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萍

　　(一)

　　我们几十个老年人常在公园晨练。一天早上,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孩,手拿一沓粉红色宣传单,冲着我们甜甜地叫道:“爷爷奶奶们,来看看,我们公司要组织你们免费旅游啦!”

　　“免费旅游?还有这样的美事?”我赶紧跑上前去要了一张宣传单,上面的大标题赫然写着:甜蜜世纪健康旅游之农耕嘉年华。再往下看,更让人心动:“本次活动亮点:一是感悟神奇奥妙的大自然,品农家菜,吃农家饭,忆当年事;二是与数百位老人交流健康神话与养生之道。活动为期一天,免来回车费、餐饮费及景区门票费。”

　　“真的全部免费?”我有些不太相信地问发宣传单的女孩子。

　　“奶奶,您一大把年纪了,我还会骗您!要是收一分钱,您可以抽我嘴巴!”

　　“那你们图什么?”我刨根问底。

　　女孩子满脸笑容地说:“我们甜蜜世纪公司是生产和销售保健品的公司,很多老年人都喜欢我们的产品。我们从老年人身上赚了不少钱,所以特别回报大家!”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我报名参加!”我赶紧将我的地址、姓名、电话一一告知了女孩。她登记后,说:“高奶奶,明天早上就在这儿候车,我们8点钟会准时来接。”

　　在我的带动下,很多和我一起晨练的老人都兴致勃勃地报了名,我也更放心了。

　　我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伴。老伴当即给我泼了盆冷水,说:“这肯定是骗人的,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

　　我反驳道:“你不要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事情嘛!现在街上免费品尝、免费试用的产品还少吗?再说,别人能从我一个老太婆身上骗到什么?我明天不带一分钱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老伴见我执意要去,只好停止了唠叨,最后劝我带上100元钱,以防万一。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行人早早地来到公园候车。7点50分,一辆大巴车缓缓开了过来。车一停,昨天发传单的丁小姐就在车上热情地向我们招手。我们鱼贯上车,挤得她都没地方坐了。

　　车子很快开出城,向郊外进发。车上,丁小姐活泼热情地教我们做保健操、玩游戏、唱歌。我们在车上并不感到乏味,对小丁也很有好感。

　　两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一座县城,停在一家宾馆门前。我这人快言快语,问丁小姐:“不是带我们去看竹乡风光吗?怎么到宾馆来了?”

　　小丁满脸堆笑,解释道:“怕你们老年人坐车困乏,公司特地安排在此休息,我们请了健康专家为大家讲保健知识!”

　　我们这帮老人满怀感激之情,跟随丁小姐走进宾馆的一个大会堂。

　　(二)

　　一进去,我们就受到了热情接待。一群男孩、女孩身披红绶带,拍着巴掌夹道欢迎我们,随后又亲切地请我们落座,给我们端茶倒水,弄得我们感动不已。

　　坐定后,我发现已经到了大概好几百位老人,把大会堂挤得满满的。

　　这时,一名小姐走上台,招手叫大家安静下来,并介绍了一位保健专家,念了一长串头衔,又说她得过多少奖,还有一项是国际性的,令我们十分仰慕。随后,小姐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这位专家上台。我们猛拍巴掌,把手掌都拍红了。专家仪态大方地走上台,是个女的,40来岁,戴副眼镜,显得很有学问的样子。

　　在我们的期待中,专家开讲了。随着她的讲演,主席台两边的大屏幕亮出了画面。

　　专家讲我们老年人爱得病,容易衰老,是因为缺少什么铁、锌、钙等元素,我们每天须得吃上10斤瘦肉,5个鸡蛋,8只鸭,还有若干斤蔬菜才够补充这些营养。我们一天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正在我们犯愁之际,专家支了高招,说:“现在困扰我们这些老年人的问题解决了。甜蜜世纪公司生产的保健品,以领先于国际的高生物技术,从食物中专门提取老年人所需的元素,我们一天只要吃上几片,所需的营养就能补上,先前因缺少某些元素而损坏的器官也能逐渐被修复。”

　　在我们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两边的礼仪小姐变戏法似的搬出一箱箱一盒盒保健品,摆放在我们每个人的桌前。我随手拿了一盒,看了看上面的说明,写得真是让人心动。我问身旁的礼仪小姐多少钱一盒,小姐微笑着回答:“平常得650元一盒,今天做活动,优惠,498元一盒。”我按说明算了一下,惊叫起来:“那一个月得吃3盒,要1500元呀?太贵了!”

