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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美国剧作家艾德巴特收到法国巴黎剧院的邀请,想将他的戏剧改编成法语版在巴黎上演,他本来不太想答应,毕竟在创作这部戏剧的时候,他是用英文的韵律来编写台词,一旦改成法语,对白就失去原来的韵味了,不过看在对方诚恳的态度以及免费出国旅行的机会上,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巴黎一趟。
他所居住的酒店附近,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教堂,出资建立这座教堂的是拉罗什富科家,其最小的孩子尤利尔在教堂里担当实习修士。这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尽管现在只是空有贵族的头衔,没有实际的权力,但尤利尔的祖父通过发展汽车、橡胶、石油、地产等产业,成为了巴黎最富有的家族之一。艾德巴特与尤利尔年纪相同,同样热衷于古典艺术,两人很快成为好朋友。性格内向腼腆的尤利尔很少遇到能和自己聊得来的同龄人,对艾德巴特渐渐敞开心房。
一日,艾德巴特和尤利尔在教堂后的花园散步,本堂神父来通知说:“尤利尔,你姐姐明天就回来了。”
尤利尔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艾德巴特问:“怎么了?”
“我不想你去见我姐姐。”
“为什么?”
“男人见到她都像丢了魂似的,把我和其他人的存在都忽略了。”
艾德巴特忍不住笑了:“你是怕她把我抢走吗?”
“不,我的意思是——”尤利尔涨红了脸,“曾经有个和我一起实习的修士叫路易斯,是个虔诚的信徒,可是一见到我的姐姐,他整个人都变了,不但离开了教会,还一直写诗送花给姐姐,可姐姐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家都说姐姐冷漠又残酷,喜欢折磨男人,就像‘魔女一样……”
“你不用担心,我可从没疯狂地爱上某个人。”
“不,你不明白,姐姐就像太阳,她一出现,就把所有人的光芒都遮住了,你的眼里就只剩下她。”
尤利尔这话反倒勾起艾德巴特的好奇心,他很想看看这位像太阳一样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等到尤利尔一离开,本堂神父就交给他一个邀请函,说是尤利尔的姐姐吉罗菲莉给的。艾德巴特惊讶地说:“她怎么知道我?”
本堂神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吉罗菲莉小姐即使不在国内,也很关心尤利尔的状况。”
艾德巴特明白了,出生在显赫家族的人,他们所拥有的自由并不比一般人多。
第二天晚上,艾德巴特穿上礼服到拉罗什富科家赴宴,这真是一个富丽堂皇如宫殿般的豪宅,而吉罗菲莉也的确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她今年25岁,酒红色的卷发像波斯猫的毛发一样蓬松柔软,两只湛蓝的眼睛明媚动人,身材高挑,有一种古典的高贵气质。她的名字来自法语里的紫罗兰。
吉罗菲莉从埃及旅行带回来一名客人——迪拜富商雅各布,他们在巴黎机场相遇,雅各布一瞬间就被吉罗菲莉的美貌俘虏,当即向她求婚,吉罗菲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邀请他到家里玩。
雅各布30多岁,长得高大英俊,肤色黝黑健康,和吉罗菲莉站在一起确是天作之合。法国人都没怎么听说雅各布这个名字,但他表现得非常富有,穿的都是相当高档的服饰,衣扣、烟盒、火机都是纯黄金打造的,手帕与雪茄印有自己的名字缩写,他谈到自己的家业,几乎可以与拉罗什富科家媲美。他送了一幅荷兰著名画家蒙德里安的画作给吉罗菲莉,后者让仆人把画作挂在大厅,请大家来欣赏。这是一幅小巧可爱的画作,背景是白色的,黑色线条在画布上纵横交错,把画面分割成正方形与长方形。
雅各布说:“我对绘画的眼光并非绝佳,有时候也会分不清伦勃朗和哈尔斯,或者毕加索和布拉克,但蒙德里安就是蒙德里安。他的比例和用色都才华横溢,完美无缺,富于哲学含意。”
有人附和道:“他的画面总能激发人们的创造力,圣罗兰有一款裙子的灵感就是来自他的画。”
吉罗菲莉说:“我就有这个系列的一条裙子。”她转向艾德巴特,“你觉得呢,罗德里克先生?”
“抱歉,我不是很会欣赏蒙德里安。”艾德巴特老实地回答道。
尤利尔一直闷不做声,吉罗菲莉感到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以前不就是学画画的吗?我还想听听你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呢。”
尤利尔低声说:“我没什么看法……”
艾德巴特看出尤利尔有话想说,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问:“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总觉得,那幅画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一时想不出来,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尽管一直以来吉罗菲莉都拥有众多的追求者,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富有的人,人们猜想这次吉罗菲莉是否会被雅各布的真诚所打动,但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过了两天,吉罗菲莉又在家里举行晚会,邀请了更多的客人,包括巴黎报业大亨、大使馆的外交官。艾德巴特陪尤利尔坐在角落,吉罗菲莉穿过人群,邀请艾德巴特跳舞。
两人步入舞池,吉罗菲莉说:“当主教告诉我,尤利尔交了一个新朋友,我就很好奇,能够和尤利尔成为朋友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有朋友是一件那么奇怪的事情吗?”
