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3日,是周日,那天下午,我正在乡下老家,和一个堂间的二叔在村后的山上,寻找村里的乡亲们所用自来水断水的缘由所在。突然间感到脚下一阵晃荡,直觉告诉我,地震了。接着,便从手机上看到了地震信息,知道了这次地震的震中是在鲁甸的龙头山,震级6.5级,具体时间是16时30分。
在老家吃了晚饭回到城里,那地震的晃动感觉还隐隐约约地在整个的身心里产生着反映,夜里在朦朦胧胧的睡眠中,突然被一声电话铃声响醒,模模糊糊地,不知此时几何。拿起电话一看,是班组长高师傅打来的,心里一阵急,想是不是自己睡过了头,上班迟到了。往窗外一看,又看不见啥光亮,突然间想,是不是因为地震的事?电话接通后,才知道是安排明天上班的事。因为地震,在昭通供电局指挥中心组织救援队的号召下,我们所也组织了一只青年突击队。班长要我准备明早凌晨六点和所队一起出发到龙头山去抗灾复电。我连忙答应着好。迷迷糊糊中,班长又给我重复了一遍,说是明早六点。电话挂了,拿着手机看了一遍,当时是凌晨一点一刻。我上好了闹钟,心想明天可不能起晚耽搁了行程。
8月4日的黎明,我们全队六人把所需设备及各自的背包都装上了应急车辆时,天才有些明亮。迎着那朦胧的亮光,我们带着使命出发了。在城市的道路上,顺道匆忙地买了一袋包子。当时,我们的食欲都不强,但想着要去做的工作,也都勉强地吃了两个包子。
一路走来,都有交警的盘查与询问,因为只有应急救援的特殊车辆才能走上救援道路。而像我们这种车辆走上的也只能是救援道路的前段。这时的道路还比较宽敞,不易造成交通堵塞。经过一路与交警的协商和说明,我们顺利坐着应急车辆到了一个除了急救车辆120才能前进的地方,在这里我们被交警拦截了下来。我们的车,不能再往前走了,唯有步行才可以前进。在这紧要关头,通过向领导的请示并得到批准后,我们领队陈师傅开了个班前会,也可以说是本次行动的目的与任务分工会,果断决定我们必须步行前进。这样我们便面对着一个极大的问题,我们有差不多几百公斤的设备与工具及背包行李,这些东西,我们如何带到目的地。毫不犹豫,陈师傅说我们不能再考虑吃住问题,我们必须放下背包行李,精简设备,带上那些必不可少的。把能放下的尽量放下后,我们到附近的农家买到了两个背箩及一根扁担,连同我们自己的背包,组成了我们的运输工具。我们有的背着一个背包,而背包里装的不再是生活用品,全是机械设备,手里还提着工具,甚至肩膀还斜跨着一圈裸导线;有的双肩挑起了扁担,走路都被压得弯着腰;而有的又背上了难得一见的背箩,里面是各种大型些的设备。
加上鲁甸公司的一名同事,我们七个人。我们都带着自己的安全帽,蹒跚前进着。在烈日的照晒下,虽累,虽饿,但我们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我们只能时不时地用衣袖擦擦被汗水湿透了的双眼,径直前行。
走完了烫脚的柏油路,还有随时可能遇上塌方掉石的磐石路要走。这时已是下午两点多。这时的我们,都只吃过那两个包子。我们带着的水也喝完了,抽烟的同事还把烟也抽完了。这时,我们多想躺下去就不再起来。可是想着灾区的同胞还等着我们复电,我们大家便相互鼓励着,相互互换着自己的工具,先前带着的轻些的,主动换过带得重些的。就这样,我们走上了磐石路。这磐石路原来可不是现在的磐石路,它是被地震塌方后在装载机及压路机的工作下才疏通的。我们前行的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无论我们穿的鞋底有多坚硬,这时都能感觉到脚板的隐隐疼痛,还随时都有被扭伤的可能。时而急走,时而缓步,时而走过危险地带,时而遇到临时塌方。我们的小队伍穿插在人群中有序地前进着,由于路窄人多,遇到有可能塌方的地方,我们的领队便独自留下来观察险情,并组织我们分批快速通过,等我们都安全通过了他又从后面赶上来。
大家都负载前行着。一路上,我们有叫饿了的,有叫腿酸的,有叫肩痛的,也有叫腰酸的。可再饿再累再酸再痛,我们也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只在心里大约地估计着剩下的路程,心想着是不是要到了,那样我们就可以放下包袱,喝上一口水,吃上点东西,并好好地歇上一会儿。就是这样的估算,和心里升起的这样的念头,一次又一次地鼓舞着我们,让我们迈出了一步又一步的脚步,并最终于当日下午的四点一刻走完了那盘山而上的磐石路,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龙头山35KV变电站。
2.一碗茶水
当我们蹒跚的脚步跨入变电站的那一刻,心里便涌来一阵喜悦。可我们还得细心照顾我们的设备,生怕不小心把它们给摔坏。它们都是复电不可缺少的设备。从肩上小心翼翼地卸下了那沉重而又可贵的包袱,我们便就地坐下,休息起来,吃起了可以充饥的干粮。看到我们辛苦,领导们也一边表示同情和一边又加以鼓励。局长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包饼干。因为我们的物资还没来得急运送,这便是当时最好的充饥食品了。还吩咐站里的大姐给我们每人沏了一碗茶水。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到来或是惊讶,或是惊喜。带着几百公斤的设备徒步到了变电站,是他们未曾想到的;而我们又来了,这给灾区的救援带来了更多的希望。
