张扬,只颔首酝酿自己的元气,当利剑出鞘,必八面锋芒。
小试锋芒开始了。唐小淇该出手时绝对不孬,总指挥官在一旁审视,她丝毫没有压力,像男人,像深邃的男人,鹰眼猎猎地捕捉到每一名队员的精神状态,眼光一扫就会筛出情况,她全部记在心上,当训练结束后,她会从心中罗列出“一二三四”给大家总结。
声音从丹田始发,喷薄到喉咙时已是勃发的雷火……“稍息……立正——第四个内容,敬礼、礼毕。立正——半面向左转——敬礼!”
唐小淇站在队伍斜前方,丫头们眉眼中眯缝着寒风,身上瑟瑟发抖。队伍像军装里裹着一只只小麻雀,唐小淇都被她们逗死了,心里想,这群傻姑娘,都这么冷了,你们倒是把嘴闭上啊,大门牙在外边露着,不冻牙啊!
可牙依旧在“门外”冻着,寒冷并不影响灿烂,露牙笑!
总指挥官显然无话可说,要求唐小淇,在最初把队列带出来的时候,不能喊“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要直接喊“一二三四”,这个是规定,不能由着自己心情喊。唐小淇恍然大悟,看来自己真是把“比武”搞得个人主义了。这种队列训练对舞蹈演员出身的她们来讲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她们之间存在十多年的默契,这是来之不易的。这群女兵从小在一起长大,吃的是大锅饭,练的是同样的舞,上台演出听的是同一种节奏。她们的身板仿佛被尺子规范出了一种均码的气质,她们的思想以及所见所闻被多年的教育固化了太多形而上的统一。女兵们在默契这方面自不必多说,唐小淇为这分默契感到骄傲。
当队伍来到冰上训练基地现场,第一次演练就要开始了。她们被分到最后一组展示,现场很冷,她们站在速滑冰道上。从第一个部分军容风纪检查到她们的队列会操,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在冰面上站着,不由得佩服政委事先让她们练“站”还是挺打提前量的,从心理与身体上都经历了一些试验。可比起在排练场兵马俑式的站,这种在冰面上的站简直凶猛残暴,“如坐针毡”的升级版本是“如站针毡”。唐小淇的脚已经木了,她担心这脚会影响上场的表现。大鼻涕不管不顾地往下淌,越过楚河汉界,她心中想笑,她想用这大鼻涕泡脚!
“文工团女队,左转弯,齐步走!”
上场了、上场了!终于上场了,嘹亮的口号嗷嗷的。唐小淇比男指挥官的嗓门还大,自带麦克风系统,底气那叫根正苗红,声音亮亮的,整齐的脚步声咔嚓咔嚓,没有一个出格的,像电子特制的音效,整齐到百分百的纯度。
“首长同志——文工团女队队列会操集合完毕,是否开始,请指示!”
“按计划进行!”
“是——”
这“是”好似还没等首长把“按计划进行”的“行”字说完,唐小淇的“是”就大刀阔斧地来了。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现场所有人都笑了,拍手叫好。唐小淇心里也扑哧一笑,姑娘们真棒,一个个像大狼狗似的,甩头像要吃掉旁边人的耳朵,不把旁边人的耳朵震聋都对不起自己喊出的数字!
“稍息!第六个内容,跑步的行进与立定!立正!跑步——走!”
摆臂摆臂摆臂摆臂,复制复制复制复制,咔嚓咔嚓咔嚓咔嚓,衣袖摩擦的声音与鞋跟落地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听得鼓舞人心。她们不光懂得自己的节奏,更懂得别人的节奏,满面迎着春风,精神世界中飘满胶原蛋白,现场的人不自觉地拍手叫好。唐小淇心想,这也许就是前进之路吧,只有日夜为这条路激动着、热爱着,不论身在何方,都会走出生命的意义。即使不穿这身军装,但军人的情结不会溜走。她有点心酸,这身军装就要在这沸腾的展示中消失了……也许,唐小淇在指挥队列时并没有想得那么多、那么具体,但如果有一台精神的分析仪器,一定会给她分析出梦想的前世今生,在某一瞬间,一定会量化出她对这支队伍有多么多么的热爱!
唐小淇在下达口令之前给队友们充足的准备时间,她是这支队伍的呼吸调理员,于宏观中掌控队列脉搏。
“首长同志,文工团女队队列会操实施完毕,请指示——”
唐小淇拉出最后一声长音,军礼敬得已经把空气砍骨折,大家都在等待首长对这支队伍的赞美和评价,“观众”已经被她们征服,呐喊与掌声相继而来,这只是演练,观众对于美还是有着不矜持地肯定的!
“等等……”
这一个“等等”让小淇紧张了,队列中的女兵也都疑惑起来,首长干嘛要“等等”?这太不符合实情了!
“你们的头发不整齐,脱帽戴帽时,头发太碎,回去把头发整明白了,这是你们唯一要注意的地方!其他分队的指挥员都看着点儿,这个文工团女班长指挥得最好,队列会操中指挥员占30分,特别关键。这个女班长口令喊得响亮,口号下得有节奏感,给队员充分的准备时间,很好!她的指挥流程没有一点问题,所有的指挥流程都对!你们有些指挥员,下达口令前不稍息,有的顺序还记错,都是不对的!回去还要练!后天我们正式给上级首长递交一份合格答卷!”
唐小淇和队伍中的姐妹心头美得开了花儿。哦对了,盛开着的那朵花,花蕊是“夹心饼干”!嘻嘻。
5
大客车……正式会操……陆军标志臂章……陆军标志胸标……车上的人在传递着,摘下曾经的臂章,那一刹那,心中挺不是滋味。
女兵们相互编着小辫儿,是那种从发根就开始结缔的小辫儿。她们声称这叫“古巴小辫儿”,每根人的发丝都训练有素,编织在服服帖帖的脑袋上,不惧脱帽戴帽,紧紧实实地趴在头皮上!
会操正式开始。
会操得了第一名。会操结束后,唐小淇捧着金光闪闪的奖牌,站在队列中间跟大家合影。照相的老师是一名军事摄影记者,他让大家兴奋一点,可大家都有些雨打芭蕉淅沥沥,眼圈里水汪汪的。最后一次任务了,咋“兴奋”?这时“五”说,咱们一起喊一声“前进”吧!
“前进——”
激情在眼中绽放,这一声“前进”喊出了陈年的回忆。上级首长给予这支队伍高度评价。会操结束后,得知这些女兵都是待转业干部,感慨万千,速追问团长、政委她们在文工团成长情况,还让团长立刻准备出一台文工团的晚会,于次日晚上观看。晚会筹备得很顺利,当晚会结束后,唐小淇代表舞蹈队发言中说了一句“咱们舞蹈队,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前进人永远行进在前进之路上”的话时,激起观众眼中层层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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