“尤利尔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得让人头痛,他问的问题连老师都回答不了,一直没有朋友。”
“看来我没有尤利尔聪明,我还是有一两个朋友的。”
吉罗菲莉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只是来旅游,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待在法国的时间能长一点,多陪尤利尔,你可以住到我们家里。”
数十双眼睛注视着正在跳舞的两人,其中包含着好奇、猜疑、羡慕、嫉妒等复杂的感情。
有人问:“和吉罗菲莉跳舞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好像是一位来自美国的作家。”
“吉罗菲莉到底答应了雅各布的求婚没有?怎么又和其他人调起情来?”
“这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吗?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然后又狠心地将他们抛弃。”
“说来,雅各布先生怎么还没来?真想让他看看这个场景。”
人们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雅各布的身影。吉罗菲莉也觉得奇怪,叫管家去他房间看看。艾德巴特刚刚上楼,便听到走廊的另一边传来男人的叫声,他循着声音来到客房,雅各布房间的门敞开着,他赶到门前,便看到雅各布倒在地上,白色的晚礼服被鲜血染了一片红。一个年轻人站在他身边,颤抖的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滴血的裁纸刀。
管家背部贴着墙,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惊慌,用佯装冷静的声音对那个男人说:“路易斯先生,请你把刀放下……”
其他人也陆续赶来,尤利尔对那位青年叫道:“路易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易斯被仆人们压倒在地上,仍不住地大喊:“如果我得不到她,谁也别想得到!”
人们窃窃私语,艾德巴特回头看了一眼吉罗菲莉,只见她站在门口,目光冰冷。
2
路易斯本是个英俊有为的年轻人,然而对吉罗菲莉绝望的爱情将他折磨得不似人形,现在的他消瘦、颓废、忧郁,仿佛灵魂都被掏空了。他从半年前开始一直纠缠吉罗菲莉,在她家门口、经常光临的饭店、商店跟踪她,有人提议吉罗菲莉去报警,后者不忍心,只是让仆人们让路易斯远离她家。这次宴会当然没有邀请路易斯,他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潜入进来,他向警方承认,他从艾德巴特那里听说雅各布的事情,害怕心爱的人被夺走,他无论如何都要去见见他的情敌。
艾德巴特证实了路易斯的话,那日他看到一个金发青年在拉罗什富科家紧锁的大门前徘徊叹息,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就是路易斯,艾德巴特只是从尤利尔的口中得知这人的名字,并不知道他纠缠吉罗菲莉的情况,否则他就不会多嘴了。
“‘如果我得不到她,谁也别想得到!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吗?”名为福朗格的法国警察问道。
“是的……”艾德巴特回答道。
“很好。”警察合上本子,“这个案件再清楚不过了,路易斯出于妒忌杀死了情敌雅各布,管家也目睹了整个过程。”
“路易斯承认是他杀的吗?”
“他承认了,他还要求见吉罗菲莉小姐,向她夸耀他的‘战绩呢。”福朗格带着讥讽的笑容说道。
“宴会不是没有邀请他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家又不是堡垒,他总有办法进来的。”
“还有,雅各布死前穿的那件晚礼服,裤腿有点长,腰部也不够修身……”
福朗格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喋喋不休的艾德巴特,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想,一个连雪茄、手帕都印有自己名字缩写的人,会穿不是定制的晚礼服出席上流社会的晚会,实在有点奇怪。”
警察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才奇怪”。
报业大亨利用他在媒体的影响力封锁了消息,但参加那日宴会的人太多了,消息还是在小圈子里不胫而走。或许是法国人的浪漫天性所致,大家都挺同情路易斯的,他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许多人觉得罪魁祸首还是吉罗菲莉,她的美貌与冷酷的态度是这一惨案的源头。这些话最后也传到艾德巴特耳里,他到拉罗什富科家探望吉罗菲莉。
管家领他进门,说吉罗菲莉这几天都没出门,连电话都不接。经过大厅,艾德巴特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蒙德里安的画作不在了,他询问管家,后者回答说:“那幅画在雅各布先生被杀那晚不见了……”
“嗯?”
“雅各布先生的仆人好像也不见了。”
艾德巴特记得那个男仆,长得瘦瘦小小,对雅各布的态度不是很客气,按道理,雅各布被杀,男仆也应该接受审问,可是艾德巴特并没有在警察局见到他的身影,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没人记得这个人的存在。
“你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吗?”
管家摇了摇头:“吉罗菲莉小姐说,雅各布都死了,其他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管家带艾德巴特进书房就离开了,吉罗菲莉坐在沙发上看书,艾德巴特发现那居然是自己写的剧本,他不声张,在她的对面坐下,关切地问:“你感觉怎样?”
