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锄
文/王忠范
在北方,过了立秋,就挂锄了。挂锄就是“三铲三趟”的农活结束了,农民把锄头挂在房檐下面,表示不再下地干农活。挂锄算是农闲季节,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开镰收割。
早年我在乡间老家务农时,最盼的就是挂锄,因为这段日子总可以歇一歇。铲地、趟地是农家忙季,活紧活累。每天一大早扛着锄头下地,头上烈日炎炎,脚下土垄长长,一直铲到天黑,热得汗珠滚滚,累得气喘吁吁。“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谁都知道的古诗,那时我就觉得太真切了。挂锄了,不那么繁忙紧张,也散淡了许多。那时村里有一首《挂锄》的民谣,至今我还记得:“雨云朵朵薄,挂锄家家乐;采山逛逛景,打鱼玩玩河;没事串串门,闲来听听歌……”
挂锄后,庄稼封垄,呈现大好长势时,乡村里走亲戚串门子的人就多了起来。那些媳妇打扮得漂漂亮亮,或骑自行车,或坐丈夫的摩托车,带着孩子回娘家。回娘家都要带一把粉条,表示没忘爹娘,亲情是丝丝缕缕、绵绵长长的。挂锄会亲家是个老习俗,两家人趁农闲凑到一起杀一只羊,吃羊肉,喝羊汤,喜气洋洋,这叫亲亲热热有福同享。我和一些年轻人结伙上山,这时候正是采黑木耳和猴头蘑的好季节。野生木耳都长在树林间的朽木上,黑黑厚厚的一层,抓一把满手都是水灵灵的香气。猴头蘑生在柞树枝上,在这棵树发现一只后,再照直往前走10米左右,保准能在相对的一棵树上找到另一只猴头蘑,神了。这时节的猴头蘑肥肥胖胖,绒嘟嘟的针毛金黄透红,格外好看。筐满了,袋子鼓了,大家说说笑笑下山。走到苞米地旁,架起干柴,烧早熟的苞米吃,吃得嘴巴上一圈黑,这叫“啃青”,野趣横生,别有滋味。晚上回到家后就去看节目,有演二人转的,有唱单出头的,有变戏法的……热热闹闹,欢欢乐乐。挂锄期间,也不是什么活都没有,只是不用起早
贪黑罢了。好多人家都在起猪圈粪,清理垃圾,积攒农家肥;每天太阳升高没有露水时,那些老人常常手拿镰刀下地,去看看庄稼,拔拔大草。甸子里有打羊草的,坡地上有起土豆准备开磨漏粉的,石头山下有采石打算来年春天盖房的……村里村外,人影闪动,笑声不断,挂锄的这段日子竟是如此火热、安然,有滋有味。
刚到白露,母亲就喊父亲:“别再懒了,快去供销社买割豆子的漏指皮手套和镰刀,顺便割几斤肉回来。”我知道这挂锄的日子结束了,就要开镰了。
(陈利生摘自《人民日报》2013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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