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
那天晚上,私人侦探雷纳德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是议员加洛斯的私密手机号码,雷纳德记得这个人,他曾经为对方掩盖过和秘书偷情的丑闻,不晓得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是……雷纳德吗?”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混合着惊慌与焦虑,伴着粗重的呼吸声。
“是啊,议员先生,选举的事情怎么样?”雷纳德故意用轻松的语调反问道。
“没时间闲聊,你现在快到喜来登大酒店1104室,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你。”
雷纳德披上大衣,戴上手套和帽子,想了一下,从办公桌第二层的抽屉里拿出柯尔特手枪,塞进西装的内夹里。
喜来登大酒店离他的公寓不远,他把车开到酒店后门的巷子里,从厨工出入的后门悄悄溜进去。他来到11楼,按了1104室的门铃。
过了一会,门开了,加洛斯浑圆的脑袋探了出来,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胖了一圈。
“你进来时没被人看见吧?”
“就连老鼠也没看见我。”
加洛斯让爱说俏皮话的私人侦探进来,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二十七八岁,身材娇小,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金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海绿色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死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雷纳德笑着说:“议员先生,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这是玩过头了?”
“笨蛋!我还什么都没干!”
“这话怎么说?”
“我就是去洗了个澡,出来她就这个样子了。”
雷纳德仔细观察尸体,脑门和胸口各一枪,做得十分专业,的确像是职业杀手的行为。
“一定是其他竞选者想要陷害我……那些无耻的混蛋……”加洛斯低声骂道。
雷纳德在心里暗笑,选举期间居然还敢干这种事情,胆子也是够大的,不过送上门的生意怎能不做?
“首先,得把尸体处理掉。”雷纳德说罢,用床单把女人的身体包起来。
加洛斯站在一角看着,他说:“只要你能把事情处理好,多少钱我都给你!”
雷纳德心想,你就不能过来帮个忙吗?
“没人知道你来这里吧?”
“当然,房间登记的是假名。”
“很好,接下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到选举结束吧。”
5月11日
艾德巴特会注意到那个女孩,是因为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会出入这种场合的类型。这是一家建立在时代广场附近的夜店,艾德巴特也不常来这种地方,只是几个一起去百老汇看戏的朋友要来喝酒,他不好拒绝。
从艾德巴特所坐的位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走进店里,茫然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人。
那些打扮花哨的妓女从她身边走过,对她土里土气的装束投去怪异的目光,她二十岁出头,娇小瘦弱,绿色的毛衣像是从祖母那里继承而来的,尽管如此,她还是个挺清秀漂亮的女孩。
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艾德巴特起初以为那是女孩要找的人,直到女孩露出抗拒的眼神,他才明白她是受到了纠缠。他忍不住站了起来,走过去对女孩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两人同时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他继续说:“我不是说过,到卡座那边找我吗?”
女孩顿时明白他是在帮自己解围,连忙道:“对不起,我记错了……”
男人感到没趣地走开了,女孩轻声道谢。艾德巴特笑着对她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是的,我来找我的姐姐。”
“你们约了在这里见面?”
“不是……我到她的公寓找她,人不在,房东说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又说她经常来这里见客人,我就来看看。”
艾德巴特大概猜到她姐姐是做什么的了。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帮你问一下。”
“她叫文妮,不过她说工作时大家都叫她温蒂。”
“好的。”
艾德巴特来到吧台前,对侍应说:“给我一杯龙舌兰。”
侍应给他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艾德巴特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十美元,动作缓慢而优雅地把钞票推到侍应跟前,他问:“你认识一个叫温蒂的女孩吗?”
侍应看了他一眼,默默将钞票收起来。
“她偶尔会来。”
“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见到她。”
“我没怎么留意。”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联系到她吗?”艾德巴特用焦虑的语气小声说道,“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结婚戒指落在她那里了。”
侍应睁大眼睛,他掏出放在臀部的钱包,把一张卡片交给艾德巴特,上面写着“芭芭拉机构代理人”和电话。
“谢谢。”艾德巴特微笑着说,将龙舌兰饮尽。
他转头走向站在不远处等待他的女孩,递给她名片:“这个人应该可以帮你找到你姐姐。”
“真是太谢谢您了。”女孩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对了,我的名字是多萝西。”
“我是艾德巴特·罗德里克。”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钢笔,在名片的背后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多萝西接过名片,再三道谢,离开了夜店。
艾德巴特回到座位,朋友对他说:“我看到你搭讪那个女孩。”
“是啊,我把电话号码给她了。”
“干得好。”
三天后的早上,艾德巴特还在睡梦中,手机铃响把他叫醒了。他披上晨衣,接了电话。
“这里是纽约警察局。你是谁?”
“啥?”艾德巴特被弄得一头雾水。
“我是纽约警察局的弗洛克警官,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一张名片,背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我拨打了这个号码,然后你就接了电话,你能到警察局说明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尽管对方使用的是问句,但艾德巴特当然没有选择说不的余地,于是一个小时后,他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抽起烟来。
“这里不允许吸烟。”弗洛克说。
“你已经剥夺了我早上的睡眠时间,现在还要剥夺我吸烟的权利吗?”
弗洛克不接话,问:“你的名字是?”
“艾德巴特·罗德里克。”
“职业?”
“剧作家。”
弗洛克抬起头:“有趣,我还没见过剧作家。”
“我看起来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弗洛克还是没接腔,他继续问:“这张卡片是怎么来的?你把它交给谁了?”
艾德巴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详细地复述一遍,弗洛克双手抱胸聆听,最后他说,“这个叫多萝西的女孩,只是一个应召女郎的妹妹?”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弗洛克陷入沉思,艾德巴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多萝西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昨天晚上我们接到报案,一个清洁工人目击一个金发女孩在街边被一辆面包车劫持,女孩在挣扎的时候名片从她衣服里掉出来,多萝西和报案者描述的被劫持者一模一样。”
艾德巴特感到意外地说:“多萝西被劫持了?”