吉罗菲莉侧过头,说:“那个笨蛋,尽干这种傻事。”
艾德巴特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路易斯,他说:“恋爱中的人总会干一些疯狂的事情。”
“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我没有这样说。”
“但你们心里是这样想的,不是吗?”她朝艾德巴特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我相信除了我弟弟,还有许多人告诫你不要接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样说我的吗?”
“我认为,长得漂亮并没有错。”
“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注重内在美多于外在美的人。”
“内在美固然很重要,但在内在都一样的情况下,还是外表长得漂亮比较好。”
吉罗菲莉被逗笑了,只是这笑容有点凄凉,她又叹了一口气说:“可怜的雅各布,我们还没有机会一起跳支舞。”
“说到雅各布,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亿万富翁,你知道吗,他穿着一套可笑的灯芯绒西装,皮鞋也没擦干净,唐突地走过来问我的名字,然后就跪下向我求婚了。虽然我被不少人求过婚,但还是头一次初见面就被求婚的,然而这并没有听上去那么浪漫。”
她又苦涩地笑了笑。
“有一个人因我而死,我应该感到悲伤或者内疚,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冷酷了?”
“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你还没来得及和他培养感情,他就被杀了。”
艾德巴特的话让吉萝菲莉感到好受了一点,她可以感觉到对方不是在敷衍地安慰自己,尽管她已经做好罪人的心理准备,然而当有人并非出于盲目的信任而站在她那一边的时候,她还是深受触动。
艾德巴特回到酒店,用手提电脑搜索了雅各布的名字,搜出了不少金融新闻,虽然一张照片都没有,但至少证明雅各布是迪拜富商的身份并没有说谎。他又查询吉罗菲莉和雅各布相遇那天的航班信息,结果那天并没有从迪拜而来的航班。艾德巴特从他的古董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一边抽烟一边盯着电脑屏幕陷入沉思,原本是一宗再清晰不过的谋杀案,突然冒出了许多疑点,让他十分在意。
他又拨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对方是艾德巴特的父亲,一名从事书画、古董、艺术品买卖的商人,出于工作关系父亲经常在欧洲到处跑,两父子很少见面。
艾德巴特问父亲:“你现在哪里?”
“我在比利时,正在参加一个拍卖会。有什么事吗?”
“你对蒙德里安熟悉吗?”
“蒙德里安啊,我曾经卖过他的一幅画。他是荷兰人,1872年出生在阿姆斯福特,1892年进入阿姆斯特丹的国立艺术学院学习,他一开始是画写实风景画的,后来受到了印象主义、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的影响渐渐脱离了海牙画派的表面形式……”
艾德巴特知道,只要不打断父亲,他能一直把蒙德里安的生平从头到尾介绍一遍,他不得不在中间打断对方。
“蒙德里安的作品有赝品吗?”
“任何名画都有赝品,尤其是蒙德里安。那些直线和图形看起来很容易模仿吧,但你真正要去临摹,你就会发现,他画的是相当困难复杂的图像,只是被冒充成简单的抽象画罢了。蒙德里安曾把他的作品当作是无限平面上的一部分,所以每个方向都会无限延伸。从这样的绘画开始,画布就成为一个完整的对象,完整的宇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超越。”
“这样啊……”听着父亲的声音,艾德巴特突然有点怀念这样的艺术讲解,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就常常带他到画廊参观,培养他对艺术的兴趣。只是那时就连父亲也没有想到,儿子未来会成为一名剧作家。
父亲问:“你怎么突然对蒙德里安产生兴趣了?”
“只是在为写作搜集素材。”
“素材啊……说起来,听和我一起参加拍卖会的朋友说,荷兰美术馆最近有一幅他的画作被盗了。”
“嗯?你知道被盗的画是哪一张吗?”
“等我问问他。”
3
如果不是巴黎剧院经理打电话给艾德巴特,后者几乎忘记此次来巴黎的真正目的了,两人相约在剧院见面,商讨戏剧上演的事情。艾德巴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心去聆听对方说的话,他一直想着吉罗菲莉,莫非他也中了魔咒?
和经理分手后,艾德巴特看了一眼调了静音的手机,才发现尤利尔打了好几次他的电话。他拨打回去,电话那边传来尤利尔焦急的声音:“姐姐她……试图服毒自杀!”
“什么?!”
艾德巴特火速赶到拉罗什富科家,尤利尔告诉他,今天早上吉罗菲莉一个人在琴房里练钢琴,吩咐其他人都不许来打扰她。直到管家来提醒她用餐时间到了,看到她倒在琴上,大家才连忙进行急救。
吉罗菲莉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向艾德巴特伸出手,艾德巴特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这过于亲昵的动作引来管家意味深长的一瞥。吉罗菲莉示意管家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艾德巴特这才开口道:“我不信你会自杀,你根本不关心路易斯和雅各布,不是吗?”
