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旭祖

　　圣天寺

　　仿佛是在等待最后一位膜拜的香客

　　在这个夏日的午后

　　从永乐年间就开始出发的佛光

　　走下金山雪峰

　　洒遍民乐大地

　　梵音远播，法香沁心

　　带了暗影的花簇，布满玄机

　　佛们深居幽暗的庙堂

　　偈语站成暗夜的云杉和白杨

　　圣天寺瞬间的沉寂

　　让洪水河的流淌有了巨大的声响

　　在大悲楼的庄严面前

　　我双手合十，捧定高香

　　高举的灵魂来不及深深弯下

　　月光就拨响了飞檐上的驿铃

　　释本清大师长袖飘逸，步步莲花

　　我们随她背转身去

　　圣天寺山门关闭的声响

　　炸开满天星斗，溅落一地清光

　　扁都口

　　十万朵油菜花盛开。在雨后的正午

　　嘟着温润的小嘴唇，微笑着

　　其中一朵，像极了我叫马鹿的女儿

　　民乐大地意象派的金色补丁

　　这些绵延的绸缎

　　裁剪齐整，铺展奢华

　　山坡上金露梅随风摇曳

　　峡谷中站满绿松柏

　　草地上走来藏牦牛

　　童子河上随着流水奔跑的云朵

　　带了沉重的雾气

　　草木青冢，炀帝爱妃是否看见了

　　来去挥戈的烽烟、战火

　　喊杀尖锐的匈奴和踟蹰不前的突厥

　　带香的炒面庄刚刚醒来

　　佛爷躲进了石窟

　　独行甘青两省的藏族牧人

　　酱紫色的神情深远、凝重

　　他不时紧紧领口，关住寒意

　　突然飞起的鹰隼，牵住他犀利的目光

　　仿佛怪石从中升腾的炊烟

　　泄露黑色的牛毛帐篷

　　三只白天鹅

　　芦草湾的三只白天鹅

　　三片尚未融化的积雪

　　三位盛装少女，带着梦幻和飞翔的距离

　　在三月的正午

　　挂在冬天的尾巴上

　　像是节气匆匆变换的精美饰物

　　高贵的白色

　　让满怀爱情的心跳无处躲藏

　　一只白天鹅在泉水旁梳妆

　　藏头露尾的笨拙样

　　总也掩不住四处引颈的心慌

　　偶尔飘落的一片羽毛

　　替我抖掉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风霜

　　另一只白天鹅在草甸上散步

　　采用自己赶路的方式

　　每一次歪斜的晃动

　　都弥漫着过度兴奋而散发的醇香

　　第三只白天鹅还没有来得及落下

　　就被呼啸而过的汽笛

　　刮伤了滑翔的翅膀

　　

　　仰视三只白天鹅炫目、健美的飞离

　　我听见了涛声

　　党河峡谷湍急的流水

　　激情涌动

　　片刻间就在天鹅展开的流域

　　淌满了春意

　　月夜蒙古包

　　草色中的蒙古包

　　像黏稠的月光，照亮草原

　　夜色被一声犬吠打开

　　蒙古包里彻夜厮守的老马灯

　　照亮遍野山风

　　凌晨就开始奔跑的白骏马，揽住缰绳

　　马背上的阿尔斯愣露出笑容

　　拍一把马屁股，飞向敖包

　　风将夜色越吹越瘦

　　月光在黎明前越走越浅

　　静坐案头的银酒壶

　　如我虔诚地守着稿纸的浓墨滴

　　只要一滴，就飘出了满夜的醇香

　　风吹平草湖

　　高耸的积雪和遍铺的绿色中

　　一群欢叫的风，笑着

　　风在吹。风追着风

　　抚遍草叶尖，掀起马的鬃毛

　　冲上山峰的雪冠

　　藏在崖壁的花丛

　　而另一群风，紧迎着

　　更加猛烈的吹来

　　和撞壁返回的风，撞了个正面

　　风没有了方向

　　被撞得昏头昏脑

　　却是牧群安逸吃草的神态

　　它们抬起头，竖起耳朵

　　在酒气冲天的牧歌中

　　看着牧包和炊烟

　　被风卷的不知所措

　　石包城

　　独立的壁垒。沿着牛羊开拓的疆土

　　两千里狼烟突起

　　斜刺祁连。戍边将士遗弃的利剑

　　冰雪高举的峰峦

　　撤离征战和荒蛮的戍军

　　已是满口蒙古方言

　　一只鹰。穿越时空

　　高飞或者低落

　　鹰嘴山。绵延千年的大梦

　　已被惊醒。假寐的野云

　　飘荡在民俗之上

　　置身于天然的幸福之中

　　信马由缰的牧群占据着魏晋的草场

　　酥油灯和牛粪火的音符

　　在盘旋的炊烟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