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听说自己的女人跟老板胡整是在半年前。鸿运说,你行呢,快升正组长了,你有金花在老板那里运作嘛。鸿运说罢,无声地笑。鸿运三年前离了婚,如今就喜欢泡女人,他的钱就是这样花光的。红火想,鸿运你狗日的是啥意思?红火每三天里有两天在井下,可他并不担心金花会胡整。改天得过小儿麻痹,是双腿瘸,金花怎么会看上他。虽然改天那么有钱,却不是真正的男人,他的那东西从来就没有发育起来,十五岁时还是一颗小花生豆,金花亲眼见过。金花提起这事,脸上和声音里全是嘲笑。她怎么会招惹这样的男人。金花的那种欲望虽然强烈,可她喜欢的是他红火这样的强壮。再说改天也有女人,还是有名的贤妇,虽然一直没有生育,改天并不嫌弃,毛病不是出在媳妇身上啊。改天总是把媳妇打扮得花枝招展。金花的娘家跟改天是邻居,金花跟改天的女人关系相处得很好。红火进矿井和当副组长,都是金花娘家运作的。鸿运进矿井还早一年,却什么也没当上。而且金花的美丽在低凹村里找不到第二个了。鸿运一直就在嫉妒。
但是,昨天,换地跟他的一席话,却让他有些上心了。换地是改天的亲妹妹。换地的男人掌印在半年前死了,是在井下被瓦斯整死的。前一阵,换地跟鸿运的关系很亲密。可鸿运要比她小五岁。光芒讲,换地每次都给鸿运钱。鸿运竟然不用掏钱,就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光芒。可眼下换地对鸿运又冷淡起来。鸿运昨天对红火说,火哥,你有没注意到,换地的一对小黄眼睛更小了,一张狮子脸更胖了?红火瞥了他一眼说,我不注意这些。
红火在洞子里吃午饭,换地过来了。换地昨天也来过,跟红火说了一席话。换地是井下惟一的女人,是井下的总管,是这眼矿井的二老板。这个粗壮高大的女人,总是喜欢待在井下。换地帽子上的灯在红火的脸上耀了几下,说,又是你一个人,在吃驴钱肉吗?红火说,地姐,你也吃啊。换地也提来了吃的,都是素的。他给她搛了几片驴钱肉。她把一片放进嘴里,然后就望着他笑。她早就听鸿运讲,金花每天都给红火吃驴钱肉。圆圆的肉片中央,都有一个显眼的窟窿。她想,这是一头很壮实很凶猛的公驴。听鸿运讲,红火也是一头壮实的驴,可除了金花,他跟谁也不胡整。很快她就发现,鸿运出了井就去找野女人整。
红火又给换地倒上酒。红火是副组长,是实际上的组长,可以在井下喝酒。换地接过杯子,一口喝下去。她身上总是有一股子男人气概。当年红火跟她一个班里读小学,就发现她有一股男人气概。那时他又瘦又小,还有些孤僻,常常挨人欺负。她经常站出来保护他。她那时总是很仗义的。她的个头比他们高出许多,他们不敢跟她动手。那时,红火对比自己大两岁的换地充满了感激。如今他却觉得,她的男人架式有些虚张声势。这是因为他早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大粗壮了?
