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滇东北,有一个叫昭通的地方,它属于磅礴乌蒙的一部分,盛产贫困和血性,那里是我的故乡,也是《万物生》的作者沈洋共同的家乡。作为乡党,沈洋洋洋洒洒写下几十万言的大作并得以在首都北京召开研讨会,既可喜可贺,又让我骄傲,更是甚感脸上有光。遗憾的是,我不是批评家,有能力和水平拿起评论这把手术刀,对《万物生》这本书作高屋见瓴甚至是一针见血的剖析。我唯一能做的是,作为他的乡党和同道,谈谈我所熟悉的沈洋,谈谈我作为一个普通读者,在看了《万物生》后的一点感受和心得。
云南昭通出作家,在今天中国文坛来说不是新闻,而是共识。昭通作家群,作为一个直面现实,贴近生活的基层作家群,一直受到中国作协的关注、重视和表扬。昭通为什么出作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文学新秀源源不断地冒将出来?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文学评论界值得关注的问题。而要搞明白这个问题,就要从生活的最基本问题生存入手。作为昭通作家群的代表性作家的沈洋自然是一个重要的范例。
生活对于任何一个乌蒙群山上的昭通人来说,从来都是一本沉重的大书,沈洋更不例外。这个出生在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大山包镇的人,是典型的乡下人和山里人。今天的大山包,在云南像沈洋一样有名。那里,极美的山地自然风光与极穷的山民生活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复杂的美。极寒极冷的高海拔山地上,只能出产土豆、燕麦和苦荞。每年冬季,黑颈鹤就会飞过贫困的村庄,在高原残存的湿地上觅食。黑颈鹤是生活在自然条件相对残酷的一种高贵的鸟,它成为沈洋文学启蒙的最初偶像。贫贱不能移!做一个普通人也要追求高贵的精神生活,成了沈洋这个大山之子最初的人生信条。青年时期的沈洋,考入了昭通师范。这是一个能看到未来的学校,那就是在大山里,做一辈子的小学教师。这是沈洋和他师范学校里的同学的共同命运,也是共同的梦想。作为山里娃,这也是他们的好的人生和命运了。与其它大多数同学不同的是,沈洋心中还有一个梦,一个属于文学的梦!
这个文学梦,对于像沈洋这样的有才华的山里娃来说,并不是仅为了满足青春期热血的躁动和丰沛情感的渲泄,好梦一场,最后存入青春的纪念册了事的。他们在心中播下文学这颗种子,是要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直至最终结果的,如果不能这样,梦想于他们来说就会代价高昂。沈洋是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的,他师范毕业,重回故乡大山包,在那里,他边教书边写作,许多时候,许多个寂寞的寒夜,一个人发狠地写。我八年前做了云南省级文学期刊《边疆文学》的主编,有机会走近了解像沈洋一样的昭通青年作家。我认为,文学于他们来说,不仅是一个梦想,还是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重要手段。大家想想,为满足某种爱好写,和为改变命运书,这二者之间,来自精神的动力,被激发出的生命当量,自会大不同吧。昭通为什么出作家?原因在于此。在经济欠发达、相对偏僻闭塞的地方,知识青年改变命运的途径相对有限,文学成为一种可能和期望。在昭通这样一个地级市,活跃着数百人的作家、诗人。文学得以方兴未艾,蓬勃发展,除了这地方十余年来培育的文学生态,更重要的一点,他们企图用文字来实现自我,改变命运。
沈洋从一个小学教师,因写作崭露头角,被组织调入昭通市委组织部,后又调入市文联,做了秘书长和副主席,他的成功,给昭通的文学写作者创造了典范。沈洋可贵的,是他的不忘初心。他始终跟乡村跟土地跟乡亲,保持零距离。他始终相信,只有生活,能给他的写作提供养份。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对于沈洋,不是空洞的口号。时光倒溯六年,沈洋就以私人名义联系永丰镇,开始体验生活,2012年,市委安排他正式挂职,担任永丰镇党委副书记,新农村建设工作队队长,三甲村党总支常务书记。他不仅身体力行,深入田间地头和农户家中,为新农村建设出谋划策,构建蓝图,还自编自导自演,并发动三千多农民参加演出,拍摄了电影《我和三甲有个约定》,该电影获得了全国首届“情系三农”微电影大赛优秀作品奖和云南省的多个奖项。2014年,“8·03”鲁甸地震,给昭通所属的鲁甸、巧家两县造成严重损失,2014年9月15日,市委组织部又选派沈洋等十七名副处级干部,奔赴灾区,指导和参与灾后重建,沈洋被选派至巧家县新店镇,挂职担任镇党委副书记。这个镇的书记恰好是我的四弟,所以,沈洋在地震灾区的表现我时有耳闻,他为灾区的重建工作,特别是鼓舞灾民重拾生活信心重建家园呕心沥血,做了大量的工作。有些日子,他会在夜深人静给我打电话,谈灾区,谈文学。生活沉寂苦闷的夜晚,他会跟我弟弟这样的乡镇干部沽酒高歌。直至今日,他依然战斗在灾区第一线。沈洋,他是生活的践行者,也是生活的拾贝者。
沈洋的长篇小说《万物生》,就是这些年沈洋深入生活的河流从中淘洗出的沙金。作为农民的儿子,是不可能对发生在身边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运动熟视无睹的。农村艰难的蜕变过程,农村在城镇化进程中如何守住青山绿水和乡愁,坚守几千年形成的乡村文明,都是激发作者创作的动力。沈洋在《万物生》这部书写新农村建设的作品中,成功塑造了一个鲜活、生动、饱满的新农村建设工作队长的形象。文雅琪这个人物,是读者过去的阅读经验中没有的乡村人物形象。可以这么说,这是沈洋心目中理想的新农村人物形象,摒弃性别因素,这个人物身上,有太多作者的影子。
据我所知,苹果的升级换代,是近几年真实发生在我的故乡昭通的事情。昭通,是中国南方最大的苹果生产基地,那儿的苹果因品质优良闻名天下。沈洋写的苹果村,是浓缩了的昭通,中国农村的每一次崛起,都带着巨大的历史之痛和现实之难,新农村建设也不例外。农村要新,要新思想新理念新办法新思维新技术新手段新境界新视野。这每个新的实现,都得跟这千年传统形成的旧抗争、搏弈,这其实就是一场变革。苹果村的变革中,那些困难,那些冲突,那些矛盾,都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面临的真实难题。正是深入生活的实践,让沈洋对此了如指掌,从而使一个在借助产业升级实现成功蜕变的新农村形象——苹果村跃然纸上。
当然,沈洋的写作就像他描写刻画的新农村,还走在成长成熟的路上。沈洋的写作,还有稚拙之处,在长篇小说创作中,如何解决结构问题,如何从容驾驭几十万字,都是他今后要面临的问题。
作者系《边疆文学》杂志社总编辑。
【责任编辑 吴明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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