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照源

　　歌谣是人民群众创作的，它词句简练通俗、押韵，在群众中流传，用来表达思想抒发感情的一种文艺形式。在抗日战争期间，鸡西矿工曾运用歌谣这一斗争武器，创作了许多抗日歌谣，传诵于百里矿区，深刻揭露了日寇和汉奸把头犯下的滔天罪行。它是东北人民苦难历史的忠实记录，更是中华民族不甘屈辱、反抗外敌侵略伟大民族精神的一个缩影。

　　在日寇侵占鸡西期间，疯狂掠夺煤炭资源。日寇对骗招和抓来的劳工，实行法西斯统治，在鸡西各煤矿曾有过300多个大大小小的凶恶的汉奸把头。几万名劳工，在日寇和汉奸把头的榔头、镐把敲打下，十分艰难痛苦地干活、挨饿、受冻，直到被榨干最后一点血汗，在每个矿井的煤炭中，都有劳工的冤魂。当时流传下来的民谣中说：

　　人间地狱十八层，十八层底下是劳工……

　　麻山煤矿有个劳工叫梁万树，他曾当过小学教师，在天津被汉奸把头骗招来，在煤矿吃尽了苦头。他利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编写了一首叫《劳工怨》的歌，用《苏武牧羊》的曲调在劳工中传唱：

　　宋祖武（招工头）他把膏药卖：

　　快到“密炭”（密山炭矿株式会社，统管鸡西各煤矿）去，炭矿把活干。

　　一日三餐洋白面，还发大洋三块三。

　　老头也能去，小孩也不嫌。

　　要去的走在前，使上铺底钱。

　　天津站里把车上，一溜铁门关……

　　到了密炭傻了眼：

　　住的大窝棚，穿的麻袋片；

　　吃的橡子面窝窝头，菜碜又发酸；

　　赶进煤洞子，泡在水里干；

　　鬼子把头打，血泪湿衣衫；

　　万人坑里，留下白骨一摊……

　　这首《劳工怨》真实地反映了受骗劳工们的悔恨心情，淋漓尽致地揭露了日寇残害劳工的情景。

　　当年，在鸡西百里矿区曾流传着《劳工悲歌》：

　　（一）

　　抓来劳工下煤窑，拉上电网剃眉毛。

　　巷道黑暗又冰冷，趴在地上把煤刨。

　　监工打来把头骂，挨饿受苦命难保。

　　当牛做马无天干，矿工血恨何时报。

　　（二）

　　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

　　瘦的皮包骨，一天三窝窝。

　　只见煤车天天走，不见劳工几人活。

　　尸体成堆骨成垛，千仇万恨记心窝。

　　（三）

　　煤窑地狱十八层，大鬼小鬼来追命，

　　大巴掌，榔头棍，要不扣个大罪名，

　　“反满抗日通八路”，

　　屈打成招用大刑——

　　辣椒水、老虎凳，冻冰棍，蚊子叮。

　　剃掉眉毛打火印，熬出人油点天灯。

　　各种刑罚全用尽，阎王殿里难逃命。

　　《五更歌》

　　一更里的佳人，越呀好难心哪啊，

　　家中无有靠呀靠自己的人。

　　国家命令，要呀要勤奉，

　　咱家也有勤奉兵，

　　国家的法令谁敢不服从哪啊

　　二更里的佳人，提心去劳工啊，

　　铺盖麻袋片吃的高粱面，睡的是大席棚，

　　穿的是更生（伪满时一种劣质布），

　　吃住不好不用说，

　　无几奈何耐下六个月呀啊。

　　三更里的佳人，心里好伤情啊啊，

　　郎君在外小奴多挂心，路又远水又深，

　　家中撇下老母亲，哨子响他心颤惊，

　　集合哪慢了镐把身上扔啊啊。

　　四更里的佳人，已是半夜多呀啊，

　　有两句好话我对郎君说，

　　酒别习，色别贪，酒色财气不可玩，

　　别叫小奴挂心间，

　　久后那受苦没人来可怜哪啊。

　　五更里的佳人，大呀大天明，

　　郎君说走就要奔鸡宁（今鸡西），奔鸡宁，奔鸡宁，

　　慢慢走，慢慢行，走快了腿腕疼，

　　郎君哪饿了买点大煎饼啊啊。

　　这几首歌谣，是对日寇统治时期鸡西煤矿劳工人间地狱悲惨生活的写照。1942年2月，由于劳动力出现短缺，无法满足日寇大出炭的需要，伪满洲国先后颁布了《劳动者紧急就劳规则》、《国民勤劳奉公法》等，凡城镇百姓年满20-23岁的青年，每年至少勤劳奉公四个月，是日伪统治者奴役东北人民无偿充当劳工的制度，它推行于伪满后期，这些青年劳工到炭矿一样从事繁重的采煤工作。凄凉悲感的《五更歌》，是对日本法西斯统治强征青年劳工的血泪控诉。