红火又倒了一杯,递过来。这一次,她只喝了一半。她把剩下的半杯还给他。他要接杯子,她却让他把嘴伸过来。他摇了摇头。她说,你不听话吗?他说,也不能什么都听啊。她把半杯酒泼在了地上,说,你对金花还是这么上心吗?他说,你又没给我拿来证据。她说,我要是拿来了证据,你就得给我当小蜜。
吃过饭,换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鼻子里发出男人似的鼾声。红火睡不着。换地那会儿说,金花跟改天调笑的神态,真是被整过的。换地还说了些别的细节。虽然换地跟哥哥合不来,为这眼矿井还有了很深的矛盾,可决不至于如此编派哥哥。她不像个女人,什么都听,什么都说,什么都干。十几岁了,还领着一群男孩子去外面打架。后来哥哥开矿,还得靠她周旋。低凹村似乎没有哪个男人不把她当成男人,他们什么都不避她,可以当着她的面掏出东西撒尿。可红火想,改天没有能力,只是有钱。
红火想,金花怎么会跟改天干那种事呢,金花是想让他红火早点当上正组长吗?这女人,是疯了。可换地还没拿来确凿的证据呢。他不再想这件事。他又在算,何时才能翻盖房子。他现在住的又小又破,还是父母留下的。红火正是为了翻盖房子才来井下亡命,他总得在这个人口上万的大杂村里活出点尊严啊。
两天后,红火又高兴地下了井。他不仅没有发现金花的任何异常,而且预料今后也不会出现什么异常。金花的娘家应该能跟改天继续搞好关系,他也确实想早点当上正组长,每月的工钱也可以多拿一百元。金花跟改天是从小玩大的,这没有什么不好。
换地给他带来一盘磁带。他听出来,这是金花和改天的声音,两人正在打情骂俏,两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是沉默的。这两人真的整在了一起吗?红火好似遭受了晴天霹雳。然而他说,还是不一定,你再多找点证据。她望着他,说,我会去找。她不再躺,亲自去检查安全。红火心里烦,多喝了几杯,又听了几遍磁带,甚至听见金花呻吟了几下。而那长时间的沉默,也并不真是沉默,似乎有呼吸的节奏。这一刻,红火的脑袋都要胀裂了。
他猛然站起来,把皮带揪了几下。他要打人了,他还没有打过人呢,虽然力量过人,是推滚子的冠军,是摔跤的冠军。金花说,他就象绵羊一般和善。噢,她不就是欺负他的善良吗?他听见皮带抽在她身上发出的声音了,他看见她白白的皮肉上出现道道红色的印子了……可他依然不肯怜悯她。他得到了低凹村自古以来最大的耻辱,他就是把房子翻盖出来也没有意义了,没有人再看重他了,没有人再愿意正眼看他了……他的拳头朝自己的头上砸去,一下,一下,一下……眼里冒出金星,他栽倒了。
他坐在地上,头脑骤然间又清醒过来:一切并没有被彻底证实。唔,改天你狗日的算啥东西,当初在低凹村找不到对象,只好跟外村一户烧石膏人家的独眼女儿结了婚,后来跟岳父合伙开出一眼矿井,从此才有了一副人样。如今,你有了低凹村里第一辆小汽车。每天有多少人围着你的小汽车看呀看呀,金花也喜欢看呀看呀。可你仍然不算是男人,金花不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红火想呀想呀。听见响声,他才爬了起来,朝自己的洞子走去。身子摇摇晃晃。是酒喝多了?是把自己打得太狠?心就这样被捅伤了,更加地没有底气了。人又差点栽倒。坐在洞子里,他打开酒壶。换地过来,他已是大醉的样子。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说,你心里很苦啊。他说,我不想上井了。她说,我给你送吃的。他突然躺下去,把大衣蒙在头上。她愣了一下,就走了。
红火连着五天没有出井。这一天,金花又托人把泡酒和驴钱肉带下来,还捎话说,再不上去,她就下来了。他知道,她下不来,井里不许进女人,除了换地。但金花娘家跟改天是邻居,事情就变得不一定。他要在井里冷静一下。他早就想整天待在井下了。光芒就是这样,一个月能多拿不少钱。原先他是担心金花会不高兴,现在没有顾虑了。金花要是来到井下,他还可以再观察观察她。可他就是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他能跟她离婚吗?他不想在井下干了吗?离开这里,别的矿井都不会再要他了。那个瘸子的影响力是无限的。那么,就出走吧。可低凹村的人自古就知道,这地方遍地是金……他的脑袋又胀了起来。他又想去干一件什么事情了。可他能干什么呢。他抚摸着疼痛的头颅。那里面一定有了内伤,一阵爆炸般的剧痛使他差点晕过去。
