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医托。托,就是帮一把的意思。人们对我并不陌生。我是常在大医院门口转悠而不看病的“病人”。现在看病难,挂号难,特别是挂名医的号,一号难求。
根据我的经验,医院门口的中青年人你少去搭讪,上海人少去打交道,戴眼镜的也不大会理你,我的目标主要是老年人和拎着大包小包、神情急躁的外地病人及他们的家属。
我看准了目标,就要“托”上去,用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取得对方的信任。我做“托”的工作有这样几步:先和他套近乎,拉关系,问他(她)是哪里人,如果他说是苏北高邮人,我就说我是苏北盐城人,老乡见老乡,相帮本应当,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我再问他看什么病,如果他说妻子患了乳腺癌,手术切除乳房后要做化疗,今天来为妻子挂专家门诊的号,我就说我的妈妈也患了乳腺癌,以“亲身经历”介绍:大医院价钱贵,要排长队,专家的号难挂,而且要送红包,红包少了人家不放在眼里,化疗对人的身体伤害很大,现在强调中西医结合治癌症,吃中药效果不差。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叫吕教授,是中医学院退休的专家,专治乳腺癌,吃他开的中药疗效很好,价钱也不贵,不妨去找他試试。
这时,会从医院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和我打招呼说:“现在专家号挂不到了,我有个亲戚得了乳腺癌,想去看吕教授,你能帮忙介绍吗?”这样一来,那个从苏北高邮来的病人家属就相信我了,我就提议乘地铁到某某中医门诊部找吕教授。到了那里,在门口又碰到一个“从广西赶来”的女子,她也是“专门来看乳腺癌”的(不好意思,她也是我们的连裆模子),称这里的中药效果很好。众口成金,大家说好,你不信也得信。
鱼上钩了,接着就请“吕教授”出场。这位“吕教授”戴副金丝边眼镜,卖相蛮好。他看病很仔细,不像某些三甲医院的医生只有三分钟。他看了患者的病历后,听病家述说病情,先搭脉,再看舌苔,说癌细胞已经转移。“吕教授”说:“先治卒病,后治其痼,扶正去邪,固本为上,先吃一个疗程的中药试试。”但药费要两万元。病家说身上只带了四千多元现金,“吕教授”说:“那先拿十天的药,吃了再看。”药房的人介绍,这个是祖传秘方、自制草药,外面配不到,让病人留下电话号和地址,配好药送过去,也省去了病人等待的时间。其实,快递送药还有一个好处:可以避免公安部门抓到物证。
有人问我从中得到多少好处,我可以坦白告诉各位:挂号费对半分,托一个病人可以进账三十元。
不过,做医托也要凭良心,钞票要赚,但不要害人。“吕教授”开的药方虽然治不好病,但也吃不坏肚子,中草药的主要成分是凉茶配方,有清凉泻火的作用,这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有人对我说,干你们这一行,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我倒不这么看。只要医疗体制维持现状,全国各地病人都涌到三甲医院看病,名医的号难挂,就有我们这一口饭吃,你说是不是?
【原载2014年8月8日《新
民晚报·夜光杯》】
插图/医托/春 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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