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强

　　秋云骑着电动车去娘家。

　　一阵风，忽然把路边大树上干枯的树丫刮断，重重砸在她前面五六米的路面上，吓得秋云心怦怦直跳。她急忙收住车闸，腿直发软。掉下来的树丫挡住了一半的路面，秋云只好推着电动车从左边绕了过去。秋云看着躺在路面上的树丫，心里后怕。

　　秋云觉得树丫没砸到她是有预兆的，她从家出来时，给她供的佛摆了供品，上了长香，双膝跪地作揖、磕了头。今天是初一，每年初一和十五，秋云都不忘敬奉供品、上香和磕头。秋云认为这是佛显了灵。

　　说起供佛起因，主要是看到村里好多人家都这样做，几位同学朋友家也都供佛，而且劝她信。因为这事，前些年曾在村里当过近二十年妇女主任的婆婆有些不乐意：“都啥年代了，信那些有啥用啊？”说是这样说，也没制止秋云。秋云知道，这是因为她结婚这十多年和婆婆感情处得好，啥事婆婆都拿她闺女似的宠着。

　　以前秋云出门时，都要去隔条道住的婆婆家送个信儿，告诉婆婆如果她回来晚了，到前院儿家照看一下，帮着喂鸡、猪什么的。婆婆从来没二话，把秋云的家照看得非常好。为了方便，秋云把她家的钥匙交给婆婆一把。这次秋云去娘家，临走时没告诉婆婆。秋云想中午时就赶回来，万一赶不回来，到时给婆婆打个电话就行。

　　其实，她这次去娘家，是想带妈找黄大仙看香去。秋云妈最近总做恶梦，常梦到去世的亲人。梦醒后失眠，并且头痛。秋云把这事在电话里跟她的同学朋友说了后，大家一致让她找黄大仙看看。她们说，现在找黄大仙看香的人特别多，求破灾和求财升官的可多了，求香的人中大老板最多。她们说，人家大老板有的是钱，难道到医院看病花不起钱吗？就证明黄大仙比医院治病有能耐，医院治不好的病，黄大仙能治……

　　秋云动心了，心想黄大仙离她妈家也不远，她想亲眼看看黄大仙神到什么程度。因此，秋云临走时没告诉婆婆，她怕这一去，婆婆很可能问她回家的事，婆婆问，她就得说实话，她从来不跟婆婆说谎。婆婆知道她带母亲找黄大仙看香治病，一定会笑话她。婆婆从来都不信那一套。婆婆可能会让她带母亲到医院看病，会跟她讲一些大道理。秋云已经决定了带母亲找黄大仙看香，这似乎不听婆婆的嫌疑，秋云认为这样不好，不如先不让婆婆知道。

　　秋云推着电动车走了好一会儿，心才有些稳定了。就在她再要骑电动车时，风又刮了起来，秋云看到一块头巾那么大的地膜飞向天空，并向她这边飘了过来。秋云以为它会被身后的大树挂住，却见地膜摇摇晃晃、飘飘悠悠从两棵树枝中窗户那么大的一个缺口中钻了过去。

　　秋云突然想起从家里出来时，供佛的东屋窗户没关。秋云想这可糟了，风似乎越刮越大，东屋给佛上的长香，很可能被刮进窗户的风吹倒。香一倒，供香木板下面敞口的木箱子里，儿子上学时用过的旧书本什么的，挨着墙角处放着两瓶汽油，就太容易失火了。秋云慌了。她急忙掏出手机打给婆婆。

　　婆婆答应马上去家里看看，末了说：“孩子，你咋怀疑风会把香刮倒呢？供佛上香不是能保平安吗？”

　　秋云发窘：“风……风大呀！”

　　婆婆笑：“就你嘴硬！”

　　秋云站在那儿，下意识地跺了下脚。

　　妈妈病了

　　她跟第三任丈夫亮从认识、结婚到离婚，只用了半年时间。

　　跟亮离婚后，她一边带着上中学的女儿生活，一边苦苦奋斗，可她只坚持了两年多，还是没能坚持住，女儿寒假期间病倒了，病得一塌糊涂。她吃不下饭，只想睡觉，只想闭着眼睛在心里流泪。她拒绝女儿陪她去医院看病，拒绝吃药。她跟女儿说，她这病医生治不了，只能她自己治。

　　女儿一直在床前静静守护着她，不时用毛巾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用手小心试探她的额头，给她倒水喝。女儿知道妈妈太累了，知道她需要静。

　　此时妈妈已两天没吃饭了。

　　女儿又一次去厨房，为妈妈做了一碗平时最爱吃的片汤。女儿双手捧着大号兰花瓷碗，回到妈妈床前，默默地给妈妈跪了下来：“妈！你已经五十多个小时没吃饭了。就算不为自己，为女儿也该吃饭了呀！”

　　她睁开眼，看到举过头顶的那碗片汤，流下了两行泪。良久，她坐了起来，接过女儿手里那碗片汤，和着泪水默默地吃了起来。吃完，她把女儿搂在了怀里。她拭去女儿眼角的泪说：“闺女，妈再为你找个爸行不？”

　　女儿在妈妈怀里挣扎了一下，她把女儿搂得太紧，女儿不忍全力挣脱，只好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妈，你的事女儿做不了主，如果要找，我还是叫他叔。你以往相处的那个人，我都是叫叔。我爸这些年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我不想伤了他的心。”

　　她用手把女儿的脸捧过亲吻：“这回妈为你找的是你亲爸。”

　　女儿惊喜得睁大了双眼。忽然，把她摁倒在床上，母女俩开心大笑起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