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中国文坛,散文创作异常繁荣,但是优秀作品不多,精品尤少。原因之一是理论的缺失,没有理论的烛照与支持,散文创作必然失去方向与支点。然而,在讨论理论之前,首先要厘清散文究竟属于何种文体?是虚构文体,还是非虚构文体?是小说,还是故事?需要认真分析与研究,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辨体”。不厘清文体,散文便难以健康发展。本文拟从叙事学的角度对散文进行简略剖析,为了将问题阐述得更为清晰,故以小说为邻,也就是参照物,在与小说的对比中梳理散文的叙事特征。
一、叙述者
阐述散文的文体特征时,首先要从叙述者说起。所谓叙述者,通俗而言就是说事的、讲故事的人。
散文是叙事的艺术,小说也是叙事的艺术,既然是叙事便都离不开叙述者。在小说中,所谓叙述者,是作家的虚拟人物,作家与叙述者是分离的,而散文不是,叙述者与作家是同一人,叙述者是作家,作家即叙述者。这是小说与散文的根本区别。小说的叙述者是作者创造的第一个人物,故事中的其他人物都是叙述者创造的。即:作者——叙述者——人物;散文的作者与叙述者合一的,即:叙述者(作者)——人物。中间缺少了一个环节。鲁迅小说《孔乙己》中的叙述者“我”是一个小伙计,是作者创造的第一个人物,通过他的讲述,介绍孔乙己一个贫穷、懒惰且有偷书习气旧文人的悲惨命运。鲁迅的散文《阿长与山海经》中的叙述者“我”就是作者,是鲁迅回忆自己童年的经历与保姆阿长的故事。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同样是鲁迅的文学作品,《孔乙己》是虚构的,《阿长与山海经》则属于非虚构的文学作品,这是小说与散文的根本区别。
在小说中,叙述者有显身与隐身两种。显身叙述者有三种人称。散文也是。即第一人称(我)、第二人称(你)与第三人称(他,或者散文中的人物)。在中国古代的散文中,叙述者“我”常常以客观的人物形象(第三人称)出现,苏轼的《前赤壁赋》:“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原因是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只有把第一人称的“我”转化为第三人称的客观人物,将自我消融到客体之中,其所阐述的事情才具有真实的客观性。
在现代散文中,第一人称是叙事的主体形态,叙述者一般采取显身形态。当然也有例外,也有采取隐蔽形式的,比如朱自清的《春》与杨绛的《风》,这种形式在古人散文中也时有所见,也往往采取隐身形式。
如同小说中的叙述者可以解构,散文中的叙述者也同样可以解构:
其一,将单数解构为复数。将单数的“我”解构为复数“我们”。徐志摩《翡冷翠山居闲话》在“我”与“我们”之间游动:“这样的玩顶好是不要约伴,我竟想严格的取缔,只许你独身;因为有了伴多少总得叫你分心,尤其是年轻的女伴,那是最危险最专制不过的旅伴,你应得躲避她像你躲避青草里一条美丽的花蛇!平常我们从自己家里走到朋友的家里,或是我们执事的地方,那无非是在同一个大牢里从一间狱室移到另一间狱室去,拘束永远跟着我们,自由永远寻不到我们”。
其二,把第一人称解构为第二人称,同样是《翡冷翠山居闲话》:“你一个人漫游的时候,你就会在青草里坐地、仰卧,甚至有时打滚,因为草的和暖的颜色自然的唤起你童稚的活泼;在静僻的道上你就会不自主的狂舞,看着你自己的身影幻出种种诡异的变相,因为道旁树木的陰影在他们纡徐的婆娑里暗示你舞蹈的快乐;你也会得信口的歌唱,偶尔记起断片的音调,与你自己随口的小曲,因为树林中的莺燕告诉你春光是应得赞美的;更不必说你的胸襟自然会跟着漫长的山径开拓,你的心地会看着澄蓝的天空静定,你的思想和着山壑间的水声,山罅里的泉响,有时一澄到底的清澈,有时激起成章的波动,流,流,流入凉爽的橄榄林中,流入妩媚的阿诺河去……”当然也可以将“你”解构为我,在第二人称与为第一人称之间转动。
