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地小心翼翼,就像我小时候
躲在她的身后,害怕陌生人和瞎汪汪的狗
她不会看红绿灯,只是跟着我的脚步
我走一步,她就走一步
她躺在病床上,身子蜷缩在一起
无奈地让一瓶瓶液体
顺着扎在手背上的针管,流进她身体
如果忽略掉她松树皮般的手掌
忽略掉她布满核桃般皱纹的脸
母亲像个孩子,对所有的东西都感到胆怯
几天前,在故乡潮湿的老屋里
母亲像个熟睡的孩子,躺在我的怀里
我们都哭着喊着不让她睡去
当救护车开进村子的时候
尚存一丝意识的母亲像个孩子
倔强地不肯让人背上车,不肯去城里看病
这一次,我知道母亲不是怕疼
她只是不想让儿女在她的身上花钱
这些年
这些年,解放鞋穿破了无数双
却未能到天涯,很多东西装进行囊
却又被遗弃在旅途,暴尸异乡
这些年,有人在我背后打黑棒
我在暴雨中跌倒,含血爬起来
脊梁已在岁月中越发硬朗
这些年,我认真地爱过
爱春花秋月,爱人世沧桑
也爱着每一朵无名的野花在僻静处绽放
这些年,学会了忍辱负重
接受拒绝,遭受排挤,看人脸色
这些年,春风几度,胡须满腮
老 家
老家是承载着我们泛黄的童年记忆的摇篮
老家是青梅竹马邻家女孩的羞涩的目光
老家是我牙牙学语摸爬滚打挥泪告别的驿站
老家是斜风卷着炊烟绕过村头老梨树的画卷
老家是方言俚语讲述的那个漫长悠远的故事
老家是乌鸦与喜鹊泉水共小溪松涛及竹韵弹奏的乐曲
老家是我们跌得遍体鳞伤梦里回去的那个地方
老家是一根藤蔓,把思念扎根土壤
另一头结着成长,让我们在人生的风雨中闯荡
菩 萨
泥塑的菩萨,木头雕刻的菩萨,高高在上的菩萨
彩绘的菩萨,镀金的菩萨,受人顶礼膜拜的菩萨
晨钟暮鼓,菩萨,你昏昏欲睡
可不可以睁开眼睛,仔细看看
这满目疮痍的人间
是住在庙宇,还是栖居天上
经年累月,香火不断,也不见你
来人间走一遭
英雄救美
他们命我写一首诗
就放了你。此时
月黑风高,山寨里
几把烛火,忽闪忽闪
你的泪光忽闪忽闪
我放弃了月光
放弃了星辰
放弃了花、白云和溪流
放弃了青山、松涛和鸟鸣
我把它们写进这首愤怒的诗里
亲爱的,你自由了
一直往前走,就是天涯
我有点累,还得挺着
站直身子,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爱你
我爱你眼角挂着的泪
我爱你路灯下纤细的影子
我爱你打着花折伞走过的雨天
我爱你轻轻用手拨开额头发丝的黄昏
我知道,我的爱是那样庸俗
就像一盏昏黄的油灯
始终照不亮你前方的路
我却依然,固执地
爱着你走过的每一片土地
与睡在悬棺中的美人对视
站在豆沙关的峭壁下
与睡在悬棺中的美人对视
我是千年前一去不复返的勇士
如今,换了一个身份
将铠甲藏进血肉里
将长矛铸进骨头里
心底,保留着离别时你流的泪
千百年了,几经轮回
时间把我拆开,又重新组合
却总在某个漫长的夜里
莫名地疼醒,那是你深情的呼唤
绝望地回响在云雾缭绕的山谷里
草木荣枯,历史的车轮碾过古老的爱情
战争,饥饿,疾病或者天灾人祸
强大的部落,美丽的公主
把人生的终点定格在悬崖峭壁上
想把所有的秘密向世人诉说
却再也无法张口,历经风云变幻的悬棺
一直保守着无人知晓的承诺
故乡的秋天
村庄开始沉不住气了
面对大片金黄色的玉米地
背靠松柏婆娑的大山
躺成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丰收的气息鞭打着农人的后背
只有炊烟,早晚一次
探头探脑,高过树梢、山峰
就像背玉米的男人歇在路边
不由自主,走了一会儿神
掰玉米的村姑,将日子装在背箩里
汗水长成的幸福米粒
她脸上铺满着笑容,这笑容里
有午后的阳光,和一个家的剪影
农家少女,脸蛋像秋天的苹果
羞涩背后,隐藏着甜蜜的心事
故乡,为我斟了一杯秋天的酒
异乡归来的我
刚喝一口,就醉了
卖核桃的情侣
在凤霞路与晨曦路路口
我时不时会看见
一对卖核桃的年轻情侣
他们安静地坐着
不吆喝,不东张西望
他们不像是来卖核桃
仿佛是背着家里人跑出来约会
男的瘦高黝黑,有些腼腆
典型的滇东北小伙子
女的白皙,不化妆,天生丽质
面前的篮子里,正宗昭通核桃
个大,皮薄,粒饱满
有时,我看到小伙子蹬着三轮车
车厢里放着核桃,坐着羞涩的女子
嘈杂的车流,掩盖不了他们的幸福
很多时候,我莫名地被这种幸福打动
我们所歌颂的爱情,总在
生活的平淡处闪光
此时,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陪你一起卖核桃
作者简介:吴庆钧,云南巧家人,打工为生,业余习作,在《佛山文艺》《草原》《知音》《大公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现在昭通日报社新媒体部工作。
【责任编辑 夏文成】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