吉罗菲莉勉强地笑了笑:“果然瞒不住你。”
“是有人向你下毒吗?”
“我早就知道玛丽安喜欢路易斯,她一定很恨我。”
“是女仆吗?那么放路易斯进来的人也是她了?”
“只有她会做这种事了。”
“你居然还敢把她留在家里。”
“是你说的,恋爱中的人总会干一些疯狂的事情。”
艾德巴特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吉罗菲莉说:“所有人都恨我。”
“我不恨你。”
“但你也不爱我。你是唯一一个既不恨我也不爱我的人。”
艾德巴特为她盖上被子:“你好好休息,玛丽安的事情我来处理。”
玛丽安一个人在书房打扫,看到书桌上摆了一件很漂亮的珍珠胸针,她四处张望,发现没人后将胸针塞进衣袋里。
艾德巴特突然走了进来,玛丽安被吓了一跳。
“罗德里克先生?”
“吉罗菲莉知道是你干的。”
玛丽安脸色煞白,哀求道:“请不要告诉警察!”
“那天,是你把路易斯放进来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路易斯会干出那种事。”
“你把那幅画藏哪里了?”
“什么?”
“我之前就注意到,你有小偷小摸的行为,或许吉罗菲莉也注意到了,只是她对这种事情从来就不在乎。那天,你把路易斯放进来,你知道他的出现会引起骚动,就趁机把画偷走。”
眼泪不住地从玛丽安绿色的眼睛里流出。
“你把画交出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玛丽安悄悄带艾德巴特来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拿出用旧报纸包起来的东西,艾德巴特打开确认就是那幅画。
玛丽安说:“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向管家辞职。”
艾德巴特重又把画包起来,来到尤利尔的房间,尤利尔看到那幅画,既惊讶又疑惑,艾德巴特说:“先把画放在你这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尤利尔把画藏在自己的练习画之中,艾德巴特问:“之前你说觉得这幅画有点不对劲,现在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吗?”
“嗯?这个,抱歉,因为发生太多可怕的事情,我现在脑子乱成一片……”
“没关系,不用急,慢慢想。”
尤利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艾德巴特喜欢姐姐吗?”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好像很关心姐姐的样子,而且我觉得,姐姐也挺喜欢你的……”
艾德巴特笑了:“之前你还不想我们见面,现在又撮合我们。”
尤利尔微微脸红:“姐姐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好过,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们的确关心对方,但我可以十分确定我们之间的并不是爱情。”
这几天艾德巴特都去探望吉罗菲莉,他坐在床头为她念书,仆人们窃窃私语,但两人并不在乎。
这天,艾德巴特正在读和自己同名的法国诗人的作品,阿拉伯大使馆的外交官皮埃尔来拜访,雅各布被杀之后,吉罗菲莉拜托皮埃尔去联系雅各布在迪拜的亲人,皮埃尔的回复是:“雅各布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说是孤身一人。我们联系到他的律师,他说半个月前雅各布和仆人到荷兰旅行,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荷兰?“艾德巴特插入话题,“他不是说自己从迪拜来的吗?”
皮埃尔没有回答艾德巴特的问题,他说:“他的律师说,雅各布是个脾气非常古怪的人,他拥有庞大的财富,却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露面,也讨厌照相,行踪飘忽不定,他还曾经让仆人假扮自己,逃避记者的追访。”
艾德巴特说:“难怪我在网上都搜不到他的照片。”
皮埃尔愣了愣:“你找他的照片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了,雅各布有时候会让仆人假扮自己吗?万一我们见到的雅各布并不是本人呢?这让我想到莎士比亚的《驯悍记》里的剧情,仆人假扮成主人去向女孩子求婚。”
“罗德里克先生,我们在讨论的是一宗谋杀案,不是戏剧。”皮埃尔严厉地说。
吉罗菲莉忙打圆场:“不管死的人是谁,都不会减轻我们对这个案件的重视。”
皮埃尔离开后,吉罗菲莉对艾德巴特说:“你怀疑死的人并不是雅各布吗?”
“我只是觉得奇怪,雅各布的仆人为什么会不见了,如果他不是不想去见警察,那他一定有什么在隐瞒着大家。”
“真不愧是作家,想像力就是丰富。”
管家送艾德巴特出门,一个人影在眼前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艾德巴特问:“那人是谁?”
“什么人?”管家转头,“大概是记者之类,他们总想从我们这里挖点什么小道消息。”
艾德巴特继续朝那个方向张望,那好像是见过的人?
第二天,艾德巴特收到父亲的回复,后者在电子邮件里附上被盗的蒙德里安的图片,艾德巴特在看到图片的那一刻,他笑了。
他去见尤利尔,尤利尔说:“我从图书馆借来了蒙德里安的作品全集,我翻遍了整本书,都找不到雅各布先生送姐姐的那一幅画,那幅画是不是假的?”
