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怒

　　守夜人

　　钟敲十二下，当，当

　　我在蚊帐里捕捉一只苍蝇

　　我不用双手

　　过程简单极了

　　我用理解和一声咒骂

　　我说：苍蝇我说：血

　　我说：12点30分我取消你

　　然后我像一滴药水

　　滴进睡眠

　　钟敲13下，当

　　苍蝇的嗡鸣：一对大耳环

　　仍在我的耳朵上晃来荡去

　　苦海

　　我一生都在反对一个水泡

　　独裁者，阉人，音乐家

　　良医，情侣

　　鲜花贩子

　　我一生都在反对

　　水泡冒出水面

　　女友

　　水龙头里滴下一颗眼珠

　　我的朋友

　　跑了这么远的路来看我

　　猜谜时我出了一身汗

　　从墙壁上取下一只手

　　为了不同她遭遇

　　我将身体打一个死结

　　我将脑袋塞进帽子

　　我用刮胡刀刮这个夏天

　　蛇的低语婉转，轻轻一扭

　　门就开了

　　行为

　　我在阳台上朝下望

　　一个人在下面朝上望

　　我们互相望望

　　各自缩回头

　　抑郁

　　在静物里慢慢弯曲在静物里

　　慢慢弯曲

　　在

　　静物里

　　慢慢，弯曲：汤汁里的火苗

　　隆冬的猫爪

　　一张弓在身体里

　　喀嚓一声折断

　　半夜

　　为了知道谁在我的屋顶上

　　我爬上屋顶

　　四周漆黑，我喊了一声：喂

　　没有人。

　　我赤着身子，刚从一个梦里

　　爬出来。我并不感到冷

　　但是我总感到有一个人。

　　但是没有人。黑暗中

　　只有我和这一声"喂"

　　除了这一声"喂"，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白纸是白的

　　白纸是白的，黑夜是黑的

　　房子是空气制作的

　　流水是流动的，树是向上生长的

　　叶子和鸟都是雕塑的，在树上

　　做做样子的

　　男人是男的，女人是没有性别的

　　但我知道半个女人是值得怀念的

　　手是我自己的，但手指是会

　　到处乱摸的，是会把白纸

　　摸成黑纸的

　　安居

　　他舔着嘴唇

　　因为夜晚来了。

　　一头羊，带着兴头，爬上围栏。

　　葡萄藤上聚集的恐惧。

　　屋顶上的乱草，每一株

　　都系着铃铛。

　　四周在逐渐僵硬。

　　平常四周是空气，只露出眼睛。

　　笼子里拥挤的肮脏的群鸟，从窗口

　　截取的世界的片断

　　都在这只眼睛里，撕碎了

　　来自异乡的一片羊肉。

　　者的现实

　　仙人掌开花

　　开出的是骨头。

　　对于他，房间太大，写作是一件

　　露骨的事。

　　水管漏水一星期。

　　蜘蛛悬浮一夜。

　　被子单薄，冷得需要

　　不停地说话。

　　需要一块口头上的抹布

　　和一串无所不能的省略号。

　　接受两个房间

　　并在一起的现实。

　　〔责任编辑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