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一个知心姊妹淘、小学初中同学慧慧的哥哥。
初二的那年,他们举家往南部生活,所以她要到南部念高中,而我也确定会到台北念音乐学校,两人马上就要各分南北,有些伤感。在她要离开的那天,我到她家给她送行,打包好的东西搬运工人仍陆陆续续往货车上搬,工人进进出出,显得有点凌乱;那时她家中已空无一物,客厅只剩下一个长板凳,长板凳上坐着一个背对着客厅门、身穿格子衬衫牛仔裤、自顾自地弹着吉他唱歌的男孩,因为背影蛮好看,又弹着吉他,我正专注听他唱什么而出神。
慧慧叫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给你介绍我哥哥。”这时她哥转过身来很有礼貌地微笑,跟我点了个头,深邃的眼神直视着我,好像能把我看穿似的。
“我哥念中兴大学,所以他不走,留在学校。”
我心想,这就是她口中常提到的比她大七岁念大学的哥哥?
“你好!”(哇!大学生哎,好帅!当我与他眼神四目对望时,我被电到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互相道个好后,他又转身继续弹唱“Hey
Jude,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就好像搬家这件事跟他毫无关联似的。
这就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将是我未来的老公。没错,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对于当时年仅十三岁初中二年级、情窦初开的我,他是大学生,又帅又高,比我大八岁,我完全招架不住。
一个大二生与初二生,前后断断续续谈了十几年恋爱,过了两年婚姻生活,而我们的缘分也只有这十几年的光景,注定改变我一生,让我由一个懵懂少女蜕变成一个独立自主的新女性,也正是《领悟》的故事。
刚开始通信,不敢让他寄家里,是寄到同学家然后转交给我。通了一阵子,就开始约会,他常弹吉他唱歌给我听,曾经教我的一首歌,我永远都不会忘:“凤尾草长在草原里,迎风摇曳多美丽,窈窕的身影好像一位少女,令人着迷耀啦啦啦啦耀耀”
每到假日,就会到台中他的宿舍找他。日子久了,妈妈也起疑心了,怎么一放假我就往台中跑?有天趁我不在,翻了我的抽屉,看到了一堆他写给我的信。当时我初三正要考高中联考,于是妈妈瞒着我跟他说不要跟我联络,让我好好读书,专心考联考。我也没其他办法,我们就暂时分手了。
结果我考上了华冈艺术学校音乐科西乐组,三年后经过“教育部”甄试,顺利地上了文化大学音乐系西乐组。我在台北念书,他刚好也在台北工作,因缘际会,居然我们又碰上了。期间中断三年,再次见面,彼此感觉依然强烈。这回,我们真的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缘分,让我们绕了一圈还是在一起。从那时起,我就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了。
大学四年,别校医学院的同学常会约我们音乐系的女生出去玩,办郊游、Party、联谊等,我从没参加,也不想参加,因为我已名花有主,我死心塌地、甘之如饴地跟定他了!我上课,他上班,每天总会在车站等我。有一次,忽然狂风暴雨,公交车严重脱班,比本来约好的时间晚了好几个小时,才从阳明山到达台北。我心想他一定走了,那时没有手机联络不上。车子还没到站,同学就大喊:“他还在耶,他还在等你耶!”我一下车看到他,他赶紧抱住我说下雨担心我,顿时,我的眼泪噼啪地掉,感动到一辈子也忘不了!同学都好羡慕我有一个这么爱我、对我如此之好的男朋友。
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常感到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
想到这个我一见钟情的男人,会一直好好地跟我在一起,白头到老,我就感到满足与幸福。当我们在一起好长一段时间,等我大学毕业,本来要出国深造,也因为有心爱的人而留在台湾,这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觉得我们该步上礼堂走向红毯,于是我们很顺应民情地走上大家都觉得该走的路。
毕业后,理所当然地成为钢琴老师。我在YAMAHA的课是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一天四堂课。而我会在上课前做好饭菜,在餐桌上写上字条,这样在他下班到家时,就能吃上一顿我的爱心晚餐。然后,九点一到,他会带着我们的狗狗来教室接我下课,我们也曾度过短暂平淡却安稳的小夫妻日子。
我与他的这段婚姻,表面上羡煞所有人,认为我们是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结合,背后其实潜在许多问题。当时我年纪小,不懂得“经营”,许多时候内心的想法没说出来,总认为对方应该会懂,而对方也是一样,有许多情绪压抑着不说,这样没有沟通的结果,心灵上的隔阂就慢慢产生。也许他比我大八岁的缘故,认为应该多包容我,也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等到爆发时是非常可怕的,难以收拾。而当时的我,也觉得他比我大这么多,我就只要像个小女孩一样依赖他,他可以疼我、爱我,就可以幸福快乐牵手一辈子了。
但,事实却没那么美好,时间一久,很多问题悄然酝酿。平常勤奋上班,到了假日,想要出去走走、踏踏青,他会说累,要休息;去哪要他来接我,他会臭着脸来,或要我搭出租车;嫌我英文不好,说我唱歌不好听,嫌我的家人……
一个冬天平常日的晚上,吃完晚餐,我们坐在客厅看电视,灯光微黄昏暗,他把电视关了说有话跟我说。我坐着安静地看他,等着他开口。他用带有一些鄙视的眼光,看着我说:“我不再爱你了。”刹那间,我就像重重地被人甩了一巴掌,或有人把我的心揪住不让我呼吸,我快窒息了,我說不出话来,我的身体开始不自主地抖动,眼泪不听使唤地开始流。
(摘自《时间带不走的天真》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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