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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喜

时间:2023/11/9 作者: 雪花 热度: 18638
王兆新

  二喜疯了的事,一上班就在机关各科室中悄悄传开了。

  传归传,二喜毕竟是个科长,所以,大家说起来还是有些谨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二喜提拔副处级干部的事刚刚告吹,谁都不想落个恨人不死、落井下石之名。所以,刚才还毫不含糊地说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会儿等别人再问究竟的时候,他就变得支吾起来。

  当然,他支吾的原因最直接的还是他还不十分确定二喜疯了的事实,并且他觉得早晨的事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他不想成为“谣言”的源头。真实的情况是,他今天早上难得有一次早起,路过篮球场时就看见二喜一个人在那里打球。他一会儿投篮,一会儿三步上篮,一会儿好像在躲闪着前面球员的盯防,一会儿又好像把球抛起让球在竖起的食指上旋转。但是,让他纳闷的是二喜的手里并没有球。开始他以为这是二喜在进行想象练习,就走上前去说了句,喜科长,锻练身体呢。二喜像没听见一样没有理他,他就觉得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就在这时,二喜突然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左手保持着托球的姿势,右手食指向下用力戳点着,既像结巴又像打着官腔表情严肃的说:这,这……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然后又去打他的篮球了。他愣在那里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二喜的妻子来到球场匆匆把二喜拽走了。

  对二喜的议论其实从三天前公示贴出来之后就开始了。二喜提拔单位副职告吹,让大家有些意外。也推荐了,也考察了,两名最终却公示了一名。另外,也好像又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大家普遍认为二喜的能力其实很一般,但处理与上头领导关系的能力很强。也许是考察的结果不好,也许是有人举报。大家就觉得这个提反对意见的人很不怎么样,人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你一句话把人家的好事黄了,做人怎么能这样呢。二喜的官瘾极大,机关里年龄稍长的人最清楚。大家记得二喜刚开始当科长那会儿,常在一起的朋友同事称他科长,他板着脸说都是自家兄弟不要这样。但时间长了之后那些和二喜称兄道弟的人就看出了门道,你叫一声喜哥喜弟,二喜常常没听见一样,但叫一声喜科长,尽管有时他也板脸,但两个嘴角早已狗尾巴一样静悄悄的翘了上去。

  二喜出生在农村,父母都是本份的农民。出生的那天早上他们家的母猪顺利产下了十二个猪仔,在那个年月十二个猪仔几乎能抵十二亩地的收入,所以堪称大喜。下午二喜又降生了,不知哪个多嘴的乡邻说了一句,这是今天你家第二喜啊,于是二喜的名字就这样叫起来了。二喜从小瘦弱,也许是常受同伴欺负的缘故,性格内向,自卑胆怯。上学后,他认真守时,成绩优异,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那时候,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在市里做官,每逢过年过节老人生日,前来祝贺的大小车辆总是占满了村里半条街。村里人羡慕的眼神和言谈,以及那户人家傲然的表情和步态,都给二喜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至今记得,参加工作后不久,父亲如何买上丰厚的礼品带着他专程到市里那位老乡家上门拜访,老父亲堆在脸上的笑容和紧张而卑躬的敬烟动作,让他至今如梗在胸。但说来也怪,二喜有时能觉察到,每次只要见到比自己大的官,他的动作像极了父亲。见了普通人,他又不自觉的像极了那位在市里当官的老家的家人。

  自从随父亲第一次到市里老乡家去过之后,二喜也加入了过年过节前去拜访的行列。有了这层关系,二喜觉得腰板硬了不少。他发现人们包括他的领导,知道了他有这样的关系后对他客气了许多。这层远在百里之外的关系给二喜带来了诸多的方便,他的漂亮媳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的。