中午,换地过来,见红火又有泡酒喝了,以为他偷偷上过井了,脸上就有了一丝冷笑。他说,这是金花托人带下来的。她笑了一下,说,她对你还是这么上心吗?他说,你最好快点把证据拿来,她说,我拿来,你就得跟我结婚。他愣了一下。
洞口有一阵脚步声。是鸿运过来了。鸿运见换地也在,就有些不自在。换地说,我在听组长汇报工作。鸿运便走了。她望着鸿运的背影,说,整天在外面胡整,也不怕得传染病。
换地躺下去,盖上红火的棉大衣。她问,想不想睡,想睡了就一起盖大衣。红火摇摇头。不久,她睡着了,鼻子里发出男人似的鼾声。他一时觉得,找了她也不错,马上就能盖上新房。一股女人的气息飘过来。她也会有这种气息吗?她醒来了,去洞口撒尿,回来,提着裤子说,我走了,你也躺躺吧。他躺下去的时候想,她并不站着撒尿,可她比改天更像个男人,改天和换地好像是错位了……红火笑着想,自己怎么能娶个这样的女人。
金花果真来到井下。那会儿,大伙正忙,见她来了,都很惊讶。鸿运赶紧接过红火的活。红火领着金花来到自己平时休息的洞子。金花见洞子里被拾掇得这么舒适,就明白了他为啥总是不想出去。她后悔不该给他带泡酒和驴钱肉。她和孩子半个月也吃不上一次肉。他吃了肉,却不想跟她亲热,真是没有良心。红火看看手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把干馍和咸菜拿出来。她说,驴钱肉都吃光了?他就把剩下的那点肉也拿出来。看见就剩下这一点了,她全拿过去,只管往自己的嘴里送,说,我再也不会给你炖肉了。他说,你是想送给相好的吃吗?她说,反正我也不能老守活寡呀。他说,那你就找个能行的,别找那种没毬的。她盯着他,沉默着,最后说,你一个人就让我够受了。
红火经不住金花的纠缠,两个人在木板上躺下去。但红火对金花的厌恶简直不能抹去,而且头颅里又发出了持续的疼痛。忽然听见洞口有什么声音,他摸黑过去,猛然把手电打开,却什么也没发现。回来,脚下踩着了木板上的钉子。他疼得差点叫喊起来。可他却没有把脚缩回去,而是把身体的重量全压了上去,还把脚掌使劲儿扭了几下。他后悔为什么穿了鞋呢。
金花看见他脚上的血,就再也没有纠缠。
两个人仰在那里,各想各的心事。红火想,事情为什么就发生在改天的身上呢。改天才算男人,有钱的太监才算男人。他把自己的那东西狠狠一捏,牙缝里陡然渗出一种声音,接着,他就昏过去了似的。他想,就这样死吧,就这样死吧……你没有必要再奋斗了……曾几何时,她的肉体还让他感到那么温暖。他虽然没有钱,穿得差,吃得差,却娶了个漂亮贤惠的媳妇,而且他的未来是多么光明,只要再干几年,就可以翻盖新房。脑袋又开始难受。只是他又省悟道,一切还没有被彻底证实哩。
红火又听见洞口有响声。他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过去,猛地把手电打开。他吃了一惊。是换地站在这里。换地的脸上蹭了煤灰,就跟鬼影一般。红火说,进里面坐坐?换地说,金花还没有走?我是来叫你跟我去检查安全。红火说,她今天累了,明天就走,明天你过来喝泡酒,泡酒要连着喝才管用哩。换地说,明天我没时间过来。红火说,那我现在就把酒带上。他一瘸一瘸地回来,刚把酒拿上,金花扑上来,把他按倒了。他说,我还要去检查安全。他把她举了起来。绝望之中,她把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但他还是走了。她坐在那里,愤怒地瞪着洞口,在心里诅咒换地,诅咒红火。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整天都在井下干着什么。
快要干活了,红火才回来。金花问,怎么这么久啊?他瞥了她一眼,说,换地带着我到处检查。他想,脏东西,就让你也不痛快吧。她倒了一杯开水,又拿出干馍和咸菜。他拿起杯子,大口喝着。她望着他说,咋渴成了这样啊?他躺下去,说,我休息会儿,路走多了。她没好气地给他盖上大衣。她坐在那里,啃了一口干馍,很快又把干馍和咸菜收了起来,也钻进大衣里。他说,我累哩。她温柔地说,我就静静地躺着。他再次感受到她对他的依恋。他说,当上正组长,每月能多拿一百块钱。她说,我听说,你快了。他说,是改天说的?她说,不是。他想,一定是改天说的,改天你是欠下我的了。他一副呆呆的样子。她又开始纠缠。他感到胸口一阵憋闷。原来是她把腿压了上来。他心里骂着,嘴上说,你就知道这样,盖房子需要多少钱哩。她说,到时候我回娘家借点。他说,借多少?她趴在他的耳边说,两万,也许还会更多。他愤怒地想,改天会给她这么多吗?改天跟她整了多少次呢?他真想马上就戳穿她跟改天的勾当。可这是能随便说的?要是她很清白,那不是太对不起她了?
