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人们通常认为:电影是一种试听艺术而小说是一种语言艺术。电影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媒体是多种多样的,涉及摄影方面、声音方面、场景调度等等。相比之下,小说的媒体则单纯许多,其直观表现形态是书写的文字和可以被我们听到的话。小说语言能够给予我们更广阔的想象空间,电影则更方便于观众在短时间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且更具有视听享受。也正因为如此,小说在改编为电影的过程中的语言与小说原本的语言有很大的差异。二、从叙事方面对比小说语言与电影语言
(一)叙事角度
电影与小说一般使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来进行叙述。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各有其利弊。第一人称能够拉近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使观众感到亲切,迅速进入角色,与主人公一起共同感受喜怒哀乐,有身临其境之感,并且有利于很好地描写出主人公的详细的心理感受。第三人称又叫上帝视角,顾名思义是站在上帝的角度去讲述故事,能够直接客观地展现丰富多彩的生活,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反映现实比较灵活。小说《妈阁是座城》中通篇使用第三人称的视角进行叙述,讲述的故事打破了时空的局限,从梅晓鸥的阿祖梅大榕与梅吴娘的故事,到梅晓鸥与三个赌徒之间的种种瓜葛,最后再到梅晓鸥的儿子的故事。而电影中则采用第一人称讲述故事,站在梅晓鸥的视角上,使观众代入进这个角色,和电影中的人物一同感受喜怒哀乐。但是,由于电影拍摄的特殊性,完全借助于演员的表演往往并不能做到将小说中的心理感受完完全全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例如,影片中,史奇澜走投无路来投奔梅晓鸥的时候,晓鸥正在和段凯文吃饭,简单安排了一下史奇澜之后又回到饭桌的梅晓鸥与段总展开了一段简短但是却耐人寻味的话。段总陪她细嚼慢咽,突然说:“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汇钱了。”[1]单单这一句,似乎并不能代表什么,在观众看来只是段凯文会按时还钱而已。但是,加上作者对梅晓鸥的心理描写,这句话就显得有意义多了。小说中写到“这话晓鸥是懂的:我输的一千多万绝不会赖账;我不是你刚才去见的那个麻烦。”[2]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影片中导演采用了很多的旁白来叙述主人公的心理感受,这让我们对于梅晓鸥的心理感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了,但是却给人以枯燥乏味之感,容易打断观众的思绪,让情绪从电影中抽离出来。
(二)叙事方法
小说采用了错序叙述的方法,文中主人公梅晓鸥的回忆、想象以及情感记忆相互交错,在不同时空之间往返跳跃,有很强的情感张力。而电影中,导演选择了调整顺序,使得叙述以线性结构和正序时序进行,以非典、金融危机等大事件作为时间节点平铺直叙地讲述了梅晓鸥这十几年来的人生经历。这样改编使得故事线变得更加清晰,但也使得原文中所具有的暧昧的气质被削减了[3]。(三)语言艺术
小说文本语言中运用了很多修辞手法。例如,段凯文想要“一拖五”的时候,作者是这么描写的:飞蛾撒欢地扑火,晓鸥拦不了飞蛾,她只能拦火。她不拦自己也要焦一半。[4]将段凯文比作飞蛾,“一拖五”的行为就如飞蛾扑火一般危险,甚至是自取灭亡。以巧妙的比喻写出了段凯文赌博的疯狂。同时,这一场火,梅晓鸥也牵涉其中,如果她不能阻止的话,对自身利益也会有很大的损伤。而体现在电影中,则仅仅出现了梅晓鸥组织段凯文“一拖五”的行为。再如对老刘有眼色的描写:光辐射一般的目光。从科员到科长再一级级爬到副司长地位的老刘几十年在心里编辑了一整套各种眼色的光谱大集,什么眼色他都有详细注释。[5]在影片中也只是通过老刘的行为神态让观众自行感受这一点,没有使用修辞手法来得生动形象。三、从人物形象方面对比小说语言与电影语言