  二喜媳妇是一所学校的舞蹈老师,长得十分漂亮。姊妹三人,她是老三,父亲也是一位教师,有着严格的家庭教育。她之所以决定嫁给二喜,一是因为二喜给她的印象是不花言巧语,老实可靠;二是虽然人长得清瘦,但相貌帅气;三是据介绍人说二喜上面有人,将来肯定有发展前途;而最重要的一条是,当时有几个她所谓的流氓小子正在对她死缠烂打,而且他们之间为争风吃醋还差一点闹出人命,为此父亲整天不给她一点好脸色。于是,与二喜见面的第二天,她就把二喜领回家了。

  刚参加工作时,二喜非常积极。他并不是有意表现自己,而是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而且父母也多次叮嘱,上班少说话多干活,话多伤人,多干点活累不着人。然而,他逐渐发现他干了许多活,常常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表扬肯定,还时常落白眼,挨批评。科里的工作只要出了点错误,就会有人打他的小报告,说是他做的。尽管科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私下里安慰他,但他仍然十分苦恼。这时,同在一个办公室的一位老副科长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位老副科长人送外号“老杂毛”,寓意此人心术颇多,不沾是非,也不担责任,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一辈子既没做过让人记得住的事情,也没有交下什么朋友。二喜每天给“老杂毛”端茶倒水,跑前跑后,让他很是受用。看出二喜对仕途很热衷,这天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便对二喜说,看你小伙子挺机灵,将来走上仕途必有发展。我当这个小官二三十年虽无建树,但顺风顺水,谁当领导也得高看我一眼。你我有缘同事一场,我快退休了,传你从政秘笈,只要你细心琢磨,用心练习,保你仕途顺畅。二喜听到这里连忙给“老杂毛”的茶杯里续上热水。“老杂毛”捻了捻下巴上根本没长出来的胡须,清一清喉咙里的一口痰,端起茶杯嘬了一口,硕大的喉结在细长的脖子上滚了个来回,然后咕咚一声咽下,故作高深地说,这秘笈说来十分简单,你要记好,就十个字:关系一张网,处事二妙法。“老杂毛”眉飞色舞地解释说,“关系一张网”就是要从现在开始建立你的关系网,网中的人一定要比你强,而且官越大越好,对你有用的不一定是顶头上司,也不一定和你的工作有联系,关键是用的时候要像打太极一样借力发力。“处事二妙法”第一法叫锯箭法,一个人身上中了一箭到你这里来治疗,你怎么办?拔出来吗?大出血怎么办?拿把剪子把露在处面的剪掉就赶他走,他要问里面的箭怎么处理,你就说那是内科的事,我这里只看外科。把最难办的事交给别人去办,这叫回避矛盾。第二法叫补锅法,一个人家里的铁锅漏了让你来补,你一看就知道裂纹不长,锅的主人也能看得出来,裂了也就四五公分,补起来很容易。你马上补吗?不行,挣钱太少不说,他还拿你不当回事。所以你先不要着急,拿锤子在锅上东敲敲西敲敲,装出认真检查的样子。你这一敲不要紧,那裂纹随着震动可就一点点加长了,但新裂的地方从正面又一时看不出来。这时你把锅翻过来,用瓦片把锅灰刮掉,十几公分长的裂纹就露出来了。你对主人说,从表面看裂纹不大,补起来容易花钱也不多,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漏,今天你也就是遇上了我,经过我认真检查才发现裂纹其实很大,这样补起来虽然花钱多点,但因为补得彻底所以再也不会漏了。结果怎么样?主人会从心里佩服你做事认真手艺高明。你看你让他多花了钱,他还说你好。把小事弄成大事,这叫扩大矛盾。二喜听完后直觉得脖子后面凉风习习,脑袋里像三伏天下了一阵扫地雨,两个成语立刻从头脑里闪现出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endprint

  二喜媳妇对于二喜的官瘾看在眼里。她对二喜太了解了,她知道二喜的能力,她知道二喜是个胆小心细好胜心强爱面子的好人,她认为二喜根本不适合当官。但二喜对当官那么孜孜以求,让她既担心又没有办法。她曾不只一次对二喜说,不要投这么大的精力了,一切随缘吧,有机会我们就干,没机会就算了吧。好好学习业务,晋个职称,凭本事吃饭,不也挺好吗。二喜反驳说,中国自古就是学而优则仕,要想过好日子,有尊严,让人看得起,光宗耀祖,就得走仕途这条路。等?天上不会掉馅饼。