“不一定。”艾德巴特翻开尤利尔借的书,找到被盗的那一幅。“你看这一幅。”他用手遮住三分之二部分,只露出左下一角,“这样看是不是就和那幅画一模一样了?”
“真的!”
“那幅画并不是假的,只是不是全部,原画被分成几份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为了逃避机场的安全检查,艾德巴特想,一幅画太过引人注目,分成小张的图片不仅易于携带,而且蒙德里安的图片随处可见,一般人不会起疑心。
可是这样偷来就没有意义了,真的有人会买分成几份的画作吗?
他说:“尤利尔,你能临摹这张画吗?”
“不行,蒙德里安的图很难模仿。”
“不需要模仿得很像,能骗到外行人就行了。”
“那,我可以试一下……”
尤利尔不愧是学过绘画的,临摹出来的画作在艾德巴特眼中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他让尤利尔将画又挂回到原处。尤利尔对管家说大厅的墙太空了,自己临摹了一幅蒙德里安的图,想挂到墙上,管家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过了两天,艾德巴特接到尤利尔的电话,那幅画又不见了。
“好极了。”艾德巴特说。
4
巴黎警察局负责雅各布案件的刑警福朗格来通知吉罗菲莉,路易斯在法庭上突然又改变证词,说自己并没有谋杀雅各布,之前之所以承认谋杀,只是为了对吉罗菲莉表示自己炽热的爱意,他坚称要吉罗菲莉来见他,他才愿意说出真相。
艾德巴特也在场,他说:“管家不是说亲眼看到路易斯下手的吗?”
所有人看向管家,后者表情愧疚,他踌躇了一下,开口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件事情要坦白。其实我,并没有目击路易斯先生谋杀雅各布先生的过程。”
福朗格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吉罗菲莉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当上楼去找雅各布先生的时候,看到他的房间门敞开,一进去就看到雅各布先生躺在地上,路易斯先生手里拿着刀……”
“那就和我看到的一样。”艾德巴特说。
“为什么要说谎?”
“那一瞬间,我十分确信是路易斯先生杀了雅各布先生。而且,他一直纠缠吉罗菲莉小姐,我想他被定罪的话,小姐就能得到安宁了。”
“你真是个笨蛋。”
“非常抱歉,我只能提出辞呈……”
“玛丽安已经离开我们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吗?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吉罗菲莉转向福朗格,“很抱歉我的管家提供了假证词,但他完全是为我着想,你要怪就怪我这个总是给大家添麻烦的主人吧。”
艾德巴特可以感受到福朗格正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怒气,后者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么你会去见路易斯吗?”
“我不想去见他,他要为自己干的蠢事负责。”
“我明白了。”
“所以说,路易斯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死者也可能不是真正的雅各布,接下来,是不是轮到那幅画也不是真画呢?”
“不,那幅画倒是货真价实的。”艾德巴特说,“它已经被偷了两次,我猜第二次是雅各布的仆人干的。”
吉罗菲莉说:“看来我真的要给这个家增加保安设施了。”
“真是胡闹!”福朗格离开房间,低声骂道,“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随随便便地承认杀人,随随便便地提供假证词,现在又随随便便推翻之前所说的一切!他们把警察当成什么,把法律当成什么!”
艾德巴特对福朗格深表同情,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警官,后者点燃了烟,吸了几口,说:“你确定那个仆人就是偷窃荷兰美术馆的犯人?为什么就不能是雅各布从犯人手上买来的?”
“一个真正想要得到蒙德里安的人,怎么可能把画分成几份呢?盗画的人没有认出这画是临摹的,证明他对蒙德里安不熟悉,也不会爱惜它。现在他以为把画偷回来了,应该就会设法离开巴黎吧。”
“嗯,我会让机场的警察密切留意的。”
这次巴黎警察的行动意外的迅速,很快就传来了喜讯,雅各布的仆人抓到了,从他携带的物品里也搜到了尤利尔的临摹画和几张蒙德里安的图片。
嫌疑犯真正的名字是兰迪,其身份已经确认是一名正在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偷窃惯犯。在审讯室,福朗格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对兰迪说:“我们从大使馆那里得到了真正的雅各布的照片,证明了你那位‘主人是假冒的。”
兰迪没有说话。福朗格又拿出两张图。
“我们将你背包里的几张图片拼在一起,结果发现和最近荷兰美术馆被盗的蒙德里安画作一模一样。我们也找了鉴定专家,证实这是同一个作品。”
兰迪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如果没有遇到那个女人就好了。”他自言自语,“如果没遇到那个女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用问也知道,兰迪提到的女人就是吉罗菲莉。
“没错,那幅蒙德里安的确是我和汤玛斯——就是你们见到的那位‘雅各布先生偷的。”他做了一个双引号的动作。
“你们为什么会有雅各布的衣物?你们偷了他的行李吗?”