“事实上,我们最近正在追查一个犯罪组织,他们绑架有钱人家的妻子或者女儿,勒索高额赎金,但即使交了赎金,他们还是会残忍地杀害那些女孩,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名女性遇害。”
“但多萝西并不是有钱人啊。”
“所以我们还无法确认多萝西遇到的和我们要追查的是同一群人,毕竟之前的三宗绑架案,都没有目击者。”
“你们有联系那位芭芭拉吗?就是名片上那个人。”
“当然有,我问她是否认识一个长得瘦小的金发女孩,她说她不认识。然后我和她说了劫持的事情,她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一名警察开门进来,在弗洛克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弗洛克转向艾德巴特道,“你的经纪人来了。”
艾德巴特已经听到了门外响亮的脚步声,丽贝卡踩着莉莉周的高跟鞋踏进审讯室。她今年二十八岁,有一头漂亮的棕色波浪卷长发,看起来冷若冰霜,年龄差使两人的相处方式就像姐弟一样,丽贝卡对艾德巴特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招惹警察?”
艾德巴特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干。”
弗洛克被丽贝卡潇洒的出场方式吓唬住了,他整了整领带,缓了一会开口说:“罗德里克先生只是作为某个案件的证人被我们叫来的,差不多要结束了。”
丽贝卡开车送艾德巴特回家,年轻的剧作家对他的经纪人说:“我觉得芭芭拉没有对警方说实话。”
“你还在想这事吗?”
“我把她的手机号码记下来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很欣赏你的绅士精神。但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是我让多萝西去找芭芭拉的,她遇到危险,我也有责任。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个正当理由去叫应召女郎了。”
丽贝卡翻了个白眼,叹道:“男人!”
艾德巴特打通了芭芭拉的电话,对方的声音有点朦胧,像是跟电话隔了很远。
“我可以帮到你什么吗?”
“我想要一个女孩。”
“想要什么类型的呢?”
“你有身材比较娇小的金发女孩吗?不要走性感路线,要清纯型的。”
电话那边传来轻笑声:“先生,这种女孩我还真的没有,我这边的人都很专业,没有兼职的大学生。”
“那温蒂呢?”
芭芭拉愣了愣:“温蒂?怎么那么多人找她?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我也想找她。”
“是一个朋友拜托我的,他之前有些和温蒂有关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是否有和温蒂比较要好的人可以和我联系?”
“先生,如果你不是真心寻乐子的话,我要挂掉电话了。”
“啊不,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女孩,顺便帮帮朋友。”
艾德巴特开了一个很高的价,芭芭拉最终被说服,给出一个叫苏珊的女孩,约好晚上到他家。
苏珊准时来到艾德巴特的公寓,她三十岁左右,穿一件墨绿色的大衣衬托她同色的眼睛,头发是浅茶色的,身材高挑。
艾德巴特住在公寓的三楼,地方不大,客厅有一半被当作书房使用,另外有一间卧室和浴室。
她脱下大衣,艾德巴特替她把衣服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她里面穿的是一件很薄的黑色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
苏珊用诱惑的眼神打量着她的客户:“你真是我遇到过的最帅的客户了。”
“我猜你对每个客户都这么说。”
苏珊笑着说:“是的,不过我这次说的是真话。”
艾德巴特请苏珊在沙发椅上坐下,他靠着书桌说:“我们先聊聊天吧。”
苏珊露出营业性的笑容:“我最喜欢聊天了,你想聊什么?”
“我们来聊聊温蒂怎样?”
苏珊的笑容僵住了,她站起来,艾德巴特抢先一步挡在门前,苏珊厉声道:“让开!”
“抱歉,我出于某种原因得知温蒂失踪的事情,就连她的妹妹现在也陷入危险之中,芭芭拉说你和她的关系很好,所以我想了解一下。”
“妹妹?你是说多萝西吗?”
“是的,温蒂和你说过她妹妹的事吗?”
“她和我提过,她说她就是为了给妹妹赚钱读书才做这个工作的。”
苏珊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上,她身上妩媚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抚了抚头发,说:“可是多萝西不是在新泽西的老家吗?”
“她最近来纽约找她姐姐,结果没有找到。你有多久没和温蒂联系了?”
“有一个星期了,5月3日那天她说晚上要去见一个客户,然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那个客户是谁你知道吗?”
苏珊摇摇头:“我们有许多客户都不一定会使用真名和真信息,我们也不会随意暴露客户的信息。”
“那芭芭拉会知道吗?”
“也不一定,虽然芭芭拉会帮我们介绍客户,但我们也可以自己招徕生意,不需要把每个客户的信息都向她汇报。”
“那么,在失踪之前,温蒂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言行?”
苏珊想了想,说:“如果要说最近她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恋爱了。”
“和谁?”
“她也没有说,不过听她的口气,应该是客户。”
“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过那人是有妇之夫,是为了钱才和对方结婚的。她曾经想过和那人私奔,我劝她别干这种傻事,万一那人不是真心的怎么办。”
“说起来,温蒂长什么样?她和多萝西长得像吗?”
“我没见过多萝西,温蒂常常说两姐妹长得很像,经常被人认错。温蒂虽然长得瘦小,但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说到这里,苏珊的声音里夹杂了哭腔,“她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艾德巴特安慰她:“现在还不能确定。”
他们又交流了一些温蒂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到午夜,艾德巴特说:“这么晚了,你还是在这里过夜吧。”
苏珊露出尴尬的神情,艾德巴特解释道,“只是睡觉而已,你不介意我们挤一张床吧?”
艾德巴特的单人床很小,苏珊把头挨着艾德巴特胸前,其中并没有引诱的成分,更多的是依赖。
不久,苏珊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艾德巴特仍然在思索她的话,他想不到多萝西被绑架的原因,难道多萝西被误认为是她姐姐了?那又是什么人想要劫持温蒂呢?是警察在追查的绑票集团吗?说不定是温蒂和有钱人在一起的画面被人看到了,被当作是富人的妻子之类的……
让艾德巴特比较在意的是,芭芭拉说很多人在找温蒂,除了多萝西和劫持她的神秘人,还有谁在找温蒂?
睡意袭来,艾德巴特半眯着眼睛,在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变成另一个人。
那是多萝西的脸,还是温蒂?