  二喜的努力在参加工作五年后终于有了结果,他顶替“老杂毛”成了一名副科长。当了副科长之后,二喜就忙了。当然,不是工作,而是应酬。今天你作东,明天我请客。同一个乡镇出来的那就是老乡,同一个学校毕业的那就是同学。认识的当地和外地的领导也越来越多起来。一见面先由他人分别介绍,接着互记电话号码,然后是打问是否认识某某,一旦对方说认识,这边就说我们关系如何铁,最后不忘给某某捎杯酒问个好。席间的话题,要么是新闻联播加上一点自己的臆想和发挥,要么是某人又提了,为什么被提,有什么背景,要么就是昨晚和谁在一起了,出了个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了某个笑话,别人不笑,自己先大笑一番。实在没什么说就谈谈体育,侃侃足球。随着新结识的人越来越多,二喜随身带着一个记事本,上面分门别类地记录着他认为应该记住的每个人的各方面信息。所以,二喜在别人看来具备了一种能力,只要见一次面,下次见面定能如数家珍地说出关于你的各种事情,令你倍感亲切的同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偶尔参加了几次这样的应酬之后,二喜媳妇说什么也不去了。她说你们这些人应酬的时间比上班时间多,知道别人的事比知道自己的事多,说起足球头头是道但从来不摸,喝酒就是学问,升迁就是事业,哪个单位有你们这样的人当领导才遭到了八辈子霉呢。二喜笑笑说,这就是生活。

  二喜的苦心没有白费,他精心编织的关系网终于发挥作用了。单位领导班子调整,从外地调来了一位新的领导。二喜根据新领导的籍贯和过去曾履职的部门,拿出他的记事本一番研究之后,开始打电话了。他打电话的领导果然和新领导相熟,不久来看望新领导,二喜如愿作陪伺候。席间,该领导把二喜叫到身边,面对新领导,亲切如自家兄弟一般对二喜说,新领导家在外地,只身来此任职,人生地疏,你要在生活上用心照顾工作上全力支持。二喜当即一迭连声地说,请领导放心,看我先表个态。说完一仰脖,把满满一大杯酒灌进了肚里。

  新领导上任后一直很忙。二喜细心观察见缝插针恰如其分地经常向领导介绍单位的情况,谈自己的认识和看法。渐渐的他介绍的情况成了单位的真实情况,他的看法成了领导的看法。而且,领导形成了有事先私下问问他的习惯。这让二喜十分得意。一次饭后二喜对领导说,我家里有茶商朋友送的极品龙井明前茶,据说一亩地一年也就出个半斤四两,去尝尝?

  二喜的极品龙井领导可能根本没喝出什么味来,但二喜媳妇的美貌却把领导震住了。当晚,领导决定与二喜兄弟相称,因生日比二喜略晚,随称二喜媳妇为嫂子,而且当晚就喊了不知多少个嫂子。二喜媳妇说,一个大男人在外不方便,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有事你尽管说,如果不嫌弃就把这里当你的家。

  不到半年,二喜成了正科长。

  当了科长的二喜更加忙了,在当地成了圈内的名人。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人们谈论二喜的时候,不是说他有能力而是有能量。权力大了,送礼的也多了。逢年过节,二喜给岳父家送的东西最多,但二喜媳妇发现父亲并不待见二喜。倒是两个姐夫,虽然一个下岗,一个当老师,到了家里,父亲总会拿出他珍爱的宜兴紫砂酒壶,把酒筛的热热的,亲自把盏,与两个姐夫亲儿子一样有说有笑的喝酒。

