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

　　小升初是一件大事，不管孩子們是否理解这事到底有多大，家长们可是先知先觉，虽然离升学考试还有几个月，这边已然硝烟弥漫。自从学校放出风说，各班有保送重点的名额，校门口就热闹起来，连不参加家长会的家长也加入急先锋的行列，欲在这硝烟战场酣战，争得名额。老师们的地位在这时提升了一大截，校领导每日微醺，数不清的饭局排着队。

　　与那厢热闹相比，孩子这边显得静悄悄，玩闹不减平时。比如说小敏跟樱桃，男生在踢球，她俩女生也跑进球场凑热闹，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但见樱桃一脚霸气十足的射门，球进了，漂亮的“乌龙球”，男生们绝望地看着皮球滚入自家球门，场外嘘声四起。看着架势不对，她俩一溜烟地跑了，留下男生捶胸顿足几欲轻生。“逃跑”的路上，她们抑制不住哈哈大笑。瞧这疯癫样儿，哪像是要小升初的人。

　　对于保送，她俩态度大同小异。像小敏这样优秀的学生，无论有无保送机会，上重点中学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有实力在那儿摆着。对于樱桃，有成绩单在那儿摆着，上不了重点中学是铁板钉钉的事，大大咧咧的她完全不在乎。小敏倒替她着急了，每天给她补习。出于对友谊的珍惜，樱桃开始努力，小敏说过，她俩若进同一所学校，就可以将“疯癫”进行到底。

　　保送的事还没有定论，一场雨断送了她们的憧憬。男生足球决赛那天，春寒料峭的小雨把在啦啦队的小敏冻成了伤寒。体质弱的小敏反复低烧，只能休假在家，任由妈妈带着往返于医院，若这事搁在别人身上，面临小升初，家人保准着急坏了，可小敏是年级第一，起码还有一张保送的王牌在握。

　　保送名单张榜的那天，小敏妈早早去了学校。小敏坐在床上虚弱地画着停在窗外被雨水淋湿的麻雀。麻雀没画完，妈妈回来了，她告诉小敏，班上的保送名额给了樱桃。小敏一阵剧烈咳嗽，笔和画纸滑落到地上，大门外传来樱桃的声音。小敏想了想，示意要独自睡一会儿。小敏妈出去带上了门。小敏在昏昏沉沉中想起樱桃曾说过她妈妈在当地最权威的部门工作。

　　小敏醒来，桌上摆着一束花，一封信，她的眼神越过它们呆呆地望着窗外。她心情复杂，自己不是不愿见樱桃，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既为朋友感到欣喜又为那种手段而不齿。她的沉重还来自母亲的担忧和对自己的失望。她想安慰妈妈，自己是第一名，自己能考上，而事实是她已落下很多课程，还不知将继续落下多少。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小敏和妈妈准备去医院的一天早上，小敏老师打来电话说：“学校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决定把保送名额给小敏。”小敏妈深入一打听，那老师才说实话：原来的保送生转学了。

　　小敏心头一震：樱桃转学了？

　　小敏想起那封信，她打开抽屉，信还在那里。

　　小敏：

　　原谅我没来看望你，原谅我夺走属于你的东西。那些不是我的选择。父母离异后，妈妈给了我过多不正确的爱。我的选择是离开这里，然后让事情变得正确。

　　 你的朋友樱桃

　　小敏陆续收到另一个城市的来信，她一个人在江边细细地读，隔江而望，樱桃和她爸爸就生活在烟波浩渺之后的那座城。那一起疯癫的承诺，就像她们之间的江雾，久久不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