第二天早上醒来,艾德巴特发现苏珊不在床上,他想对方一定是走了,他换上外出的衣服,来到一楼的公共厨房。一踏进厨房,便看见苏珊在煎鸡蛋香肠,她在黑色短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衬衫,艾德巴特认出那是自己的衬衫,他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想给你做早餐,结果发现你那里没有厨房,我就借用一下公共厨房。”她把煎好的食物倒进干净的碟子里,“哦,还有你的衬衫,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艾德巴特在餐桌上坐下,房东太太走了进来,她四十多岁,保守得像个英国人,她满脸通红地说:“罗德里克先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洁身自好的绅士……”她瞟了瞟苏珊,后者毫不在意,将另一盘早餐端到房东太太面前,带着灿烂的笑容对她说:“我丈夫说我做的炒蛋最好吃了。”
“你有丈夫?”房东太太惊讶地说。
苏珊笑了笑说:“我知道有些人不能接受,但我和客户纯粹是商业交易,我的内心始终忠于我的丈夫,他也很支持我的工作,因为这样可以分担他的经济压力,我们打算明年买新房子,然后我就准备生孩子了。”
房东太太一脸道德观念受到强烈震撼的表情,艾德巴特已经开始用餐了。
“说来,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见到芭芭拉吗?”艾德巴特问苏珊。
“你要去见她?”
“芭芭拉没有见过多萝西,但如果多萝西长得和她姐姐很像,那警方询问芭芭拉是否认识一个身材瘦小的金发女孩时,她不是应该第一个想到温蒂吗?再加上劫持和温蒂失踪的事情,她还是没有把温蒂的事情说出来,感觉她在隐瞒着什么。”
苏珊点点头:“我很少和芭芭拉见面,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的。她以前也是做应召女郎的,退休之后,她不是经常待在纽约,要见她也不是那么容易。”
吃完早餐,苏珊洗了碟子,穿上大衣准备离开。她把自己的名片交给艾德巴特,说如果有温蒂或者多萝西的消息务必要通知她。
尽管苏珊说很难找到芭芭拉,但艾德巴特还是想尝试一下,他想起那位在夜店给他卡片的男侍应,晚上又去夜店询问。
“你和芭芭拉见过面吗?”
“没有。”
“那她的卡片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她的一个应召女郎给我的,说以后有客人需要女孩,可以找她。”
“那个应召女郎长什么样的?”
“长得很高,茶色头发,绿色眼睛。”
又是苏珊么,艾德巴特在心里揣摩,他无意中朝夜店的入口望一眼,一个瘦小的金发女孩出现在眼前,时光仿佛倒流到四天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萝西?!”
“罗德里克先生!”
还真的是她。
艾德巴特连忙走上前:“警察说你被一个货车劫走了……”
“是真的。”
“那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不是我逃出来,是他们放我走的。”
“什么?”
夜店人多声音嘈杂,艾德巴特决定先带多萝西回家。
早上送走了一个应召女郎,晚上又从夜店带回来一个女孩,房东太太在这一天彻底颠覆了对她最喜欢的房客的印象,艾德巴特无暇应付受到震撼的房东,他说:“奇尔顿太太,你可以给我们泡一杯热茶吗?”
多萝西捧着茶杯,手还在微微发抖。
“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不用着急,你慢慢说。”
“和你分开后,我拨打了芭芭拉的电话询问姐姐的事情,她说很久没见到姐姐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天,我正在街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温蒂!,我回头张望,一辆面包车在我面前紧急刹车,从车上跳出来两个男人,硬把我拉了进去。”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当时我太混乱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人抓住我的肩膀说‘温蒂,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们很需要你。我尖叫着说我不是温蒂,最后有个女人叫道‘笨蛋,这真的不是温蒂,温蒂没这么瘦!他们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温蒂的妹妹,他们又问我温蒂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我也在找她。他们审问了我好久,确认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放走了。他们还对我说,绝对不能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就这样?他们没有伤害你?”
“没有,虽然他们的态度有点粗鲁,但并没有碰我,还给了钱我搭计程车。”
“嗯……“艾德巴特微微皱起眉,这件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5月8日
雷纳德打了个电话给芭芭拉,从她那里得到一份名单,是她知道的温蒂的客户,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扎克·埃德温。那是曾经和加洛斯一同竞选的议员,之所以用“曾经”这个词,是因为他最近从选举中退出了。
“扎克?”加洛斯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变得像白蜡一样,“一定是他!”
雷纳德平静地说:“可是他不是已经退出选举了吗,陷害你没有什么好处吧?”
“有些人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也不想别人得到。”加洛斯笃定地说。
雷纳德笑了笑,加洛斯的语气好像他一定能竞选成功似的。
“好吧,我先从他开始调查,你知道他退出选举后在做什么吗?”
雷纳德看着扎克的照片,三十六岁,长得颇为英俊高大,雷纳德猜想这人一定有不少不懂政治的女粉丝。一对蓝色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在说“我不喜欢招惹人,但如果你招惹我,我会双倍奉还给你”,这眼睛让雷纳德想起他认识的一个人。
雷纳德来到扎克居住的高级公寓,一踏进大楼,雷纳德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他问门房:“扎克·埃德温先生在吗?”
那人露出为难的表情,正琢磨着要如何回答雷纳德的问题,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雷纳德?”
雷纳德回头,纽约警察局的罗宾逊警官站在他身后,罗宾逊问:“你在这里干吗?”
“我想找扎克前议员。”
“真巧,我也是。”
“发生什么事了?”
“扎克失踪了。”
“嗯?”
两人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雷纳德问:“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据他的私人助理所说,最后一次看到他,是5月4日的早上,扎克说要一个人去旅行,这种事情很少有,不过鉴于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可以理解,结果过了好几天,他还杳无音讯,手机也停机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是指?”
“你听说了那三宗撕票案吗?扎克的妻子黛比是第三个受害者。”
雷纳德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说:“详细的情况是怎样?”
“那不是我负责的案子,是弗洛克负责的,要问问他。”
雷纳德的脑海里浮现出弗洛克那张缺乏幽默感的脸。
“扎克的妻子黛比是地产大亨的女儿,她父亲死后,公司给儿子继承,黛比得到一千万美金的财产。黛比被绑架后,扎克付了三百万的赎金,结果黛比还是死了,她剩下的七百万都归扎克,扎克失踪后,那笔钱也不见了。”
“扎克这是卷款走人了?”