茶水一碗接着一碗,当倒到最后一碗时,已经把水壶都竖了起来。
我是最后一个接过茶水的,当我接过这碗茶水时发现里面已经是茶叶和水垢相当了。我没有重新换一碗,而是四处打量着,生怕被他们发现。因为现在的时间对灾区的救援来说,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或许提前一秒的送电都能给救援带来奇迹,也能提前给住在帐篷下的灾区同胞供上电,让他们在这孤寂的时刻不再忍受没有灯光的日子。我端着碗一口气就喝完。此时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丝的喜悦,或许是因为我们吃苦的精神被领导表扬了,也或许是我们在历经汗水与辛酸后顺利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可此时我们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一种哀叹呢。哀叹那些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的灾区同胞,哀叹那些在地震中没了家的孩子,哀叹那地震后遗留下的一片片废墟。面对这么多的哀叹,此时的我们,能做的又是那么的少!
在喝完茶水之后,我们领队便是本次的工作负责人,他迅速咨询了站里的损坏情况并做了现场了解,在掌握了需要修复的设备后,便召开了班前会并做了明确分工。我们也得知本次的主要任务是需要更换三把隔离开关,这样才能把电送出去,送到那急需用电的灾区。接着,我们便有序地展开了工作,有搬运设备的,有接电源箱的,有帮忙扶梯检查开关的,也有准备着要更换的开关的。在这紧要关头,我们六人紧张而又不慌张地紧密配合着,只盼能顺利完成工作。由于是高处作业,我们工作负责人时刻指挥监督着,确认安全带的正确使用,不能有违章行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修,这组隔离开关算是换好了。在这期间,我们的检修工作者可花了不少心血,为了要让开关换上去是绝对地适合,以保障供电的安全可靠,就必须要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校正,直到动静触头恰巧吻合为止。endprint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可整组开关的实验还没做。我们还得继续,我们要知道它的对地绝缘性及每相对地的绝缘是否良好,这样才能给供电提供保障。当我们在手电筒的照明下看到了一个个合格的试验数字后,并且听到了负责人连声说“好得很,好得很”的时候,大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并从心里高兴了起来。想着送电的条件就要满足时,心里是何等的欣慰与自豪。因为灾区的同胞很快就能够用上电,再也不用为没电而发愁时,作为电力工作者的我们哪怕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然而,送电条件满足了,并不代表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送电成功后,我们还要保证我们的客户——灾区的同胞能够用到高质可靠的电能。为此,我们的电力系统也就缺少不了对它的保护。这样,我们的工作便是校正主控室内的保护屏。系统中的每个单元都有它们各自的保护,如线路保护、变压器保护等。它们或是一个单元独立拥有一块屏、或是几个保护单元聚居在一个屏柜内。这些屏柜平时都相互依偎、相互监视着,保持着彼此内部的联系,也有外部的连接,矗立在主控室内。平时它们配合得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紧密,系统稍有异常就会发出信息告知后台工作人员,犹如生活中的一家人相互照顾着。可这次地震,它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天由命了。最后导致它们各自倾斜到了一边,有的往前倾,有的往后倾,又有的甚至可能已经旋转了几度,看上去它们不再像是一家人,前后左右都已经不在一个平面上。面对这参差不齐的屏柜,我们决定对它们进行校正,尽量让它们回到从前的位置,不能再让余震伤害到它们,以免让系统失去保护,或是引起开关误动。
经过分工,我们几人前,几人后,经过观察,分别推屏柜的上或下,完全配合着,尽量使其回到最初的位置。经过大家的努力,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屏柜校正完成了,接着我们还需用电焊对其进行前后固定,保证它们不在前后摇晃,这样我们的工作才算完成。最后看着一个个屏柜又几乎回到了一个平面内,齐齐地组成了一排、两排,想着灾区的同胞可以安全的用电了,我们的内心有了一阵收获的喜悦感,大家脸上舒展出了一副难得的笑容。