兰迪哼哼笑道:“雅各布并不是无辜的受害人,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请我们偷画的。”
福朗格不太相信:“以雅各布的财力,想要买一幅蒙德里安并不难,他为什么要偷?”
“他就是喜欢干这种事情,他特别喜欢那幅画,美术馆又不可能卖给他,于是他就请我们去偷。”
“感觉你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是啊。”兰迪舔了舔嘴唇,“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雅各布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他总是喜欢上别人的东西,一旦看上了,就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它。”
“既然他那么想得到那幅画,为什么又要把画分成几份?”
兰迪竖起食指:“别急,听我慢慢说。我们约好在荷兰的一家酒店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雅各布说这家酒店的牛排很出名,不试一下就白来一趟了。他请客,我们自然要吃。雅各布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嘴巴贱,他一边吃一边炫耀自己有多聪明,待在室内动动手指,却比我们出生入死赚得多了。汤玛斯一直把这份工作看得很重,雅各布越说越难听,我觉得气氛不对劲,努力想要转换话题,可雅各布就是不饶人,最后汤玛斯从外套里掏出他的鲁格手枪,一枪把雅各布毙了。我和雅各布的仆人都吓傻了,我过去摸雅各布的鼻子,确认他死了。仆人想要逃跑,汤玛斯对他开了两枪。哦对,我们当时并不是在餐厅里,而是雅各布让人送餐到房间里,现在是旅游淡季,酒店住的人不多,我出去查看了一下,没人听到枪响。我对汤玛斯说,你这下闯大祸了,他说我忍这家伙很久了,早就想干掉他。
“接下来,我们把尸体处理掉,我本来想把那幅画和雅各布其他的行李都丢掉,汤玛斯说这太浪费了,雅各布一向神出鬼没,没多少人知道他长啥样,我们可以利用他的东西来假冒他的身份来行骗。至于那幅画,他提议将画分成几份,我说这和丢掉有什么区别,他说总会遇到一些不懂装懂的家伙想要买蒙德里安的真迹,汤玛斯对画的事情比较懂,我就听他的。于是我们就把画分了,顺利地离开荷兰。你看,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结果我在巴黎机场撒泡尿,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站在玻璃窗后面的艾德巴特不禁莞尔,这人挺有讲故事的天分的,他把整个案件讲得绘声绘色,福朗格都忘记向他提问了。
“我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汤玛斯在和那个女人说话,她的确是个美女,我可以理解汤玛斯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可是求婚?那实在太戏剧化了!等到那个女人称呼他‘雅各布先生的时候,”他又做了一个双引号的动作,带着自嘲的意味,“我才知道这家伙用了别人的名字。我说你他妈的是在干嘛,他说他认得这个女人,她来自巴黎一个富裕的家族,我们可以从她身上骗到不少钱。那一刻,我真的信了,这种事情我们以前干过,汤玛斯这家伙头脑好,长得也人模人样的,富家女孩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然而这一次,神魂颠倒的却是他自己。”
说到这里,兰迪说,“我可以喝杯水吗?”
福朗格皱了皱眉,示意下属去倒杯水。兰迪又说:“不,还是啤酒比较好。”
福朗格瞪了他一眼,下属有点为难地问:“那是拿水还是啤酒?”
犹豫了一会,福朗格低声说道。“啤酒。”
“谢谢。”兰迪笑道。
他继续说:“汤玛斯想要送一幅蒙德里安的画给那女人,我是持反对意见的,万一有人认出这是被盗的画怎么办?他说不用担心,没人会对一幅画记得那么清楚,结果那群法国人还真的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我还是不放心,主要是汤玛斯的表现太奇怪了,他根本不像在演戏,而是真正地坠入爱河,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警察拿了啤酒进来,兰迪开心地打开啤酒,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后来他和我坦白,他是真的想用雅各布的身份和那女人结婚,靠,那女人都还没答应和他结婚呢。我想这家伙是彻底变傻了,他可以瞒得一时,不能瞒一辈子啊。但他一副下定决心要铤而走险的样子,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了,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以他现在的疯魔状况,说不定会对我下毒手,我还是早点逃了安全。于是我就决定给他下药,这药毒不死人,只会让他头晕,没力气和我纠缠。
“案发那天晚上,我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我往汤玛斯的房间瞄了一眼,看到一个男人从他的房间跑出来,然后一个没见过的金发男人走了进去,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在我纠结要不要去道个别的时候,又看到管家进去了,然后里面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有更多的人上来了,我有点担心,也上去了。我一看到汤玛斯倒在血泊中,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赶紧跑路啊,我又突然想起那幅画,那也是证据之一啊,于是我跑下去大厅,结果那画不见了!但是有人死了,警察肯定会来,我只能带着东西趁乱跑了。”
兰迪把喝完的啤酒罐捏在手里,“汤玛斯死了,他不是雅各布的事情迟早要败露,我更加要把画偷回来。我在那个女人的家附近晃荡了几天,终于看到那画挂出来了,现在你们告诉我那是伪造的?早知道我就啥都不管直接逃了!”