“不少人这样想,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那些钱本来就是要给他选举用的。”
“他会不会是有外遇了?”
“这个很有可能,本来他和黛比就是政治联婚,黛比还曾经和一个外交官有过暧昧。”罗宾逊说,“但我还是无法想象扎克会做这种事,他的名声很好,在他还没退出选举之前,大家都觉得他是最有胜算的竞选者。”
“说来,当初扎克为什么突然退出选举?”
“因为妻子的惨死。我可以理解他的感受,如果我的妻子遭到这样的厄运,我也会对人性绝望,不想再做任何事了。”
罗宾逊和妻子分居好几年了,女儿是维系这段婚姻的唯一纽带。
雷纳德的眼睛闪闪发亮:“万一他妻子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政敌所为?”
“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让扎克放弃选举而制造了他妻子的死亡?不,你无法确定扎克一定会放弃选举,他甚至有可能借用妻子的死来博取选民的同情。”
5月16日
原本雷纳德并不认为扎克是陷害加洛斯的人,但他的失踪时间和应召女郎被杀的时间才相差一天,突然就变得可疑了。如果应召女郎的事真是扎克干的,那他妻子的死说不定和加洛斯有关。
在这之前,雷纳德对绑架案的关注不多,犯人还在悬赏中,金额还挺高的,看来他得去请弗洛克喝酒了。
弗洛克比罗宾逊年轻几岁,还没结婚,他警惕地说:“找我干吗?你不是和罗宾逊比较熟吗?”
雷纳德笑道:“他不喜欢苦艾酒,我需要一个懂得欣赏苦艾酒的酒友。”
侍应给两人倒了双份的苦艾酒,雷纳德喝了一杯,说:“我听说,那三宗撕票案是由你负责的?”
“是的,你感兴趣吗?”
“我对它的赏金很感兴趣。”
弗洛克扯了扯嘴角:“如果你能查出犯人,倒是能给我们省不少事。”
“给我讲讲案情吧。”
“报纸上讲得已经够多了。”
“我喜欢听你讲。”
雷纳德又让侍应倒两杯酒,弗洛克开始娓娓道来案件。
第一个受害者是银行家的女儿克洛伊,十九岁,纽约大学二年级学生。案件发生在二月第2周的周末,那天克洛伊一个人离开学校后就不知所终了。
克洛伊是那种派对女孩,一开始父母以为她去同学家玩,周末没回家也没有在意,直到周一校方打电话来,说克洛伊没有来上学,才发现她不见了。
他们问过所有克洛伊的朋友,发现周末没人见过她。就在父母终于想到要报警的时候,他们收到了绑匪的电话,要求赎金一百万美金,要是报警就撕票。她父母按照要求付了赎金,绑匪却没有再打过电话来。一周后,人们在河边发现克洛伊的尸体,身上有多处伤痕,有不少伤口是在绑匪打电话前就存在了,并没有被性侵害的痕迹。
警方的猜测是,犯人一开始可能并不是以金钱为目标,后来才意识到可以用受害者赎钱,第二次绑匪的动作便快了许多。受害者是一个富商的妻子,叫米兰达。一般来说,米兰达出门都有司机跟随,不过这一次她要去见她的情夫,她把司机打发走,一个人去了酒店。酒店的监控录像拍下她进入的画面,却没有她离开的。第二天富商收到电话,要求一百五十万美金赎金。富商不想给钱,向警察报了案,警察派了技术小组到他家,可能对方察觉到警方想要拖延时间追踪电话,很快就把电话挂了。接着便杳无音讯,米兰达的死活至今仍是未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弗洛克说:“第三个受害者,就是扎克的妻子黛比,她一个人去逛商店,三日后扎克收到电话,这次的赎金增加到三百万,绑匪把黛比的十只手指和一只耳朵割下来寄给了扎克,其余部分直到现在还没找到。”
雷纳德问:“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目击者吗?”
“前天有人报案看到一名少女被面包车劫持,从少女身上掉下一张名片,背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我找了那个电话的主人,结果发现被劫持的女孩只是个应召女郎的妹妹。”
“应召女郎?”正在喝酒的雷纳德猛地抬起头,“你知道那个应召女郎的名字吗?”
“据那位剧作家艾德巴特所说,她叫温蒂。”
“艾德巴特?!”
雷纳德又吃惊地一叫,弗洛克差点被吓到了。
“你认识他?”
“他曾经是我一个案子的嫌疑人。”
弗洛克伸直脖子,轻轻道:“你认识艾德巴特的经纪人吗?”
“你是指丽贝卡?”
“是的……”弗洛克的脸微微泛红,“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雷纳德一愣,然后大笑道:“如果她连艾德巴特都看不上,她怎么会看上你?”
5月17日
雷纳德开车来到艾德巴特的公寓,房东太太不在,他直接敲响艾德巴特的房门。
是多萝西开的门,雷纳德一愣,然后笑着对她身后的艾德巴特说:“哟,罗密欧,我不知道你的小女朋友在这里过夜了。”多萝西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不是我的小女朋友。”艾德巴特带雷纳德到公共厨房,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弗洛克警官告诉我,你前几天帮助一个应召女郎的妹妹找她失踪的姐姐?”
“是啊,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多萝西。”
“嗯?她不是被劫持了吗?”
“他们又把她放了。”
“什么?”
雷纳德听得一头雾水,于是艾德巴特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我本来想帮多萝西找她的姐姐,但整件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嗯……”雷纳德用一种难以启齿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想你不用找了。”
“为什么?”
雷纳德将他这边的信息告诉了艾德巴特,后者听完,一脸震惊地说:“你把温蒂的尸体怎么了?”
