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豫

　　杨永泰是广东茂名人。1913年加入国民党后一路高升。他的“祭灵哭棺”之计，让蒋介石成了孙中山的“唯一”继承人，强化了他的中央党政军领袖的地位。杨永泰由此得到蒋介石的赏识，从此成为蒋的军师。可是，这个大人物在1936年突然遭到暗杀，案情扑朔迷离，成为一桩历史悬案。

　　助蒋登上最高权力宝座

　　1928年春，北伐革命取得胜利，中国的政治舞台上，除张作霖盘踞在东三省已成强弩之末外，其他派系的大小军阀已被北伐军犁庭扫穴，彻底击垮。但是拥兵自重的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早有夺权之意，对蒋介石的号令根本不买账。为此，蒋介石伤透了脑筋。

　　这时，蒋介石的盟兄、时任外交总长的黄郛举荐了杨永泰，称他是海内奇才，胸罗经纶，足以佐治。如果让他入幕，定能有安邦定国的妙计。

　　香山碧云寺，杨永泰在黄郛的带领下见到了蒋介石。蒋介石上下打量着其貌不扬的杨永泰，心中不觉掠过隐隐的失望。

　　然而，坐定后，杨永泰的一席话令蒋介石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杨永泰开门见山就切入了蒋介石的心事：“北伐革命已经胜利，先总理已辞世三年了，革命障碍业已铲除。恕杨某人直言，总司令虽肩负非常之任，却遇上了非常难事。”

　　“哦。”蒋介石眉梢一扬，立即眼放光彩，问道，“这怎么讲？”

　　杨永泰不慌不忙地说道：“总司令功高盖世，世人皆知，然纵视天下，群雄争长，恐一时难以服之。总司令为先总理之学生，先总理生前托国事于总司令，总司令何不至香山碧云寺先总理灵前致祭，以祭灵而达到压服群雄之目的？”

　　“好的！好的！”蒋介石一听，忍不住频频点头。

　　1928年7月6日，蒋介石采纳杨永泰的建议，带领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等人到香山碧云寺孙中山灵前，举行祭告典礼。蒋介石在祭礼中充分作秀，他抚棺恸哭，热泪如泉，弄得其他人也频频落泪。

　　这样一来，蒋介石通过祭灵大典，以“北伐胜利”“统一大业告成”的统帅自居，凌驾于他人之上。杨永泰为蒋介石精心设计的这场“祭灵哭棺”之计，将其推到了孙中山身后唯一继承人的最高位置上。蒋介石利用这种场合，强化了他的中央党政军领袖地位。

　　紧接着，杨永泰为蒋介石献上了他的第二条锦囊妙计——削藩推恩，实质上是全力削藩，无恩可推。这一计最对蒋介石的路子。

　　蒋介石最怕的是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各地方势力迅速扩大。

　　杨永泰对蒋介石说，唐开元盛世，人民安居乐业，到了唐玄宗时，出了“安史之乱”，主要是由于藩镇割据。唐顺宗时，王叔文、柳宗元向皇帝献策，要其“削藩”，顺宗也看到了这一点，然而已经削不动了，最后，唐亡于藩镇。今虽然天下将定，但是各派势力，特别是军事势力，仍各霸一方。大的势力，山西有阎锡山、河南有冯玉祥、广西有李宗仁，还有四川的刘氏叔侄、广东的李济深，若东北易帜，又有张学良。应该把他们都调到中央当官，使他们脱离老窝，同时取消各地政治分会，强化中央集权制，这叫“离窝毁巢”，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统一整编全国军队，遣散各实力派赖以生存、活动的资本，这样国家就安定了。

　　“你这个主意好。但不好由我自己提出来，由我提出来，李宗仁、冯玉祥和阎锡山必定会反对。”

　　“这有何难？”杨永泰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顾忌，说，“此事应由财政部长宋子文先生出面提出，因为他可以借口国家财力物力紧张，需要裁军，由他提一个请政府裁军的方案，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蒋介石恍然大悟，兴奋地说：“对，让子文提出来，他人也不便反对。”

　　杨永泰乘机还向蒋介石建议，若要把党权、军权全部抓到手，需要再来一个通电下野，因为这是以退为进的上等策略。

　　随着时局的变化，蒋介石最终采纳了这些策略，宣布第一次下野。但是，对权力魔杖的眷恋却令蒋介石难以释怀，顾盼留恋间显得患得患失。

　　杨永泰打气道：“总司令，诚如您所说，完成中山先生未竟事业，毋稍懈怠，责无旁贷。冯、阎、李三人如釜底游鱼，可以各个击破。平之则如清初削‘三藩，削亦反，不削亦反。具体之策，永泰依然坚持以军事手段解决第四集团军，经济手段解决冯玉祥第二集团军，政治手段解决第三集团军，以外交手段解决东北军。眼下，国民党内无人能替代总司令的特殊地位。”

　　说到此，杨永泰几乎是以斩钉截铁的口吻断言道：“去职与复职不过是一个戏法，当务之急是裁军削藩。”

　　蒋介石至此深以为是。

　　经过蒋、桂大战，蒋、冯、阎中原大战，东北张学良易帜，杨永泰为蒋介石谋定的“削藩推恩”奇招终于取得全面胜利，蒋介石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最高权力宝座。