其三,第三人称解构为第一人称。欧阳修在《秋声赋》开端写道: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予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予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
“欧阳子”是欧阳修自称,是散文中的人物,是第三人称,“予”是第一人称,第三人称解构为第一人称。
三毛的散文《秋恋》从首段“她坐在拉丁区的一家小咖啡室里望着窗外出神,风吹扫着人行道上的落叶,秋天来了。”主要的篇幅都以“她”为中心叙述,只是在结尾出现:“我亲爱的朋友,若是在那天夜里你经过巴黎拉丁区的一座小楼前,你会看见,一对青年恋人在那么忧伤忘情的吻着,拥抱着,就好像明天他们会不再见了一样”,从第三人称转化为第一人称。
其四,叙述者解构为散文中的人物。
老舍的散文《旅行》:“老舍把早饭吃完了,还不知道到底吃的什么”。
余光中散文《鬼雨》开端便是:“请问余光中先生在家吗?”
老舍与余光中是散文作者,但是在他们的笔端,都发生了转化而解构为散文中的人物。老舍在《旅行》中是老舍,余光中在《鬼雨》中是余光中。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先锋派的代表人物马原在小说《虚构》中写道:“我就是那个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我喜欢天马行空,我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耸人听闻。”把作者解构为人物,颇被评论家赞赏,但在散文中,这样的解够却无人关注更无人喝彩,且不说北宋的欧阳修解构为“欧阳子”,或者可以解释为年代过久而被淡忘,那么三十年代的老舍,七十年代的余光中,何至于也没有批评家为之阐述与喝彩呢?
二、聚焦
聚焦就是叙述的角度。聚焦有两种,即:限知聚焦,叙述者有限度地感知外界事物;全知聚焦,叙述者可以感知任何事物,也称上帝视角。限知聚焦中有一种是内聚焦——从叙述者的内部感知事物。散文采取第一人称,以“我”的形式出现,因此是限知聚焦中的内聚焦,只可通过“我”感知外界事物,不可以深入对象(人物)的内心,涉及到对象的内心描写,只能采取疏离手法。以色列的里蒙-凯南在《叙事虚构作品》中引述《圣经》中亚伯拉罕的一段叙述:“亚伯拉罕清早就起了床,给他的驴备上鞍,带上他的两个年轻的仆人和他的儿子以撒,又劈好了燔祭的木柴,就起身往神指示的地方去了。”亚伯拉罕准备把他的儿子以撒当作祭品,可是上面的描写不涉及他的内心活动,只对他外部活动进行描摹。与此相反,美国作家福克纳的《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叙述者则采取全知聚焦,对于他所描写的对象无所不知,“如果他限制自己的知识,那也是为了产生某些特殊效果”。总之,在判断聚焦是全知还是限知时,“用第一人称‘重写’特定的那个片段,如果这样的‘重写’能行得通,那个片段的聚焦就是内部的;如果行不通,那就是外部的。”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使得第一人称小说与散文有时混淆而难以辨认,而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有些散文作家在本因真实的地方进行虚构,以增加具有欺骗性的“真实”感染力,从而模糊了散文本应坚守的底色。
既然散文采取内聚焦的叙事文体,那么聚焦的范围必然是有限制的,从而与内聚焦小说相同,在必要的时候要用全知视角进行弥补。我们在上面说到,限知的内聚焦是从叙述者(“我”)出发,故而不能够深入自我之外的其他人物内心,在这一点与限知聚焦的小说是一致的。余光中写过一篇题为《牛蛙》的散文,描写其在香港沙田夜晚为楼下阴沟里的牛蛙吼声所困,恼火之极却没有任何办法。事情过了三年,那年的夏天,之藩从美国来香港教书而成为他的近邻:“山间的风起云涌,鸟啭虫吟,日夕与共。”一天晚上,我、他与我存——另一个朋友,在他的阳台上看海,有异声起自下方,我存转身去问之藩: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之藩讶然。
“你听嘛,”我存说。
之藩侧耳听了一会,微笑道:
“那不是牛叫吗?”