雷纳德耸耸肩:“我能怎样?我的工作就是要掩盖这个丑闻啊。”
“我该怎么告诉多萝西,她的姐姐已经死了,还被我的朋友藏在一个连警察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谁叫你爱在女士面前逞英雄。”
艾德巴特露出苦恼的表情,雷纳德说:“那些小事先别管,倒是来帮我想想怎么找出想要陷害加洛斯的人。”
“我认为芭芭拉这个人并不存在,大家都只是通过电话和她联系,没人见过她。那个叫苏珊的女人很可疑,她来见我,大概不是担心温蒂,而是想知道温蒂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苏珊的女人和加洛斯的事件有关?”
“如果苏珊就是芭芭拉,那唯一知道加洛斯和温蒂见面的人不就是她吗?”
雷纳德摸着下巴说:“看来我得去查查这个苏珊的背景。”
多萝西出现了,两人顿时噤声。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艾德巴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雷纳德·法尔科,是一名私人侦探。”
“你是私人侦探?那你能帮我找姐姐吗?”
“呃……”两人都露出尴尬的表情,艾德巴特解释说:“他不负责这类案件……”
“我可以付钱,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叫老家多寄点过来……”多萝西把钱包里的钱都倒出来,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是一个金发女郎以自由女神为背景的照片。
雷纳德瞥了一眼照片,发现这女孩长得和多萝西极像,就是打扮时髦许多,他心里一惊,问多萝西:“这是你姐姐?”
“是的,这是她去年寄给我的照片。”
雷纳德又把艾德巴特拉到一边,小声说:“好像又出现了新的状况。”
“怎么了?”
“那个尸体,并不是温蒂……”
“什么?”
“加洛斯也是第一次见温蒂,他不知道温蒂长什么样,而我处理的那具尸体明显不长这样。”
5月19日
苏珊来到约定的咖啡馆,发现并不只有艾德巴特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穿着棕色长风衣的男人,斜戴着一顶灰蓝色软毡帽,活像法国电影《独行杀手》里的阿兰·德龙。艾德巴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雷纳德·法尔科,是一名私人侦探。”
苏珊一怔:“私人侦探?你们有温蒂的消息了吗?”
雷纳德开口:“在这之前,我想问个问题,你认识议员加洛斯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
“你回答得也太快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雷纳德掏出一份文件:“我让朋友调查了一下你和你的丈夫,从2014年开始,你们的银行账户每月都有上万的进账,做应召女郎和公司小职员能赚那么多钱吗?”
“你们居然调查我?!”
“因为把温蒂介绍给加洛斯的人正是你。”
“你们以为我和温蒂的失踪有关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艾德巴特说:“这话也是你说的,没人可以证实。除了你,没人说自己见过芭芭拉,她真的存在的吗?刚刚我介绍雷纳德的时候,你的表情显示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你和他通过电话。”
苏珊狠狠地瞪着两人,不说话。
艾德巴特用缓和一点的语气说:“我们并不是追查你的底细,只是想知道温蒂的下落。”
苏珊想点支烟,却发现这里是禁烟区,她把烟盒放回包里,说:“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是温蒂主动要求去找加洛斯的。”
“她主动的?”雷纳德说。
“她说她急着要钱,听说加洛斯这人出手阔绰,希望我能介绍这个客户给她。”
“温蒂知道你就是芭芭拉的事吗?”
“她是那些女孩里唯一知道的人,她说她不介意,只要我能多介绍些好顾客给她。”
艾德巴特问:“还有一个问题,在你的那些女孩里,有没有和温蒂身材差不多的金发女郎?”
“没有……凡妮莎和她身材差不多,但她是褐发的。”
苏珊离开后,两人继续留在咖啡馆里,雷纳德对艾德巴特说:“你想的和我一样吗?”
“看来,温蒂并不是受害者,反而可能是这个案件的谋划者。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为了协助扎克吧。如果我没有猜错,加洛斯肯定是对扎克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我们还是不知道死者到底是谁。”
“大概是温蒂从其他地方找来的替身,现在在网上约个应召女郎可容易了。”
艾德巴特烦恼地说:“我要怎么和多萝西交代?这可是比她姐姐死了还糟糕的消息。”
雷纳德向多萝西借了温蒂的照片,把它交给罗宾逊,他说:“这个是和扎克前议员有生意关系的应召女郎,她和前议员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失踪了,找到她,说不定就能找到前议员。”
罗宾逊没有问这情报是怎么来的就收下了照片。
这几天,艾德巴特让多萝西暂时住在公寓二楼空置的房间里,他苦恼如何把温蒂的事告诉多萝西,于是特意租了一部电影,讲述一对情侣为了逃避仇家的追杀而伪造了两人的死亡。看完电影,多萝西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电影,太残忍了。”
艾德巴特说:“主角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他们不伪造死亡,仇家会一直追杀他们。”
“可是那对被当作替身的流浪汉太可怜了,不是吗?”
艾德巴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很赞同多萝西的观点,但这要他如何解释温蒂的事情?
多萝西说:“我在这里打扰太久,是时候要回家了。”
“嗯?你不是还没找到姐姐吗?”
多萝西垂下眼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时间过了这么久,她大概也预感到姐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不管温蒂是死是活,都不会是好消息。
静寂的屋子里忽然响起电话铃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艾德巴特接了电话,是雷纳德。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发现了什么!”
艾德巴特赶到警察局,罗宾逊说:“我把温蒂的照片派发给所有警察,然后弗洛克的一个部下汇报说他见过这个女人,之前他在协助调查绑架案的时候,浏览过黛比经常出入的商场的监控录像,他发现温蒂也经常去那里。”
艾德巴特问:“她们之间有接触吗?”
“没有,但是你看。”罗宾逊打开监控录像,画面里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温蒂,另外一个是艾德巴特没见过的金发女郎,她身材瘦小,乍看还以为两人是姐妹。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看起来聊得非常开心。
罗宾逊又放了另一盒录像,他指着里面一个身体高挑的褐发女人说:“这位是扎克前议员的妻子黛比。”
录像上的另一个人,又是那位不知名的金发女郎。
罗宾逊问:“你见过这个女孩吗?”
艾德巴特摇摇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雷纳德,只见对方表情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两人来到警察局休息室的吸烟区,雷纳德点了一支手卷香烟,仍是不作声。艾德巴特问:“你有什么话不能在罗宾逊面前说?”