　　礼仪小姐俯下身,亲切地对我说:“是钱重要还是健康重要?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身体才是自己的,健康才是主要的!”一番话说得我不得不点头。

　　这时,台上的专家已经离开。接下来,上台的是些跟我们一样的老年人。他们现身说法,说自己原来有什么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吃了10盒,这些病全部没了,现在身体健壮得像小伙子。我听了,心里就想:“我家老头子有严重的糖尿病,虽然每天都在吃药,但控制得不理想,叫我担心得很!让他也吃几盒这种保健品试试,万一吃好了,岂不更好?”这样想着,我就有点后悔没带钱。我正呆呆地看着好多老年朋友争相购买保健品时,丁小姐走过来,问我:“高奶奶,这么好的机会,您没买几盒?”

　　“我没带钱呀!”我实话实说。

　　“没带钱不要紧,您要几盒?我给你拿!我明天再到公园找您收钱就是了。”丁小姐殷勤地说。

　　“那我就先拿5盒吧。”话音刚落,丁小姐就从桌子上取了5盒保健品递给我。然后,她又抬起头对我周围的老年朋友说:“和我一起来的爷爷、奶奶们,谁没带钱,又想买保健品的,我都可以担保垫付。”

　　马上又有10多位老年朋友叫丁小姐代领了保健品。

　　领完了保健品,丁小姐风趣地说:“爷爷、奶奶们,你们都忙着听讲座,不晓得肚子在‘咕咕叫了吧?凡是跟我一起来的都跟我走,到宾馆大餐厅里吃饭去,10人一桌,免费。”

　　我们一行跟着丁小姐来到餐厅,餐厅真大,摆了几十张桌子,桌子上都摆好了菜。我们赶紧找位子坐下,桌上的菜大都是白菜、萝卜、冬瓜、茄子、豆腐之类的素菜,荤菜只有一条大半尺长的鲢鱼和一盘萝卜烧五花肉。都说老年人吃肥肉不好,可还没等我下筷子,萝卜烧五花肉就光剩下几块萝卜了。10来分钟,桌上的菜和饭就被我们席卷一空。这时,有人打着饱嗝问丁小姐:“下午我们到哪里去旅游啊?”

　　经此人一提醒,我们方才想起今天来的初衷,大家都齐刷刷地望着丁小姐。

　　丁小姐笑盈盈地告诉大家:“下午1点钟准时出发,去看农耕嘉年华,感受真正的田园风光!”

　　我们都很兴奋,整装待发。

　　(三)

　　下午1点,我们准时出发。车子一会儿就驶出了县城,让我们看到了田园风光。正当我们饶有兴致地观看两边的景色时,车子开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黄泥巴路,颠簸得我们五脏六腑都要跳出来了,几位年龄稍大的发出了难受的呻吟声。丁小姐看见后,冲着司机叫停车。司机停下车,丁小姐对车上的老年朋友们说:“路况太差了!要是颠坏爷爷奶奶们的身体,就是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呀!为了对大家的身体负责,我看今天就不去看什么农耕嘉年华了。我们沿路返回,司机开慢点,两边不都是田园风光吗?”

　　车上大多数人都赞同小丁的建议。车子沿途返回,到我们居住的城市,才3点过。

　　我手中提着保健品,兴冲冲地回到家里。老伴看见后,顿时变了脸,恶声恶气地说:“我早就料到这是个骗局,你会上当受骗!你呀,真是糊涂到了极点!你这保健品我是不吃的,你拿去退掉!”

　　我火冒三丈,骂他道:“你真是个混蛋,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吗?好多患糖尿病的都吃好了,你试试不行吗?你呀,一辈子抠门,一说到钱就像掏心挖肺一样难受!我看你死了,把钱留来当纸钱烧!”

　　我和老伴大吵了一架,老伴坚决要我把保健品退回去,并犟鼻子犟眼地发誓说他不会喝这骗人的东西。我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坚决不去退,而且第二天早上就把买保健品的钱给了丁小姐。

　　我和老伴怄气的事最终让女儿知道了,她风风火火地赶回来,对我说:“妈,你确实是上当了!”

　　“我怎么上当了?再说我即使上当也是为了你爸好啊!”我不服气。

　　女儿又说:“妈,我就只问你一句,最开始你报名为了什么?”

　　“免费旅游啊!”

　　“这就对了!只要不是完完全全真正意义上的免费旅游,都叫欺骗。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精心设下的套圈,让你们钻进去还浑然不觉!”

　　女儿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自认为是精明的人,平素在街上遇到一些骗局都能识破,这一次可真糊涂啊!

　　(责编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