福朗格确认兰迪终于讲完了,开口道:“所以你说了那么多,是想告诉我们,你没有杀汤玛斯?”
“没有!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下得了手!”
“你说在路易斯之前,看到一个男人从汤玛斯的房间跑出来,你有认出他是谁吗?”
“我就看到个背影,长得挺高大的,法国佬穿着西装看起来都差不多。”
福朗格从审讯室出来,艾德巴特问:“你觉得他有撒谎吗?”
“他把偷画和谋杀雅各布的事情都招出来了,没有必要隐瞒汤玛斯的事情吧。”
“不是路易斯,也不是兰迪,那凶手到底是谁?”
5
艾德巴特仔细端详几张正牌雅各布的照片,起初他以为雅各布戴了戒指,最后在其中一张半身照里,他清晰地看到雅各布的右手手指上,其实是绑着一条细小的麻色绳子。艾德巴特记得有种预防健忘症的方法,就是利用按压手指上的绳子来刺激穴位。他去探望在拘留室的兰迪,询问雅各布是不是个健忘的人。兰迪回答说:“啊,那家伙的确挺健忘的,经常把我和汤玛斯的名字叫错。”
“那他的银行密码,应该也会有办法提醒自己不会忘记吧。”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们翻遍了他的行李,把手机里的文件都查看了,只找到巴黎国民银行的卡,没有看到像是密码记录的东西。”
艾德巴特又查看了雅各布的遗物,除了旅行必备的衣服、日用品,还有一些商业文件。其中有一套明信片集,艾德巴特翻看了一下,全是雅各布在世界各地游玩时收集的名画明信片,看来雅各布真的很喜欢艺术画作。艾德巴特看到一半,发现这些明信片都是按照画家的国籍排列,每个国家都是六张,和银行密码的数字一样。他用手机拍下部分画作的照片,回去找尤利尔。
“这是杜尚的《九苹果模具》,这是德加的《三舞者》,还有塞尚的《四浴女》……”尤利尔如数家珍地报出明信片的画作名字,包括法国的画作在内,瑞士、意大利、英国等地的明信片都是带有数字的名画。艾德巴特猜想,雅各布很可能就是利用这些明信片来记住各种银行密码的。
为了验证艾德巴特的想法,福朗格来到巴黎国民银行的总店,银行经理表示雅各布的确有保险箱,但这个保险箱只有雅各布本人才能开启。
福朗格说:“雅各布已经死了。”
经理不为所动:“那就让他的律师带上开户证明过来,否则我们帮不了忙。”
福朗格联系大使馆的皮埃尔:“你之前不是说雅各布的律师会来处理雅各布的后事吗, 为什么还没来?”
“我有尝试联系他,但他一直没有回应。”
“你把他的联系方法给我。”
“可以啊,你会说阿拉伯语吗?”
福朗格气得胡子都直了,涉及到国外的案件就是麻烦。
然而命运并没有饶过这位可怜的警官,就在他去银行后的第三天,兰迪逃狱了。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小偷都看不好!”
有人小声说:“不是小偷,是大盗。”
吉罗菲莉得知这个消息,亲自来到巴黎国民银行,银行经理恭恭敬敬地来迎接这位富家千金,吉罗菲莉表示如果不打开雅各布的保险箱,她就把存在国民银行的钱全部转出来,这可把经理吓坏了,在福朗格在场的情况下,他们打开了保险箱。
密码是对了,但保险箱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福朗格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经理去查看这几天的监控录像,发现昨晚有一段时间的录像被置换了,这和荷兰美术馆被盗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是兰迪!”
福朗格问经理:“保险箱里到底放了什么?”
“是一叠类似文件的东西,详细内容我也不知道。”
艾德巴特问:“雅各布是什么时候来存放文件的?”
经理翻了翻记录,是两年前的3月16日。
艾德巴特对福朗格说:“我们还是再去联系一下雅各布的律师吧,他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文件。”
两人来到大使馆,在等待皮埃尔的时候,等候室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这几年的外交大事,艾德巴特的注意力停留在一宗新闻上。
这时,工作人员来告知他们,皮埃尔身体不适,这两天都请假了。
“糟了。”艾德巴特说,“皮埃尔有生命危险。”
两人问了皮埃尔家的地址,马上开车到他家。皮埃尔的妻子和孩子都出门了,现在家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福朗格手握门把,发现门被撬开了,他向艾德巴特使了一个眼色,从大衣里拿出手枪,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一楼没人,有声音从二楼传来,两人连忙踏上楼梯,果然在书房看到持枪的兰迪,皮埃尔倒在地上,右腿中了一枪,汩汩鲜血流出。
福朗格用枪指着兰迪:“兰迪,把枪放下。”
兰迪的枪口一会指向福朗格,一会又指着皮埃尔,握枪的手因紧张与慌乱而不住颤动。
“是这个混蛋杀了我的好兄弟!我要亲手为他报仇!”