“我认得那个女人。”
“谁?”
“就是那个和黛比、温蒂都有接触的女人。”
艾德巴特一怔,突然明白了:“该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那个应召女郎。”
“可是这代表了什么?”
雷纳德眼睛闪亮:“你还不明白吗?温蒂和那女人,甚至还有扎克,就是绑架案的犯人。”
“什么?”
“温蒂想和扎克私奔,又想得到黛比的钱,于是策划了绑架案,让扎克能得到那笔钱。”
“但还有两个人被绑架了。”
“那就是所谓的‘红鲱鱼,让警察以为绑架案是别人做的。你知道他们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他们想把绑架的钱独吞,于是将她们的伙伴,那个应召女郎骗去加洛斯那里,接着带着1000多万美金逃跑了。”
艾德巴特无法认同:“这实在太可怕了,我不认为他们会如此狠毒。”
“你还太年轻了,世界就是如此险恶。”
艾德巴特送多萝西到列车站,后者不止一次回头对年轻的作家说:“这几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抱歉,结果我还是没能帮到你什么。”
“别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有姐姐的消息的话,请务必通知我。”
“我会的。”
艾德巴特目送着多萝西进入列车。
5月27日
在警方发出温蒂的通缉令的第三天,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罗宾逊的办公室,她自我介绍道:“我是FBI的卡罗尔探员。”
罗宾逊感到意外地问:“FBI找纽约警察局有什么事?”
“我看到你们发出的一个叫温蒂的女人的通缉令,很抱歉,你们必须撤销这个通缉令。”
“为什么?”
卡罗尔扫了一眼办公室门口,确认门是关着的,她说:“她不是嫌疑犯,她是我们安插在应召女郎中的卧底。”
罗宾逊耸起眉毛,这个发展他倒是没有料到,他问:“她是警察?”
“不,她是我们在那些应召女郎中挑选做内应的人。”
“我不明白,做应召女郎不是合法的吗?”
卡罗尔知道罗宾逊是在调侃,她礼貌性地笑了笑,说:“我们在三个月前发现诺曼——也就是苏珊的丈夫,通过应召女郎去接触议员以获取选举的情报。现在是选举期间,我们一直有留意选举的动向。”
“两个月前,我们和温蒂接触,说服她做内应,起初她表现得很好,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情报。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联系我说,她不想再做应召女郎,想要放弃这个工作。我告诉她选举就快结束,我们没有时间去找另一个内应,希望她能坚持下去,当时她好像被我们说服了。之后我们截获了有人想陷害加洛斯议员的消息,这是个好机会,我劝说温蒂去接近加洛斯,她答应了,我们都做好了准备,等待温蒂的消息,但不知道是情报泄露了还是对方改变了计划,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温蒂也失踪了。我们一度认为是事情败露,温蒂遭到迫害,但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们曾经遇到一个长得很像温蒂的女孩,最后发现是她的妹妹,她也不知道温蒂的去向,看来她没有回家。”
罗宾逊睁大双眼:“原来那件事是你们干的?我的同事还以为是绑架犯。”
“我尽量低调处理事情,但我的属下太过心急了。”
罗宾逊将那位不知名的金发女郎的照片拿给卡罗尔看:“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卡罗尔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可能和绑架案有关,而温蒂说不定也参与了。”
卡罗尔惊讶地说:“不可能,我们对温蒂做过很彻底的调查才挑选她做内应,那时第一宗绑架案已经发生了,如果她和案子有关系,我们一定会发现。”
卡罗尔对于自己的背景调查很自信,但两人都不明白,温蒂到底去哪里了?
卡罗尔走后,罗宾逊打了个电话给雷纳德,雷纳德的第一反应是:“卡罗尔有告诉你,那个想陷害加洛斯的人是谁吗?”
“没有……等等,为什么你会关心这个问题?你该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吧?”
“啊,我有事,先挂了。”
“……”
雷纳德将案情转述给艾德巴特,后者说:“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好消息。”
雷纳德知道这人的骑士精神又发作了,他说:“我得去找苏珊的丈夫谈一谈。”
艾德巴特去见罗宾逊:“我可以再看一下那些监控录像吗?”
“随便你。”
罗宾逊带艾德巴特去见弗洛克的下属,那人叫马洛里,他一听到艾德巴特的名字,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那位剧作家吧?”
“如果你是说那位只写了一部剧的剧作家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了。”
马洛里握住他的手:“我去看了你的戏三次。”
罗宾逊说:“我还不知道你喜欢戏剧。”
“我妻子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妻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没问题。”
罗宾逊干咳了两声,说:“我们先来干正事,艾德巴特想再看一遍黛比的录像。”
三人坐在电脑面前,又重把录像按照时间顺序看一遍,艾德巴特指着其中一个图像对马洛里说:“你可以把图像放大一下吗?”
“我试试。”
马洛里将神秘女郎的头部放大,再经过处理,画面变得清晰许多,连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也清晰可见。
艾德巴特又挑出一张黛比的图像给马洛里:“麻烦你把这个也放大一下。”
最后他把黛比和神秘女郎的放大图摆放在一起,用手指了指两人脖子上的项链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条项链是同一条?”
马洛里眯起眼睛仔细瞧:“在我看来,女人的项链都差不多。”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蒂凡尼的项链,这款式我还没见过,说不定是特别订造的。”
罗宾逊说:“你对蒂凡尼还真了解。”
“丽贝卡的首饰全是蒂凡尼的。”艾德巴特说,“如果是订造的,那这个女人的项链应该就是从黛比身上得到的。”
罗宾逊没听明白:“你想说的是?”
“或许卡罗尔说的没错,温蒂并不是绑架犯之一,所有她和这个女人接触的录像,都是在黛比遇害之后拍到的。”
罗宾逊半信半疑:“你是说那个女孩一个人做了这些绑架案?”
“绑架一个女人并不需要多少力气。我们在录像里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和黛比表面上很要好的样子,或许她就是靠和受害人做朋友来接近她们,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其他受害者近期新交的女性朋友。”
艾德巴特和罗宾逊来到纽约的蒂凡尼总店,把项链的照片交给店长,店长说:“没错,这的确是在我们店订造的。”
“是谁订造这条项链的?”
