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的送仙桥古玩市场上,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谭代明的工作室,占据着小小一隅。她每天下午4点钟之后守在这里,坚守着“瓷胎竹编”这种古老技艺。简单说来,她需要在小巧的白瓷茶具上,用邛崃山上的慈竹竹丝,编织起一个有花纹的竹丝罩子,紧密贴合茶具,就好像瓷器的骨子上长出的皮肤与血肉一样,让天府之国过日子的细腻韵味,转化到茶壶、公道杯和茶杯上,一握便知的幽凉肌理。
去見谭阿姨,惊讶于一个中年女性的耐心可以磨砺成这样:不但可以将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竹丝均匀编织于胎器之上,而且不用一滴胶水,完全靠竹丝互相穿插产生的张力,让竹丝铺就的细腻花纹从白瓷胎上长出,两者互为肉中骨,骨中肉。更让我惊讶的是,她那种从容静穆的气度———每次从100斤慈竹中耐心抽出8两竹丝。
谭阿姨解释为何当年传艺师傅的绝活,唯有她完美地传承下来,她的理由很特别:“因为我并不靠这作为唯一的谋生手段。为了维持生活,降低要求去走量,这是大忌。我宁可做点别的营生来养活我的手艺,我开过茶馆,开过面馆,卖过汤圆,看上去时间少了,我却得以跳开一段距离,静静思量,我还可能编结出怎样的竹编,怎样的美。”
不靠此维生,方能把感兴趣的事情做到极致。这种说法殊为别致,却闪烁着人间的至理。只有当兴趣是兴趣,谋生是谋生,谋生过程中必有的枯燥、琐碎与日复一日的重复,才会损伤你的精神支柱,损伤你必须拿出赤子之心来应答的那个核心,那个秘密花园。
身兼书法家、收藏家、造园师与烟斗鉴赏师的黄永玉说,他如果当年只玩木刻,并满足于以此谋生一辈子的话,他人生的经度与纬度都会萎缩很多:“你们能看到的洒脱人生也就不存在了”。
撤去谋生的潮水,能露出峥嵘的,才是你离不了的滋养与挚爱。
(摘自《今晚报》2015.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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