她还在纠缠。他的头颅又开始难受。他呻吟一声,说,脚又痛了。她疑惑地坐起来,于是看见那地方又在淌血。她怀疑他在搞鬼,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洞口好像有什么动静。换地你就偷听吧,你就偷听吧。他让嘴里发出放荡的声音,这声音变得越来越惊心动魄。金花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突然松了手。
红火一个人坐在那里吃晚饭。金花上午就走了。
他又想着半夜换地和他检查安全的情景。她不停地走,好像真有必要搞这种检查。后来,他们走进她平时休息的洞子。洞子里很讲究,床板上铺了大毡,还有颜色嫩嫩的枕头。他想,虽然换地吃得好,皮肉却一定没有金花的细嫩,金花才是低凹村里最美艳的女人。除了金花,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了。
换地进来,又要红火陪她去检查安全。金花不在这里,让她有点意外。他们只检查了几个地方,就来到她的洞子。
换地拿出饮料,让他汇报情况。他就拿出小本子看看。其实数字早就背进了脑子。他念完,她也不做声,依然那么瞅着他。他想,她大概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红火一边喝着饮料,又想,等将来把房子盖好。也买些这样的东西,让儿子也尝尝。这样想着,竟有些想睡觉了。她说,你累了就躺会儿。他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醒来,他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羊皮大衣里,周围一片漆黑。手伸过去,摸着一个人,恍惚中,以为是金花,然而却出现了换地的声音:醒啦?他一下坐了起来。换地打开手电。他问这是咋回事。她笑道,是你自己睡在这里的。他明白了,那饮料里面有迷昏药。噢,她是如此放肆地将他弄昏,将他强暴。她伸过手来拉他。他猛地抖抖身子,说,老子不干啦。她说,你打算去哪儿?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她搂着他的胳膊。他蓦然想起金花的不忠。他跟换地待在一起,不正好报复了金花吗?朦朦胧胧的光线下,他看见了换地的一对高傲的目光。血液骤然朝他的头上涌去。他说,老子想杀了你。她微笑道,兄弟,我想跟你结婚。他盯着她,五个手指朝她的脖子伸去。她没有躲闪,依然在微笑。他彻底绝望了,他没有勇气将她杀死,她还是比他更像男子汉。对自己的失望,使他猛然站立起来。他赤身裸体地走到洞口。她喊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见。他摇摇晃晃地走着。到处是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许久,他看见一点光亮。那里是通风口。
站在洞口,望着下面的山崖,他真想一死了之。受伤的脚一抽一抽地疼,下身仍有一种不适,还有头颅里的疼痛,都在加剧内心的失意。可他的死只会给低凹村留下笑柄,而且这等于是将金花白白送给了那个恶棍。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能死掉。
一小时后,他又往回走了。是的,只有女人遭遇了强暴才会去死。他得为儿子活着,得为儿子修好房子,得为自己和儿子赢得一点尊严,只有鬼才知道他曾经被换地剥光了衣裳,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永远不会了,低凹村遍地是金,他虽然现在很穷,但总有露脸的一天……只是,他的脚又停了下来。
他把双手捂在脸上,似乎是要哭泣的样子。接着,他奇怪地跪了下去。他在心里向神明祷告,他要让神明别怪罪他。他再次用拳头击打着头颅,一下,一下,一下……
金花又来到井下。红火把那盘磁带播放出来。金花的眼里一片恐惧。他愤怒地想,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完啦,完啦……他想抽她一耳光,却下不了手。他从来也没有打过人。她突然跪了下去,说,我其实什么也没干……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站起来,说,我去死呀……他本想拉住她,却坐着没动。你没干,那你为啥要给我下跪?你一定还是干了什么……
他还是站了起来。他是要去跟改天谈判。他要让改天用金钱补偿他红火的损失,只是他很快又犹豫起来。要是改天不承认,金花也不承认,他红火不是要白白丢掉一场吗?那盘磁带真能说明什么吗?他能公然挑明一切吗?他能让全村人都知道吗?他跟儿子真的不想待在低凹村了?