店长查看了记录,说:“是一个叫扎克·埃温德的人。”
艾德巴特和罗宾逊对视了一眼,店长把负责招待扎克的店员叫来,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说:“我记得是一男一女,男的说这是送给妻子的生日礼物,然后他的妻子很详细地说明了项链的要求,还画了设计图给我们参考,是个很有品位的女士呢。”
罗宾逊把黛比、温蒂和神秘女郎的照片拿出来,让她挑出扎克的妻子,女孩指着温蒂说:“就是这个人。”
两人离开总店,艾德巴特说:“我猜得没错,那条项链是温蒂替扎克订造的黛比的生日礼物,因为这是独一无二的物品,所以当温蒂遇到那个戴着这条项链的女人,她就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绑架犯。”
“好吧,我就假设那个女人是绑架犯,但为什么温蒂不报警?”
“或许她想过,她可能还和扎克商量过如何处理这件事。但有件事我们要注意到,温蒂是扎克前议员的情人,她大概不想引人注目。而且苏珊和卡罗尔都说过,温蒂不想再做应召女郎,想和扎克远走高飞。所以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既可以惩戒这个犯下多宗残忍撕票案的罪犯,又可以让她代替自己去死。”
罗宾逊双手抱胸:“这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但你没有证据证明对不对?”
“是的,但如果温蒂和那女人不是共犯的话,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好吧,就算事情真的按照你所说的,那个女人代替温蒂去见加洛斯,为什么FBI又说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呢?那个绑架犯现在又在哪里?”
“呃,这个嘛……”口若悬河的剧作家顿时噤了声,可疑地移开了目光。
罗宾逊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艾德巴特:“你和雷纳德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艾德巴特委婉地说:“你知道,他的业务范围有多广。”
“啊,我明白了……”罗宾逊凭着对雷纳德的了解,自己猜出了谜底,“不是事情没有发生,而是雷纳德帮加洛斯解决了。”
“正是这样。”
“所以,我们抓不到那个绑架犯了?”
“对于雷纳德的能力,你比我更了解。”
“而我也找不回扎克前议员了?”
“是的,非常抱歉。”
罗宾逊双手叉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们。要是再有人被绑架,我就要找你们谈谈了。”
艾德巴特苦笑:“希望这种事情永远不要再发生。”
艾德巴特在时代广场的酒吧找到雷纳德,后者在独斟一瓶威士忌,艾德巴特问:“事情办妥了?”
雷纳德晃了晃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出手,有什么是办不妥的?”
“你该不会对苏珊的丈夫动粗了吧?”
“我看起来像那么粗鲁的人吗?”
“你还记得你当初审讯我的时候干了什么吗?”
“总之,“雷纳德高声掩盖了艾德巴特的声音,“我给他灌了很多酒,他就把事情都招出来了。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酒醒之后不会记得和我说过什么。”
“所以他承认了自己受贿去陷害加洛斯吗?”
“是的,他还说自从温蒂知道苏珊是芭芭拉之后,他就一直想除掉温蒂了。所以当有人想利用他的应召女郎去陷害加洛斯,他就想把温蒂送出去。”
“而FBI也截获了这个消息,让温蒂主动去接近加洛斯。温蒂又利用这个机会,向那位杀害了黛比的绑架犯进行报复。”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挺可怕的。如果不是加洛斯把我叫过去,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德巴特笑道:“你没法把绑架犯的尸体交出来实在太遗憾了,她的悬赏挺高的。”
雷纳德一点也不感到心疼地说:“没关系,反正加洛斯给的钱比她的悬赏还高。可惜我没法证实我的猜想,否则我就能给多萝西一个交代了。”
说到这里,艾德巴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个陌生的座机电话。他走到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接听了电话。
“是罗德里克先生吗?”
“多萝西?”
“我收到姐姐的信了!”
“诶?!”
“你一定猜不到她在信里写了什么!”
“我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亲爱的妹妹: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纽约,甚至可能也不在美国了。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我本来想就此销声匿迹,不再和故人联系,但想到你,我在这世上唯一还挂念着的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这几个月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可思议的经历向你讲述。
五年前,我只身来到纽约,起初我在酒店做侍应,赚取微薄的薪水,仅够房租与日常生活所需。酒店常常会有富商光临,身边永远不乏年轻貌美的姑娘,每次都是不同的人,她们穿着路易威登的套装,擦的是香奈儿的香水,光鲜亮丽。我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她们,同事说,她们都是应召女郎,实际与妓女无异。
过了不久,我就因为得罪客人而被解雇了,那时我还欠了两个月房租,房东警告说再不付钱就要把我赶出去。即使再去找一份类似的工作,也依然无法负担起纽约的高消费,更何况我还得帮你赚学费。
迫不得已,我在网上查阅应召女郎的资料,惊讶于她们还有个人网站展示自己的容貌与身材,只要轻轻点击,就能与之聊天和约会。但我觉得网上的人太杂,想要更靠谱的途径。我大胆地去询问那些频繁出入高级场所的应召女郎,一个叫苏珊的女人把我介绍给这个机构的代理人芭芭拉。
芭芭拉对她的女孩要求很高,不仅要我提供照片、学历、出生证明,还要到医院进行身体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疾病。不过一旦通过,她介绍的客户的确非富即贵,出手阔绰,都是律师、银行家、医生,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我会陪他们去五星级餐厅吃饭,到歌剧院看戏,在赌场一掷千金,而大部分时候,当然还得提供床上服务。
这些事情我一直不敢对你说,害怕你轻视我。我也曾一度觉得自己堕落,和那些站街女没有区别。
所以当FBI的卡罗尔探员找上我的时候,我感到受宠若惊。她说苏珊(那时我已经知道她就是芭芭拉)的丈夫诺曼涉嫌和政治家勾结,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的卧底,为他们提供情报。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选上我,但我从没被委托如此重任,绝对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我主动向苏珊提出想要结识一些政治家,不久后,苏珊给我介绍了一位议员,名字叫扎克·埃德温,就是这个人,改变了我的人生。
过去我对政治家的印象,都是自私虚伪、满口官腔、不干实事的伪君子,可是扎克温文尔雅,富有教养与绅士风度,在民众中的声誉很好,大家都觉得他是这次选举中最有胜算的一位,他的妻子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和他结婚的。
没错,我爱上的是有妇之夫,他的妻子是地产大亨的女儿,名叫黛比。黛比的结婚目标很明确,她就是想成为议长夫人。两人在媒体面前扮演和谐完美的夫妇,私底下却不在一个房间里睡觉,黛比有自己的情人和交际,也不在乎扎克找应召女郎。扎克找应召女郎,也只是想有人陪他去看看戏剧,听听音乐,我们从喜欢同一部歌剧而成为了朋友,继而发展出恋情。每次和他出去,我都打扮得像个普通女孩,和他在一起非常自然放松,让我几乎忘记自己是个应召女郎的事实。
我从来没有和黛比面对面接触,只在电视报纸上看过她,她那么漂亮高贵,大方得体,我完全不能和她相比,可是扎克却对我说,他不爱黛比,他爱我,你能相信吗?
