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畦青菜等你回
文/张粉英 图/小黑孩
儿子决定从澳大利亚飞回国,休假一个月。他说,就想吃家里种的青菜。
家的南面一块自留地上,母亲一到秋天就种青菜,用农家肥,不洒农药,虫子吃了就再种一次,直到虫子吃不过来,或者冬眠了。冬天的早晨,每棵青菜都顶着一头白霜,脆弱得不敢碰;到正午,阳光暖暖地照上去,一个个又精神抖擞了。傍晚没上冻之前,将那青菜铲回家,就简单地用油和盐一炒。这一盘菜,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现在,儿子那里正是冬天,他也许每天捧起牛奶面包,就想起家里翠绿的青菜。可母亲这里是夏天,哪来那样的冬青菜呢?儿子又说,澳大利亚蔬菜少,难得周末在市场上看到,所有的蔬菜统一冠名为“中国绿叶菜”。看着像那么回事,可买回来一吃,不是那个味。比如青菜,不管怎么烹调,都有一股苦味,不知道是不是种子不一样。母亲没有到过澳洲,但猜得出不是种子的问题,应该是土质的问题。一方水土养一方植物,橘子过了淮河就不是橘子,何况不在一个大陆长的青菜。
儿子大老远回来,就想吃个青菜,母亲不感到惊讶。胃知乡愁,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难以体验这种滋味。母亲刚大学毕业的时候,被分配到外乡,早上起来吃早饭,周围的人都吃泡饭、油条、包子,那泡饭清汤寡水的,没一点味,母亲极不习惯。母亲在家吃了十多年的糁子粥,冬天是玉米糁子,夏天是大麦糁子。那粥有牛奶的黏稠,既爽口,还有淡淡的清香。在母亲的家乡,大米是稀缺品,难得吃个大米,很香。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人都说:“这下子你天天有大米吃了。”那时候,考上大学就是城市户口,一个月有32斤大米供应。可当母亲一天三顿都吃大米的时候,忽然发现还是家乡的杂粮糁子好吃。有一次,母亲写信给外婆,说想吃玉米糁子了,外婆居然去邮局给母亲寄了一袋子。
儿子要吃冬天的青菜,这个季节肯定没有。母亲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抚慰儿子的乡愁—种一畦青菜。母亲挖掉菜园里正长着的一片土豆,让土在烈日下狠狠曝晒两天,这样可以晒死虫卵。第二天,用自家化粪池里发酵过的粪便浇灌干透的土,到晚上撒下种子。
感谢老天,今年夏天雨水特别多,大约虫子受不了整天风吹雨打,那一畦青菜居然长势很好。儿子回来后20多天,青菜可以摘来烧汤了。母亲把一大碗青菜肉丝汤放在儿子的面前,对他说:“现在的青菜不好吃,只能烧汤。”儿子将青菜全部吃光了,只剩下肉丝。他说:“妈,为着家里这么好吃的青菜汤,我真想回国了。”
儿子说:“很多人都只知道移民海外的人风光无限,其实不知道漂泊在外的华人心里有多苦,有时候半夜想起家里的青菜,想得胸口都疼,恨不得立马买机票回家。”
母亲说:“儿子,无论什么时候,妈妈都种着一畦青菜,等你回家。”
(郭树林摘自《扬州晚报》2015年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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