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福

　　眼看就要与老干部为伍的孙波，却圆了他中学时代的一个职业梦想。

　　海城市在离退休老干部中，组织了一次以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为内容的诗词征文活动。

　　主持评选的是这次活动积极分子、原海城市的老市长。他说我发挥点余热，在财政那要了几个钱儿，给大家撒点芝麻盐。一等奖五千元，二等奖四千元，三等奖三千元。另外，评审费每人两千。随后又看一眼孙波，补充说包括孙波处长。

　　按理说孙波写得一手好诗，还是市文联诗词协会的理事，他应该是当然的评委。可根据老干部自己管理自己的活动安排，评委全部由离退休干部担任，孙波作为老干部局副局长，只是招集人。

　　这些稿子五花八门：良莠不齐，名为诗词，实则有的是顺口溜，有的是三句半，有的写成好了歌，还有的竟是排成诗行的短文。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孙波一眼就发现周介民的一首格律诗，无论从内容和韵律上都堪称佳作。随后又发现吴布衣的一首自由体诗，大气磅礴，热情洋溢。与周介民的那首平分秋色。

　　经过传阅，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小九九”，评选开始。

　　首先发言的是老赵。

　　赵退休前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老市长从司机的岗位一手提拔起来的，退休前他处处为市长服务，现在两人都已退休，习惯成自然，他还是处处为老市长着想。老市长的顺口溜，无论如何也要全力推荐。他且不谈老市长的诗写得如何，单说参与的精神如何如何可嘉，就洋洋洒洒地说了好一会儿。

　　不能单凭艺术标准，还要考虑政治标准，把政治标准放在首位。这把尺子受到了老市长的肯定。随后老市长又把老钱的三句半推了出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老钱原是市政府的人事局局长，他把老赵的讲话内容复制了一遍，粘贴到自己的嘴上，又添油加醋，把老市长的诗作说得完璧无暇，然后又推出了老赵的好了歌。

　　怎么总是在圈内兜来兜去？眼见金子放不出光来，孙波心急火燎，就像热锅里的蚂蚁。因为自己不是评委_，没有发言权。他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老李的身上，李退休前的职业是他中学时代梦想的职业。

　　李是唯一没有作品的评委，他原是市文联的月刊诗歌编辑，论退休前的级别，他是评委中最低的，属科级干部。他先是抑扬顿挫地朗诵了一遍周介民的诗，然后又激情满怀地朗诵了吴布衣的诗，接着才津津乐道地品头论足。

　　此时，孙波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频频点头，连连翘指，用肢体语言来替代话语权。特别听到“壮士断腕除藩篱，国梦家梦梦成真”时，竟鼓起掌来。两位诗家陶醉于诗境的表现，多少也让在座的人受到了感染。

　　不过，感染归感染，在行驶手中票权的时候，评委们还是一丝不苟，按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投票。

　　最后，伯仲叔季已见分晓。自知之明的老市长动用了主持人的权力，将自己从“大哥大”的位子连降两级，甘当“小三”。他说比起钱局长和赵主任的大作自愧不如。

　　看到周吴二人的诗作没有入围，孙波还真使出了“壮士断腕”的勇气，要冲破“藩篱”。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提议还有金子没被挖掘。

　　宛如平静的水面飞进一块石头，老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其他评委却像受到惊吓的兔子，都竖起了两只耳朵，将目光聚焦在老市长的身上。老赵察觉出老市长脸上的风云变幻，他灵机一动，站了起来：报告领导，我要上厕所。

　　轰的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老赵打破僵局，率先溜出评选组。

　　接着老钱等评委相继如厕，室内只剩三人。最后，老市长对老李说，走！咱俩看看，怎么还不回来？

　　办公室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看这场面，继续挖掘是不可能了，孙波打开电脑，敲击键盘，将周介民和吴布衣的诗用电子邮箱发给市报的副刊部。

　　三天后，周吴二人的诗见报了。

　　一周后，评委们都收到了评审费。孙波却收到了一纸调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