  领导对应酬不很热衷,有时晚饭后无事就溜达着去二喜家。开始,有时二喜不在家,二喜媳妇想打电话叫二喜回来。领导摆手说我又没事,随便坐坐,一会就走。几次之后二喜媳妇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一次,当她看到二喜又在记事本上整理他的关系网时,终于说话了。她说二喜我们不弄这些东西好不好,你把心思多用在家里好不好,你看别人每天夫妻出双入对,家里有花有草,干干净净,你看咱家里,你整天不在家我都无心打扫。她说你现在不是科长了吗,也算在单位有地位在老家有面子了,咱不再去争了,安心过咱们平常的日子好不好。二喜说你这叫啥话,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努力就有希望,不努力肯定没你的事。她说也不是官做的越大越好啊,如果一个人的能力就适合当个科长,那么当上处长就不是利而是害了。二喜说这你就不懂了,官有多大,人的能力就有多大。

  这些话二喜媳妇说过多次之后就懒得说了。随着领导一次次的来访,她渐渐发现自己还盼着他来,这个比她大几岁的男人身上有许多吸引她的地方。他见多识广,懂艺术,懂舞蹈,说话幽默,体贴大方,浑身透着一种她说不出的男人味道。而他不幸的童年,奋斗的青年中年,还有坚忍不拔的性格,也让她敬佩有加。开始,这样的来访让她有点心虚,但时间长了之后也就习惯了。他有时会事先告诉二喜要来家里吃饭,有时还会带瓶好酒买两个好菜,或点名要吃二喜媳妇包的水饺。几乎每次,二喜都会兴奋的先把自己灌醉。某一天,二喜出差去了外地,领导来了。看样子喝了不少酒,就在二喜媳妇转身去倒水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她正要挣脱,领导说话了:放心,二喜的事包在我身上。她愣了大约有三秒钟,然后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也一愣,连忙懊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太喜欢你了……我坚持不住了,我受不了了……然后埋在她的手里呜呜地哭起来。

  二喜爱他的妻子。他知道妻子漂亮,也知道自己能找到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他想给妻子幸福,所以他想出人头地。他自认为最了解妻子,但他不知道他最不了解的正是妻子。他忽视了妻子的需要,他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当官和出人头地,但他的妻子恰恰不是那样的女人。

  人们对二喜的印象,除了他官瘾大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了。大家回想他当科长这几年所干的精彩事情,似乎一件也没有。大家普遍的感觉是二喜好像从来没有安心做过事情。上班时间他做的最多的好像除了长时间打电话,联系酒局酒陪,就是一趟趟往领导办公室跑。无论事情大小他总是不停地汇报,领导怎么说,他就让下面怎么做,甚至有的下属实在看不下去,说喜科长我们这是在瞎干,上面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实际情况。二喜立即板着脸说,你懂什么,让你干你干就是。然后又缓一下口气认真地说,领导总比我们看得远。不管事情大小,你要让二喜拿个主意,那太难了。遇到难办的、紧急的或者担责任的事,二喜会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一边左右不安地踱着步,一边说,沉住气,沉住气,研究,研究。然后,借故把你支走,并从此再也不提这件事情。说来也怪,那件事就真得象蒸发了一样再没人提起了。endprint

  有人说,我们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不好,其实喜科长这个人也不坏呀,我们大家谁家里有点事,他总是热心张罗,跑在前头。他虽然做事官僚,但不管我们怎样顶撞他,他从不记仇。

  有人说,喜科长虽说没干出什么大事,但一个单位能有什么大事呢。不管是官瘾大也罢,做事认真也罢,反正喜科长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位,很少顾家。

  有人说,那还不是和领导跟的紧。

  有人说,领导和喜科长关系的确不一般。经常去他家串门,还经常在他家吃饭呢。

  有人说,从去年就有传言说喜科长的媳妇和领导有一腿。

  有人说,那是放屁,有些人就是羡慕嫉妒恨,看见喜科长和领导关系好眼热,看见人家媳妇长的俊眼馋。我了解喜科长的媳妇,也了解我们领导,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要真有事,那么长时间了,喜科长能发现不了?