皮埃尔捂着受伤的腿,痛苦地说:“我不是有意的……”
“你给我闭嘴!”
“冷静一点,兰迪!”福朗格劝说道,“你要想清楚,雅各布和他的仆人是汤玛斯杀的,你只是从犯,我们可以向法官为你求情,减轻你的刑罚。但如果你杀了皮埃尔,那你就要在牢里过一辈子了。你把皮埃尔交给我,我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我不信任你们这些警察,你们只会包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就像雅各布干了那么多坏事都没人理!”
艾德巴特从福朗格身后走上前:“我知道你很重视你的好兄弟,你和汤玛斯都是很厉害的盗贼。”
“当然,”兰迪颇为得意地说,“我们是最好的,道上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名字!”
“是的,轻易地从美术馆偷出一幅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你们都是天才。汤玛斯就这样死了的确很可惜。但是兰迪,你还很年轻,坐几年牢出来还能继续干,还有很多奇迹等你去创造,如果你被判无期徒刑,你们的传说就这样结束了,你不觉得遗憾吗?”
兰迪被艾德巴特的话说动摇了,他说:“我没有汤玛斯头脑那么好,只有我一个是做不到的。”
艾德巴特又靠近几步:“不,你可以做到的。你看,你不是靠一个人就盗窃了巴黎国民银行吗?”他走到兰迪面前,缓缓将枪口往下压,“汤玛斯会以你为傲的。”
艾德巴特在大使馆看到的新闻,两年前的2月,皮埃尔和迪拜的一家电子公司签订合约,使用其研发的监控系统。之前艾德巴特在网上搜索过雅各布的资料,那家公司是属于雅各布的,也就是说,皮埃尔在两年前就认识雅各布了,可是他却一直假装不认识对方。当时雅各布有个竞争对手是印度的一家电子公司,他们研制出一种比雅各布更好的产品,皮埃尔把这个内部消息向雅各布透露后,后者聘请兰迪和汤玛斯把设计图偷出来冒充是自己的研发产品,又放火把其他证据都烧了,皮埃尔收了雅各布的贿赂,为他作证。而存放在巴黎国民银行保险箱里的,就是当年印度公司发给皮埃尔的设计图草稿,上面有皮埃尔的签名。正如兰迪所说,雅各布是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人,他把文件存放在皮埃尔所居住的巴黎,让皮埃尔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向其他人公开自己的秘密。
皮埃尔在拉罗什富科家见到汤玛斯,就知道这两人是假冒的,他打电话给雅各布的律师,原本是想告知律师有人冒充雅各布,但听到对方说雅各布去了荷兰就没了消息,皮埃尔突然意识到雅各布很可能出事了。他问律师是否知道雅各布在巴黎国民银行存放的东西,律师表示对此一无所知,皮埃尔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皮埃尔自白说:“案发那天,我到汤玛斯的房间与他对质,他看起来不太舒服,但还是承认了雅各布已经死了,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他的,是他拿起裁信刀向我袭来,我必须自卫。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福朗格把兰迪交给国际刑警组织,至于他会不会再逃狱,那就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事情了。
6
吉罗菲莉联系了荷兰美术馆,告知被盗的画作的下落,她很遗憾不能把原画完整地交还给美术馆,捐赠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费用给美术馆以弥补他们的损失。
她让人把那四幅蒙德里安的画分别镶上画框,其中三幅挂在大厅的墙壁上,剩下的一幅送给了艾德巴特。吉罗菲莉微笑地看着墙上的三幅画:“这就是蒙德里安的神奇之处,就算是把他的画分成几份,它们依旧能表现出一种独立又完整的美感。”
艾德巴特说:“家父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礼物的。”
“这次可真是多亏你呢,罗德里克先生。”
“这不完全是我的功劳,是尤利尔先发现画的问题的,对不对?”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尤利尔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小声地问道:“路易斯没事了吧?”
“昨天他家人把他接回家了,玛丽安也去了。”艾德巴特回答说。
吉罗菲莉说:“希望这次他能真正的吸取教训。”
“路易斯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姐姐……”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这次我是站在吉罗菲莉这边的,”艾德巴特说,“如果不是遇到你姐姐,兰迪和汤玛斯就会逍遥法外,雅各布和皮埃尔的恶行也没人知晓。恋爱中的人都会干一些蠢事,汤玛斯太过想要讨好你姐姐,才会露出破绽。”
“说得太好了,下次有人再叫我魔女,我就用你的话回敬他。”吉罗菲莉灿烂地笑道,那笑容确实可以与太阳媲美,她对艾德巴特说,“你要回美国了吗?”
“是的,我还是不太能接受我的剧被翻译成法语,所以巴黎剧院上演的还是英文原版。”
“期待上演的那一天。在你回去之前,再陪我跳一支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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