我存和我对望了一眼,我们笑了起来。
“那不是牛,是牛蛙,”她说。
……
第二天在楼下碰见之藩,他形容憔悴,大嚷道:
“你们不知诉我还好,一知道了,反而留心去听!那声音的单调无趣,真受不了!一夜都没睡好!”
“抱歉抱歉,天机不该泄漏的。”我说,“有一次一位朋友看侦探小说正起劲,我一句话便把结局点破。害得他看又不是,不看又不是,气得要揍我。”
“过两天我太太从台北来,可不能跟她说,”之藩再三叮咛,她常会闹失眠。
看来牛蛙之害,有了接班人了。
余光中的这段叙述,涉及了我、我存与之藩,主要是之藩,描叙之藩第一次知道牛蛙与第二天的反响,没有一处深入之藩的心理活动,至多只是对我对他思索状态的外部观察:“他想想还觉得好笑”。其余是:“讶然”“吃了一惊”“恍然大悟”“孩子似地爆笑”“苦笑”“形容憔悴”之类的外部形色描写。
三、突出叙述者个人色彩
与小说不同,散文在创作中往往要突出叙述者的个人色彩。二十世纪以后小说的叙述者一般采取隐蔽姿态,与此相反,散文则要凸显叙述者(作者)的个人色彩。鲁迅的小说《明天》在结尾中这样写道:“单四嫂子早睡着了,老拱们也走了,咸亨也关上门了。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叙述者不露声色,在小说中不做过多议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杨朔撰写了一篇以访日为题的《樱花雨》,文末是这样的:“我倒不急着出谷,索性站在窗前,望着对山乍开的樱花。风雨能摧残樱花,但是冲风冒雨,樱花不是也能舒开笑脸么?赶明儿,风雨消歇,那霜雪似的花儿该开得多么美,多么盛啊。如果樱花可以象征日本人民,这风雨中开放的樱花,才真正是日本人民的象征。”这就是被新潮散文家鄙薄以为不足道的所谓的卒章显志,而这一点恰恰是散文与小说的区别之一。当然,所谓的“志”并非要一定浮现于文末不可。
在现代小说中,出于叙述者的议论,甚至出于小说中人物的议论均不占主导地位,原因是议论过多的小说,往往会打破虚构的真实感,不被读者认可。但是在散文中,出于叙述者的议论却是被读者认可的,缺乏作者情感与议论的散文反而不被看好。这是散文与小说,至少是在读者眼中的重要区别。
要之,在散文中,叙述者一定要突出个人体验,突出在场的亲历性,注重笔下事务与过程的直觉、感觉、认知与思索等等。之所以要突出叙述者的原因是:散文的主要动力来自叙述者,而小说主要来自情节和人物。叙述者主要通过语感、修辞、思想、情感、文化、人品、学养,以及切身阅历等等方式表现出来。
因此散文应是长者与智者的写作。
四、人物、事件、背景
相对小说,散文中的人物相对简练,一般从叙述者的角度进行观察与描述,比如三毛《温柔的夜》描写一个流浪汉几次向她要钱,她很反感,因为买渡轮的船票是500元,而他只要200元,三毛认为他在撒谎,最后明白了流浪汉有300元,不肯多要,从而揭示了这个流浪汉的自尊与朴实。读过这篇散文,读者颇受感动,但是如果作为小说,则不会被读者看好,会认为叙述者太啰嗦而流于肤浅。同样,收入中学课本的朱自清的《背影》是他在1925年所写的一篇回忆性散文。回忆“我”离开南京到北京大学读书,父亲送他到浦口火车站,照料他上车,并替他买橘子的情形。在作者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父亲替他买橘子时在月台爬上攀下时的背影。散文不过一千三百余字,文辞也简单朴素,却将父亲对儿子的爱,表达得深刻细腻而真挚感人。为了给儿子买橘子,父亲要到另一处月台,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我”本来要去,但是父亲不肯,只好让他去。在叙述者婆娑的泪光中,父亲的背影变得迷离闪烁了。