　　代蒋介石受过

　　逐鹿中原的游戲结束后，蒋介石把目光投向了武装割据的共产党领导下的各红色根据地。他亲自坐镇南昌，对赣南、闽西的中央红军根据地实施大规模的军事围剿。

　　已经担任蒋介石幕僚长的杨永泰，作为首席智囊也随同参与戎机。

　　蒋介石建立的南昌大本营是一个集权的宝塔尖似的指挥机构，总揽党、政、军大权。每天各方汇总而来的文件堆积如山，各种公文盈案累牍。

　　杨永泰见状，便像清廷军机处的领班大臣一样，先阅览各种来文，用10到100 字概括要点，又拟定出上、中、下三个方案附于公文之上，供蒋介石选择。不仅减轻了蒋介石的负担，而且还提供了许多军政大计，令蒋介石大为满意。

　　苦心换来了回报。1932 年，杨永泰又被蒋介石任命为南昌行营秘书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炙手可热。

　　当时国民党所有的重要军政文电，都必须先经杨永泰过目，再由他作为“二传手”转递给蒋介石定夺。甚至连一些军政要人来南昌谒蒋，都须经杨永泰定夺。

　　蒋介石在“围剿”各苏区红军时，常因收效甚微而迁怒部下，轻者处分，重者枪毙。杨永泰对蒋介石常加劝解，有时还私自扣下一些判处死刑的“手令”，待蒋介石怒气消后再加以挽救。尽管如此，许多受害者仍怀疑是杨永泰挑唆蒋介石所为，因而更加衔恨于他。endprint

　　杨永泰百口莫辩，他宁愿自己受屈，也不让蒋介石的尊严受损。有时，秘书陈方为了替杨永泰辩白，不得不出示蒋介石的“手令”给军官们看，借以说明真相。杨永泰得知后，严肃地对陈方说：“让他们恨我好了，中国没有杨某毫无关系，却不能没有委员长，他是全国领袖，威望不可损伤，做幕僚长就是要替长官任劳任怨，而不能功则自居，过则推诿。”

　　对于杨永泰的忠诚，蒋介石心知肚明。但他不想因为杨永泰而招致众多其他亲信的不满，因此当南昌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成立后，蒋介石便对杨永泰暗示，请他辞去秘书长一职。

　　杨永泰不明就里，公然明确表示此时不可以离开委员长左右。蒋介石也只好让他继续留任。

　　被刺身亡

　　1933至1935年，在南昌行营期间，蒋介石按照杨永泰的建议，把大部分职权划归到南昌行营，使当时国民党控制范围内的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和陕西10个省的人事行政都直接听命于南昌行营，而杨永泰把持的南昌行营第二厅俨然成了国民政府实际上的行政院，厅长杨永泰俨然就是事实上的“行政院总理”。

　　由于擅权，杨永泰与CC系（中央俱乐部组织Central Club，简称CC，是中国国民党主要派系）的关系也发展到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地步。这为杨永泰生命的结局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此时，蒋介石在各方面的压力下也认为杨永泰野心太大，锋芒太露，长此以往会成为国民党统治体系中的不安定因素，从最初对他的欣赏和信任慢慢转变为猜疑。

　　1934年初，为了保持各个政治派系之间的平衡，在CC系和地方军阀联合国民党元老的压力下，蒋介石把当时国民党的大才子、浙江省教育厅厅长陈布雷调入行营任侍从室主任，以削弱杨永泰的权力。

　　1935年，杨永泰眼看大权已然旁落，心想与其伴君如伴虎，不如自己到地方上去独当一面，当个土皇帝。于是，他借张群升任外交部部长之机，提出要接任湖北省省长的职位，蒋介石乐得顺水推舟去除身边的隐患，假装挽留了一番，也就派他上任去了。

　　1936年10月25日下午。阴云笼罩下的长江两岸，秋风瑟瑟、细雨霏霏，天气出奇地寒冷。杨永泰应日本驻汉口领事馆的邀请赴宴。行前，他准备穿上那件出门从不离身的防弹衣，姨太太找了出来。不料，抖落开去，“嗖”地一下，伴随着一声惊叫，两只耗子从防弹衣里跳了出来。杨永泰顿觉恶心。他摆摆手厌恶地说：“算了。不穿也罢。”

　　姨太太见状，忙委婉地劝他，似乎有不吉利的征兆，干脆不要去了。

　　一贯迷信的杨永泰聯想到汉口街头的谶语：杨子为我政治，万难永泰。他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但犹豫一阵后，他决定还是去赴宴。傍晚，杨永泰赴宴后在汉口江汉关省政府专用轮渡码头候船，被刺客连发四枪，中弹身亡。

　　据说，杨永泰临死前曾费尽全力说了这么一段耐人寻味的话：“我早知道必有今日，我已经将自己献给国家，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只可惜我志向没有实现，国祸却正长着呢。”

　　杨永泰被刺的消息在国民党政界引发了一场骚乱，也使蒋介石大为震惊，他急电湖北省政府治丧公葬，并严令军警追捕凶犯，依法严惩。

　　杨永泰被刺的原因扑朔迷离，个中情节令人费解，半个多世纪以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竟成为一桩历史悬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