红火病了,在发烧。可他还是不想上去。他什么也不吃,每天只喝些凉水。鸿运说,我去叫金花下来照顾你。然而,金花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倒是换地回到井下,告诉红火:金花在娘家上吊,被人发现,给救下了。全村人都在猜测,金花到底做了什么。金花的娘家人更是急着要见红火。要不是改天挡着,他们已经下井了。换地要红火就躲在井里,等金花娘家的人消消气。
又过了几天,换地前来告诉还在病中的红火,改天跟金花娘家的人谈好,红火当众给金花磕十个头,之后金花的娘家人对红火的一切都不再追究。红火想了许久,还是同意了。他不想让金花再去寻死,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没有母亲。只是他对金花的仇恨也越来越强烈,他以后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了。
这一天,打麦场上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
红火那时羞愧得都不敢抬眼看金花一眼。
当红火跪下去,准备磕第一个头时,他突然想叫喊起来,想把改天的罪恶一下子向众人公布出来。可这样一来,自己今后怎么办呢?改天并没有犯下死罪,改天还将是那眼矿井的主人,依然可以在低凹村呼风唤雨。而他红火和他红火的儿子却要永远在低凹村丢人现眼。但是,他红火不是从今天起就会成为大家的笑料吗?金花为什么这么蠢呢?一切就不能私了吗?也许金花和改天真没有干过什么,金花的娘家只是想为金花正名……可这一切又多么像是改天的诡计……哦,也许金花还是清白的……看来一切都讲不清了,都被什么东西给遮掩起来了。
在千百人的注视下,红火给媳妇一下一下磕着头。他的面孔苍白。他已经六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但是他却把头磕得有模有样。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对不起金花。他莫名其妙地羞辱了金花,所以他要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她正名,否则她还会自杀。大家全看出来,她真的不想活了。大家现在觉得,只有他红火才能将她的死念从脑子里揪出来。然而,他又时时想要暴怒起来啊。当他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坐在远处小汽车里的改天,和小汽车周围那一群衣着不俗的男女,连换地都讨好地站在其中———直到这时候,他仿佛才彻底看清,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改天的诡计,改天是要把他红火与金花在感情上彻底割断,是要让他红火在村人们的嘲笑中彻底绝望,再也没脸在遍地是金的低凹村生活下去,只能离开老婆儿子,永远在外面漂泊,金花啊,你真糊涂……他猛然把头扬了起来,他就要暴跳起来啦。只是,他的头颅骤然难受起来,血液朝那里迅猛地涌去,眼前漆黑一片,他倒在了地上。
当儿子上前使劲摇晃着父亲的身体时,红火蜷曲在那里,一时没有了任何知觉。金花哇地一声哭了,扑上去,抱住红火,在心里说,改天没搞上我,他只是摸过我,我一次也没敢为他脱掉裤子……金花拼命摇晃红火。几个村民跑上去,抱红火起来,又把他背上,赶紧去医务所。
金花把脸仰起来,吼道,我好糊涂啊———
父亲这时过去,用手紧紧地按住她的嘴巴。
【责任编辑 苏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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