在散文中,对人物的描写往往要浸润作者的主观色彩,直接展示作者心潮中的桨声与帆影。即便是刻画人物的时候,也要以叙述者为中心,人物与情节一般躲在叙述者的背后。之所以如此,读者对小说与散文是有衡量标准的,而且这个标准往往是社会的平均值。他们接受叙述者啰嗦的散文而不接受叙述者啰嗦的小说。那些把散文写成小说样式——在叙述者的啰嗦中增加虚假情节,在小说界不获成功的原因就在这里。
相对散文,小说家塑造人物,即便是从第一人称出发,通过“我”的观察,比如《孔乙己》通过“我”(小伙计)观察孔乙己,也要把人物置于情节的流水线上,叙述者躲在人物与情节背后,采取冷漠的态度,处于旁观席上,而让人物自己在情节中游动并推动情节发展。简之,以人物或故事为中心,叙述者躲在情节与人物后面展示作者的情感与思索。
近年,有些散文家标榜向小说学习而将场景纳入繁缛的描写之中,认为这样可以增加现场感,但是他们忘记了应将场景描写纳入叙事的链条之中,否则这样的场景描写往往被读者越过不读,因为这样的场景与情节无关,时间处于停滞状态,用古人的话便是“咏物”太过。这个早被小说家摒弃的方法,却被时下有些散文作家认为是小说的好手法奉为圭臬,无论如何难免令人惊诧。
在人物塑造上也是如此,小说中的人物塑造是有原则的,这个人物要么具有典型性,要么具有时代性,要么具有文化意味,要么具有某种情调。被新潮散文家们颇不以为然的杨朔在《雪浪花》中塑造的老泰山,今天读来仍然会引起读者的思索,就在于其所包蕴的时代性。杨朔是散文家,也是小说家,创作过长篇小说《三千里江山》,他深谙塑造人物的奥妙与蕴底,反观当下有些散文作家笔下的人物,侧重外形的纤微毕露,而不能够深入人物内心与时代内涵,不过是把人物用铅笔画在白纸上而适为小说家笑。
五、叙述语与转述语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散文也是语言的艺术。小说包括叙述语与转述语,同样散文也包括叙述语与转述语。所谓叙述语是指出于叙述者的话语,包括概述与描绘等,转述语通俗而言就是小说中的人物对话。鲁迅在小说《阿Q正传》中描写阿Q对吴妈单相思时这样写道:
吴妈,是赵太爷家里唯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坐了,而且和阿Q谈闲天。
“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Q想。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女人……”阿Q想。
阿Q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忽然抢上去,对伊跪下了。
一刹时中很寂然。
“啊呀”吴妈愣了一夕,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基本是二人对话,出于叙述者描写的人物动作被转述语淹没了。《无常》是鲁迅的一篇散文,收于《朝花夕拾》之中,开端这样写道:
迎神赛会这一天出巡的神,如果是掌握生杀之权的,——不,这生杀之权四个字不太妥,凡是神,在中国仿佛都有些随意杀人的权柄似的,倒不如说是执掌人民的生死大事的罢,就如城隍和东岳大帝之类,那么,他的卤簿中间就另有一群特别的脚色:鬼族,鬼王,还有活无常。
不能说,《无常》没有转述语,但是转述语稀少,与叙述语相比难成比例。