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我们把工器具收拾好,在站里吃起了饭。饭是便饭,吃起来却也是最美味的晚餐。饭后,我们大家都非常疲乏,经过短暂的休息,大家便到主控室的地面上就地睡去。睡前彼此的话语里,有叫这疼那痛的,有说一路走来之不易的,也有对我们看到的一幅幅受灾或者遇难群众画面唏吁感叹的,也有对自己来到灾区,为灾区的同胞用电尽了一份力,尽了我们电力工作者的一份职责,为抗震救灾献上了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而感到欣慰和自豪的。灾难无情人有情,我们不是解放军战士,不是武警官兵,不是白衣护士,我们的工作没有他们的那种轰轰烈烈,虽然我们也想像他们那样去尽上自己的一份力。可在这灾难面前,只要我们能做好自己的工作,无论是通过哪种渠道,哪种方式,只要我们努力了,尽心了,我们的心,便能得到欣慰,并感到自豪。
不顾蚊虫的叮咬,睡梦中,还常常想着明天的任务。
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我们由主控室搬到了半夜搭起的帐篷里。帐篷里在地上铺了一排排气垫的地铺,我们大家也就睡得齐排排的,起床后大家的眼睛都红肿着,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可这时我们大家还得继续工作,还得到灾区现场去为灾区同胞拉线、安装电灯,一排排新搭建起来的帐篷里,住在里面的灾区群众,还等着用电呢。
当我们背上工具包来到一个个帐篷安置点的时候,看到一个帐篷里住着几人到十几人,有的是一家人住一个帐篷,有的却几家人住一个帐篷。但在这里,你看上去却很难看出他们是一家人还是几家人的组合。在这里,他们都亲如一家人,相互依偎着,相互关心着。只是他们的目光都是那么的渺茫无光、那么的无助。我想,他们是在等待着什么,或是在祈祷平安,或是在乞求上苍的庇佑,或是期盼失踪亲人的平安归来,也或是希望能够早日过上幸福生活。可这一切都必须等待,等待我们救援官兵的努力,等待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
在这急需救援的时刻,我们电力工作者能做的还是那么的少,或许也就是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罢了。我们只能尽快让安置点的同胞用上电,而不能像救援官兵那样去把一个个被困的,或还活着、或已经不能等待到救援离我们而去的同胞从废墟里刨挖出来那么伟大。我们也想那样做,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只能做做力所能及的事了。我们来到了新的安置点,有的居民在其他电力工作者的帮助下已经用上了电,有的还等着用电。当我们用一根根导线并联后接到一户又一户的帐篷里的时候,他们笑了;当在灯座上装上灯泡并发出光亮的那一刻,我们一起笑了。就这样,当我们看到一户又一户的帐篷里都亮起了灯光时,我们放心了;当看到他们忙里忙外地布置自己的新家时,我们安心了。
3.几点灯光
已是傍晚时分,白天的拉线复电工作已基本结束。根据领导的安排,等到我们的物资运送车辆到达后,我们所队的六人组合突击队便可乘坐物资运送车辆返回所里,随时待命,这里剩下的工作将由其他电力工作者来完成。来到这里——龙头山,我们或许已经完成了我们自己的工作,虽已疲惫不已,但听到这样的消息,想到可以回去了,大家也都开始激动起来,共同等待着物资车辆的到来。可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的一点多,这时我们的物资运送工作者才历经辛苦,到了变电站。所有运送车辆都满载而来,有吃的、住的、喝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为我们后面的电力救援队提供了物质保障。
把一车车的物资搬运完成后,已是凌晨三点多了,由于担心明早交通堵塞,领导决定让我们连夜赶回。担心路途不畅通,我们都匆匆准备了几瓶矿泉水及一些干粮,然后便出发了。
透过车窗,看到变电站里的几缕灯光下,还有忙碌的工作者,我们知道,他们还得为后面的工作打算着、准备着。朝远处望去,孤寂的村庄里亮起了稀稀疏疏的点点灯光,有的是在帐篷里,有的是在还未坍塌但已险得住不了人的废弃屋外,又有的是悬挂在高高的立柱上。有在坎上的,有在砍下的。然而,它们都释放着同样的能量,发出同样的色光,可它们又有着不同的使命。有的仅仅是带给人们光亮,让人凭那光亮或行路或生活,而有的却肩负重任,为正在刨挖砖瓦的救援官兵照明,静静地等待着又一个受困者被救出……
此时,我们的车辆已经穿过了村庄。路过点点灯光,我们一起回头看望远去的村庄,她已经在地震中受难了,变得面目全非,成了一片片废墟。在灯光的照射下,她显得是那么的羞涩、那么的无助,在地震来临时她是那么的无奈,只能任由山摇地动,任由她的村民受苦受难,毫无反抗之力。
悄悄地,我们离开了龙头山变电站,离开了受难的同胞,离开了灾区,离开了那村庄。而离开那里的,却只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心,却被这无情的灾难,留在了那儿,直到现在,或许还将留在那儿很久。我的心里,一直在为那儿的人们,担忧着,悲痛着;也一直在为那儿的人们,默默地祈祷着……endprint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