　　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三省后，全面推行奴化教育，进行精神愚弄。日寇和汉奸把头在各个煤矿开设妓院、大烟馆，从精神上麻醉和毒害工人，以达到控制工人的罪恶目的。当时在麻山煤矿曾流传着《开资歌》：

　　（一）

　　把头特务都是强盗，敲诈勒索出尽损招：

　　一送财礼在数难逃；二卖彩票耍的圈套；

　　三设赌场输打赢要；四祭老君掏尽腰包。

　　（二）

　　七九六十三，把头把脸翻：

　　大天拉一把，地幺点支烟，

　　牌九桌上摆，要走难上难。

　　（三）

　　吃喝嫖赌抽，分文也不留；

　　爹娘望穿眼，泪珠不住流；

　　想家回不去，只好做马牛。

　　当年，麻山煤矿地面运输大柜于长志就唆使他的大老婆“大天”，用淫秽的色情来麻醉工人；而他的小老婆“小地幺”则勾引工人赌钱。

　　日寇疯狂“大出炭”以支持其不断扩大的侵略战争，造成了劳工的大批死亡，在鸡西各大煤矿出现了骇人听闻的“死人仓库”、“炼人炉”、“万人坑”。在鸡西各煤矿流传着不同版本的《头字歌》：

　　伪满矿工受苦头，圈到铁丝网里头，

　　整天干活怕把头，歇会就会挨榔头，endprint

　　衣烂露着肩膀头，麻袋围在腰里头，

　　鞋破露着脚趾头，没有帽子光着头，

　　吃的橡面窝窝头，个个饿得昏了头，

　　人瘦得皮包骨头，泔水缸里找吃头，

　　住的工棚露日头，铺着半拉破席头，

　　枕着砖块木头头，井下挖煤没有头，

　　鬼子和汉奸把头，残害矿工真狠头，

　　生灾长病没盼头，死了卷在席里头，

　　推进炼人炉里头扔到万人坑里头，

　　成群野狗啃骨头，一年光阴不到头，

　　劳工白骨成山头，矿工活路哪有头？！

　　《坑歌》

　　抓劳工下煤坑，住席棚漏雨坑，

　　活计苦把人坑，有病扔进万人坑。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早在1927年7月，中共党员牛鹤九在穆棱煤矿矿路事务所建立中共党支部（这是鸡西地区第一个党支部），领导穆棱煤矿工人进行过反帝反封建斗争。“九一八”事变后，中共党组织多次派人深入矿区开展工人运动，利用“四月十八”庙会机会，撒传单，贴标语，动员工人参加抗日活动，“有良心的爱国同胞团结起来，驱逐日寇，还我中华”。在鸡西煤矿的劳工中流传着《磨洋工》歌谣：

　　（一）

　　磨洋工，磨洋工，拉屎撒尿半点钟，糊弄糊弄一天工。

　　（二）

　　磨洋工，慢慢干，说西湖，扯笑谈，一趟厕所老半天。

　　工头气得干瞪眼，没有办法对付咱。

　　鸡西煤矿的劳工们，在同日寇的斗争中，通过制造生产事故，使日寇“大出炭”计划难以实现。井下的水泵、电动机、压风机、绞车等生产设备，常常被劳工乘机破坏，造成井下生产瘫痪。滴道老五坑绞车司机陈占一找机会制造了一起重大生产事故，他故意颠翻矿车，撞倒了50余架棚子，并烧坏了绞车的电动机，使老五坑停产达半个月，给日寇的“大出炭”以有力的回击。当年在滴道煤矿曾流传着这么一首歌谣：

　　小日本，真不善，三天两头大出炭，

　　不是压风机没风，就是绞车不转转。

　　苦难的鸡西煤矿劳工盼解放的一天终于来到了，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投降。煤矿工人为了感谢共产党，抒发翻身得解放的喜悦，传唱一首歌谣：

　　八月十五桂花香，红军八路打东洋。

　　飞机大炮一齐响，日本鬼子投了降；

　　把头特务全完蛋，煤黑子作主把家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