从某种角度说小说接近戏剧。戏剧中的场景说明相当叙述者的介绍文字,人物对话相当小说中的转述语。就话语的样式而言,小说是叙述语+转述语的文体,但是转述语为主;散文也是叙述语+转述语的文体,但是以叙述语为主,人物之间的对话往往要被改造,或者说是转化为叙述语表达出来,即:散文是作者的自述,而小说不是,这是散文与小说的根本区别,当下中国小说中亚自由直接话语的泛滥,反映了小说向散文(至少是文体上)转化的一种趋势。
六、动力元
任何一种文学样式都离不开内部的动力。这个动力我们称为“动力元”。动力元是推动故事变异的因素。任何一个读者,大概都有这样感觉,在小说的背后,仿佛有一种动力,推动小说中的人物、情节、思想、情感、环境、氛围,在我们的注视下画卷一样渐次展开。对读者而言,动力元,也就是小说的吸引力,如何利用这种吸引力引导读者阅读,并使之产生这是文本内部自然发生的错觉,是每一个作者都应关注的问题。
具体而言,动力元是一个因果链,有因必有果。因,是悬念,是故事的起因;果,是结局,是悬念的完结。从悬念到结局的过程便是情节,悬念与结局则构成情节的两端。因,可以来自叙述者,也可以来自人物,甚至可以来自文本中的句子、词组与单词。来自叙述者的是叙述者动力元,来自人物的是人物动力元。围绕动力元,还可以衍生出次动力元、辅助动力元与非动力元。次动力元,即非主要的动力元;辅助动力元,即修饰动力元与次动力元的动力元;非动力元,即静止的动力元。
一般而言,小说与戏剧中的动力元,其主体是人物,通过人物推动情节变异,而散文动力元的主体是叙述者,通过叙述者推动故事发展,因此散文是一种以叙述语为主体的文学样式,注重叙事者的个人色彩,其原因就在于此,这是散文与小说的一个重要区别。鲁迅《我的第一个师父》便是如此,通过“我”而推进故事发展。这篇散文总计17段。只有第14段的末尾与第15段涉及人物动力元,余者皆是叙述者动力元:
不料他竟一点不窘,立刻用“金刚怒目”式,向我大喝一声道:
“和尚没有老婆,小菩萨那里来!?”
通过三师兄的狮吼,使得我顿然醒悟。而文末又回到叙述者“我”:
这真是所谓“狮吼”,使我明白了真理,哑口无言,我的确早看见寺里有丈余的大佛,有数尺或数寸的小菩萨,却从未想到他们为什么有大小。经此一喝,我才彻底的省悟了和尚有老婆的必要,以及一切小菩萨的来源,不再发生疑问。但要找寻三师兄,从此却艰难了一点,因为这位出家人,这时就有了三个家了:一是寺院,二是他的父母的家,三是他自己和女人的家。
总之,将散文与小说进行对比,或者说,以小说为参照物,在对比中探索散文的文体特征,其特征容易凸显朗豁。当然,散文是应该不断发展的,然而哪些是底线,哪些可以跨界学习,则是一个应该认真思索的问题。当下有些散文作家声称向小说学习,把散文写成小说模样,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呢?这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一些第一人称小说,在小说界不被认可,转到散文界后却受到很高的赞誉;同时出现了另一个怪现象,一些散文作家不从真实入手而潜心虚拟,根本的原因,无非是利用读者认为散文是真实的心理换取浮誉而已。这就令人不齿,何必抛弃自己的文体去模仿他人,从非虚构滑进虚构呢?而现实的残酷是,即便写成被小说家认可的小说——把散文写成小说,与散文还有什么关系?与其如此那就扎实地进行小说创作好了,何必“酱”在散文的田地里呢?等而下之,写成类似小说的小说,所谓并不被小说界看好的“类小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充其量不过是近乎故事的散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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