小说开篇在引子中讲述了梅晓鸥的身份背景,梅晓鸥的大祖梅大榕嗜赌成性,祖奶奶梅吴娘对此深恶痛绝,因而溺死家中男婴并凭借一己之力挽救家族的故事。在故事中,梅大榕屡次以断指发誓戒赌,却始终未能做到,最终投海自尽。这一故事对小说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例如,与梅晓鸥的前夫卢晋桐的故事相互映衬,塑造出了沉迷于赌博无法自拔的赌徒形象,并且暗示了赌徒们的最终结局。卢晋桐与梅大榕一样,沉迷于赌博,两次以断指为誓,但最终以失败告终,梅晓鸥也因此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似乎赌徒们总是有这样一种错觉:赌博都是那双手的错。同时,对梅大榕的故事的叙述也交代了梅晓鸥的身份背景,赋予了梅晓鸥基因中的赌性,为其身为女性却在妈阁从事叠码仔且游刃有余做了铺垫。而在影片中则完全省略了这一部分,完全将侧重点放在当下,更加重视社会现实与人物之间的关联。在人物叙述比重方面,小说主要讲述了梅晓鸥与三个赌徒,即与段凯文、史奇澜和卢晋桐之间的关系。在小说中对三者的描写是相对平均的,梅晓鸥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不相上下、平分秋色的。电影中选择对这三条情感线索进行取舍。影片中对于前夫卢晋桐的描写甚少,仅仅出现在梅晓鸥的回忆部分以及身患癌症后来寻找儿子这两个片段。与段凯文之间的感情也进行了一定的删减。影片中主要侧重于描述梅晓鸥与史奇澜之间的感情故事,不仅没有删减,甚至还增加了情节,例如,对他们两个人美好的同居生活的描绘。如此改编,不仅为最后的结局增添了一份淡淡的哀伤之感,而且也突显出导演心中的梅晓鸥的形象。
四、从情景塑造方面对比小说语言与电影语言
小说只能通过语言文字来使读者从其中想象出画面,而电影则通过画面、声音等更加直观的向观众展示内容。有时仅仅凭借书面语是无法达到这种效果的。例如,影片中有这样一幕:外面下着雨,梅晓鸥追完刘总欠下的债,坐在车中,头倚着车窗,远远地飞来了一只鸟隔着窗户撞向了她的额头。这是影片中很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原因就在于利用了谐音。以梅晓鸥的姓“梅”加上这一场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一个词“触霉头”。这是小说中无法形象展现给我们的一个小插曲。插曲过后便是史奇澜来到妈阁找梅晓鸥,于是他们的故事正式开始展开。很明显,这个小插曲所表达的意思正暗示了后面剧情发展不会那么顺利。除了画面之外,配乐也是电影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同的音乐基调往往能烘托不同的气氛,带给人不同的心理感受。在段凯文初入赌场时,音乐是轻松、愉快的,似乎赌场的气氛也是轻松的,同时也映衬了他内心的淡定。当史奇澜首次踏入赌场时,配乐有了变化,音乐变得光怪陆离,到处都是赌博的人的喧闹声,极具吸引力,令人不自觉着迷。而在段凯文试图通过在梅晓鸥这里托底填补上巨大的债务漏洞,梅晓鸥察觉到欲阻止时配乐又是紧张的,衬托出了此时情况的紧急,仿佛如战场一般。
此外,影片中对于妈阁这一环境的塑造也是很有特色的。小说中所使用的文字为汉语,而妈阁,即澳门则是一个国际性的城市,其中使用的语言包括汉语、英语以及粤语。再加上赌场本身就是一个鱼龙混杂、人口流动性大的地方,因而各种语言都能在此处出现。小说中如是写道:“四川话,东北话,河南话……谁都听得懂谁。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发财目标走到一起来。”[6]短短几句便足以让我们想像出一个语言繁杂的妈阁。
五、从主题表现方面对比小说语言与电影语言
小说的主题是通过语言文字来表现的,读者通过阅读体会作者写作的目的。电影的主题则蕴藏在画面中,但二者终究还是有不同之处。电影所呈现给观众的主题是导演和编剧在小说的基础上进行取舍后才得出的,因而会更加具有侧重点。在小说中,作者不仅表达了对当代人的忧虑、对物质欲望高度释放的针砭,还揭示了情感与人性。而影片中则更加着力于对“爱”的感化作用的描写,这也是强化梅晓鸥与史奇澜故事的原因。梅晓鸥通过一次次的包容、原谅还有爱,以近乎于圣母的姿态感化、改变了那个沉迷于赌博之中的史奇澜。在影片中有一幕镜头出现了两三次,那就是史奇澜所雕塑的“梅晓鸥”:一个母亲怀抱着婴儿的形象,这也从侧面暗示了梅晓鸥这个人物形象中所蕴藏的母性光辉,是对主题的直观表现,这是文本语言无法体现出来的。六、结语
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快餐化文化逐渐深入到我们的生活中。越来越少的人可以静下心来阅读一本书,通过改编小说电影化,可以一定程度上满足人们对文化快餐的需求。但是无论是小说文本自身还是电影语言都各有其利弊,这一点还需受众根据自己的需求去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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