  二喜媳妇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但是,窗户纸一旦捅破,她发现领导的要求没完没了,而且做的许多事情她想起来都脸红。开始她也不适应,但很快就享受起来。他们都有“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他问我们俩谁是“旱”谁是“霖”呢,她说,都是。她一直担心,这样的关系早晚会被发现,但是,她受不了领导的进攻,甚至到后来,她发现她也在急切地盼着和他见面。

  近几天,二喜兴奋异常。十天前,他副处级干部的推荐考察非常顺利。最近已经有人陆续请客为他祝贺并称他喜处长了。他虽反复强调说还早,还早,要低调,但禁不住朋友的一份热心。他想起了“老杂毛”传授给他的从政秘笈,他对自己这些年精心编织的关系网暗自称赞。他想起他就要成为村里的第二个处级干部,老家那位在市里做官的人家门前排起的车辆长龙不久也会出现在他家的门前。一想到村里人羡慕的眼神和言谈,一想到他年迈的父亲走在街上也可以尽展傲然的表情和步态,他就感到心花怒放。他庆幸自己有缘和现任领导结识,他也从心底里佩服领导的能力和胆识,他更知道在推荐提名时领导如何力排众议。他甚至想,领导帮了这么大忙,这恩如何报呢,送他点什么呢?

  这天晚上,二喜最要好的一帮同学为他祝贺。本来说好了主要是请领导,但领导私下对二喜说,特殊时期,我们要少聚,你自己去吧。所以,当晚的欢聚二喜坐了主宾之位。喝到高兴处,二喜说我家里还有一瓶存放了二十多年的陈酒,我这就回家去取。于是,他十分罕见的提前回了家。

  真是活该有事,也是他们太大意了,就在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不高不低。也不知怎么搞的,平时二喜回家总是在门外先掏钥匙,然后是老对不准门上的钥匙孔,唏哩哗啦之后才把门打开。而这一次,也许是他们正进入高潮没有听见。反正,门一下子开了。

  第二天上午,公示贴出来了,没有二喜。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二喜,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他小时候在老家麦场上看电影时屏幕上开始放映的一段空片,乱七八糟的划痕发着怪声不停地闪现,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三个黑白大字:为什么!他前思后想,穷思竭虑,对妻子的哭泣和道歉,闻若未听,视若未见。嘴里只是不停地叨念:这,这……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

  七天之后,在原来贴公示的地方又贴出了一张公示,内容是二喜被提拔为副处级干部,到另一单位任职。

  二喜上班了,大家纷纷跑到他的办公室来祝贺,也想看看二喜本人。上次传言之后,人们再也没见过二喜。有人说他出差了,有人说他去省城医院看病了。不管怎么说,喜科长现在回来了,而且,已经成了喜处长。

  像过去一样,二喜站起来,叉开双脚,双手向后一翻按在屁股上,微笑着请大家坐下。

  这个说,喜科长,不,应该叫喜处长了,祝贺您高升啊。那个说,喜处长,高升之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您的老兵啊。这个说,喜处长高升都是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结果啊。那个说,喜处长高升也是多亏了嫂子啊。

  开始,二喜只是啊哈啊哈地微笑应付着。当最后这位把话说出来时,不知怎的,整个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好像大家突然感到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看到了一件不该看的事情。

  二喜的脑子里又一下子空白了。他伸出右手,食指向下用力戳点着,既像结巴又像打着官腔表情严肃的说:这,这……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并且,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他一下子明白几天来让他一紧张就说这句话的原因了。就像小时候在老家麦场上看电影时屏幕上开始放映的一段空片,乱七八糟的划痕发着怪声不停地闪现,最后映像出现了。

  他打开门,那个在私下里多次称他喜哥的领导,正与他的漂亮妻子粘在一起。一时,他感觉整个身体像灌满了铅,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一句话:这,这……怎么回事?他的领导兄弟眼睛看着别处,伸出右手,食指向下用力戳点着,既像结巴又像打着官腔表情严肃的说:这,这……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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