扎克说,如果我们早一点相遇,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也曾一度幻想他会放弃他的政治理想、婚姻、名誉地位和我私奔,苏珊劝我不要做白日梦,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上帝以最残酷的方式实现了我的愿望。
某天,黛比一个人出去逛商店,然后再也没有回来。第三天,扎克收到一个陌生电话,说黛比在他手上,如果三天之内不拿出三百万美金,就别想再见到她。
在这之前,已经发生了两宗相似的绑架案,被绑架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或妻子,尽管家人付了赎金,被绑架的人仍惨遭撕票。但我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付了赎金,希望能让黛比活着回来。
结果我们收到的却只有黛比的十只手指和一只耳朵,其他部位至今不知在哪里。扎克彻底崩溃了,哭得像个孩子。尽管他不爱黛比,但仍然把她视为好朋友,好搭档,突然之间,他丧失了对人性的信任,他说如果不是有我在,他很有可能会自杀。
他退出了选举,搬回到结婚之前的公寓住。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黛比,但我还是把握机会,向扎克提出私奔,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起初他很震惊,说要考虑一下。我理解他的难处,就算退出选举,他依然是个公众人物,私奔实在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我从没像那天那样开心。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我向卡罗尔表明,我不能再做应召女郎了,无法继续卧底工作。她说选举快要结束,没有时间找其他人代替我,希望我能坚持到最后。她再三请求,让我不忍心拒绝。
我琢磨着如何向扎克解释,幸而他谅解我,他说,如果不是因为FBI,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相遇。
我们决定等选举结束,我的卧底工作完成再离开。
有一天,我一个人到路易威登的专卖店买衣服,在试衣间遇到一个女孩,那是一个身材和我差不多的金发女郎,有几分姿色。然而,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那是蒂凡尼的钻石项链,黛比有一条首饰和它一模一样,我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条项链是我设计的。
之前扎克为送什么生日礼物给黛比而烦恼,我提议订造一条独一无二的首饰给她,他说他对女人的首饰一窍不通,于是我们一起到蒂凡尼的总店,我还为他们画了设计图。
黛比很喜欢这条项链,在她失踪的时候,她也是戴着它的。
所以当时我惊呆了,为什么这条项链会在这女人身上?难道她就是那个绑架犯吗?
一时间,我感到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来,我坐倒在地上,那女人扶起我,态度十分亲切,这又让我感到迷茫,无法将这个小巧可爱的女人和残暴无情的绑架犯联系在一起。
她说她叫瑞秋,因为做建筑师的丈夫得到一份在纽约的新工作,最近才搬来。我故意夸她的项链漂亮,她回答是丈夫送的。这会不会是个意外,或许是绑架犯把项链转卖了,几经周折到了她的手上?但我还是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我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等她离开后,我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上了自己的车,我连忙叫出租司机跟上。车子一直驶到皇后区,我下车继续跟在她后面,看到她走进一间破旧的老房子里。一个建筑师的妻子,绝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回去我把此事告诉扎克,他马上想要去报警。我阻止他说:“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只是一条项链,她可以说是从任何地方得来的。”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她吗?”
“不要着急,她接近我,是以为我也是那些富商太太,或许她还有其他同伴,我们再观察一下。”
“但这样太危险了。”
“不用担心,卡罗尔给了我她的紧急号码,如果瑞秋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会报警的。”
很快瑞秋就打电话给我,说她想找个人陪她熟悉纽约,我答应了。我们一起逛了好多景点,尽管她假装很兴奋的样子,我仍然看出来她早就熟悉这些景点了。她大概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接近那些受害者吧。
不久,卡罗尔来联系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想要委托我,她获得消息,将会有人通过诺曼的应召女郎来陷害议员加洛斯,她希望我能主动去,将他们人赃并获。她承认这个任务有一定危险,让我慎重考虑。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既可以报复瑞秋,也可以提早离开纽约。
我答应参与这次的行动,也求苏珊为我介绍加洛斯。
接着我向瑞秋坦白,我并不是什么富商太太,只是一个应召女郎。然后我向她透露一个绝妙的赚钱方法,就是去勒索那些有家室或者身份地位崇高的男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名誉什么都愿意干。我举了扎克做例子,说每个月都可以从他身上诈到十万美金。她听到扎克的名字,开心地大笑,我由此确认她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对她伤害过的人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我对她说:“你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你,然后你就可以趁机诈一笔了。”
她被我说得心动了,也想试试,于是我把和加洛斯的约会告诉她,我说这人有的是钱,诈个几百万是绝对没问题的。
一切准备就绪,苏珊和加洛斯约好了时间见面,我让瑞秋用我的名字去见加洛斯,并没有把这些情报告诉卡罗尔。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卡罗尔,但黛比的死告诉我,生命如此脆弱,命运如此无常,要抓紧获得幸福与自由的机会。扎克放弃他的名誉和地位与我远走高飞,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和他一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挠我们。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去向,我甚至不奢求你会理解我的行为,或许你看完这封信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交给警察,我也不会怪你。如果你能念及我们二十年的姐妹之情,那就请把这封信烧掉,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爱你的文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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